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劉啟說罷還嗤笑一聲，不知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祖先：“你說說，咱家都如此了，那些跟著高祖打天下的勛貴們就活該沒有私心嗎？” “他們只會看著，怨著，然后想著老劉家千秋萬代，卻讓我們流血流淚后光榮退場。這合理嗎？這不合理，甚至有點卸磨殺驢的意味?！?/br> 劉瑞想說些什么，但卻被劉啟抬手打斷道：“聽朕把話說完?！?/br> 瞧著兒子欲言又止的表情，劉啟難得掏心掏肺道：“其實不僅是徹侯，那些藩王也是同樣的想法。都說上陣親兄弟，打仗父子兵?？墒怯H親相隱間也得分出個三六九等。高祖能對齊王，吳王，淮南王一系掏心掏肺是因為他們是親父子，親叔侄?？呻薏皇??！?/br> “朕跟他們沒有十幾年的情誼或是戰場上的兄弟?！?/br> “最重要的是，朕也有兒子，朕也有私心。所以為了朕的兒子們，就只能委屈他們?！眲⒌穆曇衾锿嘎冻錾睦湟猓骸吧踔猎陔薨倌曛?，你也會這么做，你的兒子也會對朕的孫子們舉起屠刀?！?/br> “兒臣不敢?！?/br> “不敢？”劉瑞從鼻孔里哼了聲，嘲諷道：“別給未來的自己許下做不到的事。即便日后繼位的不是你，朕所說的事情也不會改變?！?/br> 劉瑞沒法回應這話，只能等劉啟轉移話題。 父子二人就這么靜靜地對視著，直到茶碗上熱氣逐漸消散，劉啟才繼續說道：“說了那么多無關緊要的話，你怕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吧！” “兒臣不敢?！?/br> “你那么伶牙俐齒的人，怎么今天只會說這一句話?！眲@得有些不耐煩道：“你是朕的兒子，別在朕的面前做出那副畏畏縮縮，委委屈屈的模樣?！?/br> 劉啟突然暴怒地一拍桌子，瞪著劉瑞一字一頓道：“你之前頂撞朕的魄力呢？頂撞太后的勇氣呢？” “怎么，當上太子后沒學好，反而練了身暮氣?！眲⒁姞?，繼續諷刺道：“想要解決事情就得拿出解決事情的樣子?！?/br> 末了，劉啟還氣鼓鼓地換了個坐姿，怒急反笑道：“你不先去拜見兩宮太后，而是來朕這兒，不就是為了試探下朕的態度，然后借朕的手去教訓下越做越過分的勛貴們嗎？” “您既然知道又為何要為難我?！眲⑷鹨姞钜彩菬o比郁悶道：“保送堂邑侯世子的紙條可是您寫的?！本瓦@態度，你讓他怎么想？還不得往走后門的方面去想。 況且就科舉的發展史來看，真正完善科舉制度，把后門堵上的還得是宋朝。 順帶一提，大宋雖慫，但是在避嫌上卻是做的比大明要好，不僅出臺了“糊名制”和“間隔就坐”，甚至還把有親戚同門在本地為官的考生調到別處去考，真正做到了讓貧困學生順利出頭。 相較之下，唐代光是有記錄的大規模舞弊就有兩三次，甚至大詩人王維就是走公主的門路跟張九齡的弟弟爭奪狀元，而李白杜牧也是在閱卷時被考官貶了名次卻又無可奈何。 盛唐時的后門都明目張膽這樣了，那漢唐…… “你那是什么眼神？” 劉瑞直勾勾地瞧著劉啟，就差把“我是想要公平的，但你這個當皇帝的率先壞了規矩又咋能怪我”的委屈意思寫在臉上，看得劉啟分外火大。 “為人臣者給君父背鍋還能委屈你了?！眲⒀鹧b生氣地罵了句，但態度也是軟了下來：“況且藩王都沒削完呢！這個時候跟勛貴們鬧翻也不好，更不能由你和朕去挑這個事?！?/br> 說罷，劉啟還敲了下劉瑞的額頭，恨鐵不成鋼道：“你平日里的機靈勁兒呢！坑軹侯時的腦子呢？” “朕和你大父，乃至高祖能用功勛外戚對付藩王，你就不會用各大學派對付功勛外戚？” “動動你的腦子?！?/br> 一石激起千層浪。 來不及揉額頭的劉瑞愣在原地，隨即發出抑揚頓挫的“aem……”。 劉啟見狀也是攏著袖子瞪了眼兒子，從鼻孔里哼出兩股怨氣：“你以為朕同意你在陽陵那兒搗鼓了幾個月就是為了給你做面子?！?/br> “是給您做面子?！?/br> “別插你阿父的嘴?！眲⒉粣偟溃骸半奘菫榱私o各大學派留出赴京趕考的時間?！眲⒄f罷望向陽陵的方向，玩味道：“人多了，沖擊起來才有威懾力，才會讓勛貴外戚們知道什么叫‘不好收場’，以后也能安分點?！?/br> “哼！他們是瞧朕不想墮先帝的賢明，所以在當皇帝后裝了太久的孫子而誤以為朕和先帝一樣提不起刀了，可以任由他試探底線?！?/br> 不知為何，劉瑞的脖子后泛起一陣雞皮疙瘩，同時想起歷史上的劉啟在逼殺劉榮后輕松擺平各方不滿的詭譎手段。 這也是史上第一次沒有引起大規模sao亂的廢太子事件。 雖然沒有詳細記載劉啟的手段，但是想想劉啟一朝鬧出的“立太子”風波，劉瑞還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再次提醒自己面對的是皇帝，是一個把老劉家的特質發揮得淋漓盡致的皇帝。所以不要去挑戰他的權威性，但也不能與之過分疏離，以免像戾太子那樣遭人暗算。 “前十名里的鄭當時是鄭君（項羽的舊部，與高祖有怨）之后，你把他換下，添個排名靠前的儒生上去?！?/br> “還有那個卜式。一介商人，還想上天了不成，同樣換個儒生上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