第639章
冬天的牲口要么是挖硬土下的草根,要么是吃夏秋的干草??杉幢闶歉刹?,也有儲存上的難題,更別提匈奴沒有室內養殖的條件,所以一個冬天過去,折損的牲口足以導致接下來的一年里有不少人被活活餓死。 劉瑞在春耕時要二十萬牲口無疑是對熬過冬季的右賢王部趁火打劫。 以往的右賢王部還能靠打劫西域、勒索周邊的小部落來維持本部的人口不減,可去年哪有趁火打劫的條件?他們不被餓急眼的丁零人偷襲就不錯了,哪有人手勒索別人。 二十萬…… 平均下來,右賢王部的每戶牧民要出一頭。 這聽起來確實不多,但要考慮自私是人的本性,指望那群達官貴人有社會責任心還不如指望母豬能上樹。 大災之年,每一片雪花都有可能導致雪崩。 統治層的匈奴貴族自不必說,中底層的匈奴什長,佰長也會將自己的“份額”轉嫁給最底層的匈奴牧民。 你以為被剝削的底層牧民要出兩頭牲畜是最可怕的事? 不。 最可怕的是一部分底層牧民出一頭牲口,一部分底層牧民出兩頭牲畜。 那句話叫什么來著,自己的痛苦固然可恨,但別人的幸運更令人破防。 長此以往,匈奴的凝聚力從底層開始碎成渣渣,不過這是個漫長的過程,而且還需內部“配合”,制造一個外部容易挑撥離間的環境。 當然,右賢王部的使者不會想的這么遠,而是單純地想跟劉瑞討價還價。 “二十萬頭,少一頭都不行?!眲⑷鹱屝倥艘搀w會了把被回旋鏢扎中的感覺:“還記得漢文帝當政時,匈奴勒索大漢的話術嗎?” 【我們只管收錢,才不管大漢的皇帝有多艱難?!?/br> “如今朕也原話奉還?!眲⑷痖_始理解好人為何變壞:“朕只管定期接受二十萬金與二十萬牲畜?!?/br> “至于這個要求會令右賢王部有多難過……那是右賢王的事,與朕無關?!?/br> 劉瑞的用詞還算溫和,但再溫和的用詞也改變不了他是在讓右賢王部的牧民進行非戰斗減員:“我也知道這些要求聽起來不是一般的荒謬,但是你得考慮朕的手上有個右賢王部的最大威脅?!?/br> “威脅?!?/br> “左賢王于單在馬邑被漢軍所俘?!?/br> 右賢王部的使者盯著劉瑞的眼睛,然后發出震耳欲聾的笑聲:“不可能,這絕不可能?!?/br> 消息的滯后性與漢匈雙方的有意掩飾讓右賢王部的使者只知匈奴主力被于單坑死了四分之一。 你可別小看這四分之一。 古代的軍隊死了一成就要考慮軍心嘩然,三成就會徹底崩潰。古羅馬是最早有職業軍人的國家,可就是在共和國的后期,凱撒的摯友,同時也是埃及艷后的第二任靠山馬克.安東尼帶十萬大軍遠征帕提亞時啟用了臭名昭著的“十一抽殺律”。 而那時的羅馬軍團減員一萬,不過大軍的十分之一。 雖說大漢還不至于學習“人屠”,把投降的匈奴兵全部坑殺,可在匈奴眼里,這群人和“死人”已經沒有區別,搞不好被戰場上被漢軍殺死反而是種可悲的幸運。 “朕沒必要在這種事上撒謊?!眲⑷鹬馈白筚t王被俘”的消息至于匈奴……包括與王庭最不對付的右部都是從未有過的打擊。 此前被大漢俘虜的匈奴貴族也就是些小王的當戶,連攣鞮氏的旁系都沒撈到一個。 “右賢王部雖沒有在這次行動上投入太多,但和你們一樣幸運的還有逃到東胡地的左谷蠡部?!庇趩问莻€蠢人,而且還是被軍臣拋棄的蠢人??删拖袷撬抉R炎選司馬衷,漢宣帝選漢元帝,這個蠢人也可能在多方博弈下登上王位。 劉瑞若是放走于單,那么在“逃離大漢”的史詩級buff下,匈奴可能選擇性地忽略他在戰場上的重大損失。 這對覬覦王庭之位的右賢王系無疑是晴天霹靂——沒有于單,右賢王更容易拉攏中立的喬氏和攣鞮氏子弟,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一個容易掌控的兒單于。 “怎樣,現在覺得這二十萬花得值嗎?”劉瑞是不會放于單回去的,但不妨礙他借于單達成目的。 個人的理智告訴右賢王的使者,他不該將劉瑞的要求傳達出去,可是作為使者的經驗告訴他在右賢王系的終身夙愿下,別說是二十萬牲畜,就是將其翻上一倍也十分劃算。 至于那些承擔代價的牧民…… 別說是高高在上的右賢王,就是使者這個中高層的匈奴貴族也不覺得非戰斗減員的牧民能與形同被廢的左賢王相提并論。 天子治民如牧羊。 羊羔只要沒少到在視覺上有太大落差就問題不大。 “我會將您的要求傳給屠賢?!庇屹t王部的使者還是做出了艱難選擇:“您給出的條件確實值得這個價?!?/br> 第398章 于屠日禪的使者是最后一個見到劉瑞的。 相較于右賢王部和王庭、伊稚斜的出手闊綽,這個使者怎么看都像是趕鴨子上場的貨色,透露出與匈奴畫風極不相符的小家子氣。 劉瑞注意到于屠日禪的使者在坐下時有個比較古怪的動作——尋常人因外套與曲裾的版型而要提著下擺緩緩坐下,但是在于屠日禪的使者這兒,他坐下的習慣不是撩起厚重的羊皮外套,而是身體微微前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