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果不其然,竇太后在聽到“受害者達六十人時已控制不住內心的怒火與失望之情,直接對著梁王的肩膀一陣捶打道:”不孝子,不孝子……“ 老太太的力氣不大,但是比起身體上的痛苦,梁王的內心更是折磨不已。 巨大的挫敗感與羞恥感已經讓他心力交瘁,如今直面親生母親的暴擊更是讓梁王痛苦地跪地磕道:“不孝子阿武讓您失望了,不孝子阿武讓您失望了,不孝子阿武讓您失望了……“ 梁王雖然身體虛弱,但磕頭的力氣卻大到在磚上很快留下一片血跡。 館陶長公主見狀自是不忍地勸開竇太后,然后又將額上已經血色模糊的梁王扶起,埋怨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在阿母的面前作踐自己的身體是何等的不孝,又將阿父置于何地?!?/br> 說罷,館陶長公主還習慣性地看向劉啟,只見以往樂意擺出兄友弟恭之姿的劉啟并未符合自己的話,而是用陌生的眼神看著他們,忍不住心下一寒,同時也為他們姐弟的今日處境而感到不寒而栗。 是??! 他們早就不是曾經的阿啟,嫖兒與阿武了。 那個團在代王宮里瑟瑟發抖的姐弟三人早已成了歷史的塵埃,留給他們的,只剩這身錦衣華服下的無窮算計。 本該榮退,卻總是碰上大事件的申屠嘉喘了口氣,一邊觀察著皇帝的表情,一面評估著幫助梁王對大漢的威脅,以及皇帝既然敢半公開地談論這事,那邊是要太后和梁王付出代價…… 亦或是做出保證。 不得不說,申屠嘉的眼光還是很準的,只是他低估了劉啟作為皇帝的狠心,以及與竇太后所剩無幾的母子情。 唯一稱得上狀況之外的便是公事公辦,盡職盡責的張歐。 作為一個學法的勛貴之子,張歐在辦案時不講私情,但也不像法家那樣從嚴處理,不近人情,而是講究施展人情的尺度與對象,可以說是大漢建立以來口碑最好的廷尉。 然而就是這么個老實人,面對劉彭離犯下的罪孽也沒法說些從輕的話,而是用不容徇情的語氣說道:“依照漢律《二年律令-具律》規定,贖死者可以錢抵罪,或以宮刑抵罪?!?/br> 張歐的語氣微微一頓,但還是以強硬的姿態繼續說道:“按一人五十金來算,劉彭離所犯下的罪行需要四千金來贖……” 聽到這話,竇太后和梁王的眉頭一松,甚至連一旁的館陶長公主都有“不過如此”的心態。 可是張歐根本不給松口氣的時間,而是用更嚴重的語氣說道:“然法律與帝王的威嚴豈可以金錢量之?!?/br> “犯人劉彭離乃梁王之子,生于富貴,且應有賢人教導。而那教導的賢人……不,是佞臣竟然不對劉彭離的惡行加以制止,反而還替劉彭離遮掩一二?!?/br> 說到這兒,張歐看向竇太后和梁王的眼神里充滿了失望,但還是以臣下的身份繼續說道:“有此兒子,實乃梁王與梁王后的失職。若非這劉彭離進京后死性不改,讓陽陵縣的官吏們揪了錯處,只怕在此等惡徒的虐殺下,梁國的黔首將永無寧日。而與劉彭離日夜相處的人,接受同一老師教導的兄弟們,又是否受到劉彭離的影響,做出此等禽獸不如的事?!?/br> 張歐理了下衣冠,對著竇太后與梁王下拜道:“臣廷尉張歐,今請太后,陛下,梁王誅此惡徒,以安梁國黔首之心?!?/br> 此話一出,空蕩蕩的宮里倒是沒有嘩然之聲,但是那比嘩然更為恐怖的寂靜卻讓竇太后身形一晃,館陶長公主怒目圓瞪道:“你這是逼太后殺孫,梁王殺子?!?/br> “是?!睆垰W保持拱手的姿勢慢慢起身,還是那副堅定的姿態道:“惡行至此,已沒有教化的必要?!?/br> “為保陛下,太后,梁王,乃至先帝的名聲。誅殺此子,迫在眉睫?!?/br> 竇太后放開館陶長公主扶住她的手,緩緩起身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br> “是臣的意思?!睆垰W不等劉啟回應便搶說道:“名門出身,名師所教。及冠之齡,惡行滿滿?!?/br> “此子不殺,那因殺人罪而被先帝坐罪國除的徹侯們又該如何?”張歐的手背上爆出青筋,語氣更是愈發堅定道:“法可容良善之情,但不容包庇之惡?!?/br> “今日臣來,便是做了讓太后,梁王,乃至陛下都恨之入骨的準備?!睆垰W無視竇太后的怒意,重復道:“請太后和梁王大義滅親,以正漢律?!?/br> “你這是逼宮,你這是……這是……”竇太后的手指在空中顫抖了兩下,既是指向張歐,又是指向劉啟道:“這是不忠不孝?!?/br> “既是不忠不孝,那也請太后容我這只剩半口氣的老骨頭再說一句吧!”申屠嘉在宦官令的服侍下顫巍巍地起身,和張歐一樣拱手拜倒:“請太后,梁王,陛下大義滅親?!?/br> “你……”竇太后本想說出口的話被申屠嘉打斷得堵在喉嚨里,于是便兩眼一翻地暈了過去。 “母后……”梁王和館陶長公主見狀,自是焦急地扶住竇太后,惹得宣室殿里又是一陣人仰馬翻的糟亂之景。 上座的劉啟冷冷看著這場鬧劇,然后作出孝子的姿態將竇太后安置于宣室的偏殿,對著已經捅破天的張歐說道:“卿且回去歇著吧!” “陛下這是要為孝道而讓漢律退步嗎?”張歐放下拱起的手,眼里寫滿了失望:“看來今日就是臣的辭官之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