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往事/今夜渡港 第49節
“我想著這段時間得一直待在西坪,她一個人在老家沒人照顧,索性替她辦了轉學手續。昨天我去車站接她,估計是她不小心遺落在了車里?!?/br> “我真不是故意的……” 老謝除了道歉女兒將東西遺留在了車里,更重要的是擔心他私自用車被周宴舟辭退。 周宴舟也清楚老謝的擔憂,他掀了掀眼皮,余光落在一旁的陳西身上,見她低著腦袋緘默不語,一副做錯事的模樣,周宴舟滾了滾喉結,面不改色詢問:“你女兒今年多大?” 老謝愣了愣,誠實回復:“馬上十七歲,今年高二了?!?/br> 周宴舟翹著二郎腿,手搭在膝蓋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 拍到第五下,周宴舟夠長手取下窗邊的玩偶,握在手里把玩片刻,他漫不經心地說:“這玩偶挺可愛,在哪兒買的?” 老謝一聽,腦子立馬轉過來,賠著笑臉道:“我女兒在玩具城抓的,不值錢,您要喜歡就拿去?!?/br> “她家里一堆玩偶,不差這一個?!?/br> 周宴舟淡淡嗯了聲,提醒老謝該走了。 老謝見逃過一劫,惶恐地轉過身,忙不迭地啟動引擎。 周宴舟伸手摁了下按鈕,前后排之間的隔板突然放下來,將司機隔絕在兩人之外。 陳西沒見過,驚奇地張了張嘴。 周宴舟被她沒見過世面的傻樣逗笑,扯了扯嘴角,將手里的玩偶塞她手里,在她開口拒絕前打斷她:“不喜歡就扔了。也不是什么值錢玩意兒?!?/br> 陳西捏著玩偶的耳朵,到底說不出拒絕的話。 周宴舟似乎很疲倦,上車沒多久就闔上眼補覺。 夜色深沉,機場到市區這段路沒什么車,車廂內靜悄悄的。 窗外路燈掃進來的昏黃光線打在周宴舟臉上,襯得他整個人暖暖的。 陳西規規矩矩地坐在他身邊,手臂距離他的大腿不過幾公分。 趁著夜色,她抬起腦袋望向車窗,上面印t著一個肩頭倚靠在座椅的男人。 他翹著二郎腿,雙手隨意地搭在腹部,閉著眼睡覺的樣子很安詳、慵懶。 陳西俯身湊上車窗,伸出手指,輕輕點了兩下男人的嘴唇。 周宴舟被一個急剎吵醒。 路過一個十字路口,一個推著三輪車的老人不顧紅綠燈,旁若無人地橫穿大馬路。 幸好司機開車比較穩妥,不然今日恐怕無法善了。 陳西也被嚇到,腦袋不受控制地撞向玻璃,疼得她本能地叫出聲。 周宴舟迷迷糊糊睜開眼皮,寡淡的眼里還殘留著困意,他下意識扭頭瞥向陳西,見她捂著腦袋,齜牙咧嘴地叫疼。 周宴舟直起腰,夠長手碰了碰陳西被撞紅的額頭,沒好氣地批評:“傻嗎?” 說著,周宴舟另一只手扶住陳西的后腦勺,傾身湊過來,語氣里夾雜著無奈:“我看看撞傻沒?!?/br> 陳西:“……” 放在額頭的那只手溫暖干燥,鼻息間鉆進一股淡淡的香味,是從周宴舟的袖口處冒出來的。 陳西大腦宕機,當即忘了疼痛。 明明已經一月份,陳西卻熱得手心冒汗。 她不敢呼吸,也不敢抬頭,害怕溺死在那雙多情的桃花眼里。 她小心翼翼地守著一畝三分地,既希望周宴舟肆意妄為地闖進她的私人領域,又害怕她把那顆赤誠的心臟一點都不爭氣地獻給他。 周宴舟沒想這么多,只是想趁最后這點時光待小姑娘好一點。 能滿足的條件都滿足吧,反正也待不了多長時間。 他去了趟美國,在那里看到了更大的市場,有了更大的野心。 他不想拘泥在這十八線小城市,也不想局限在國內。 他想做國際貿易,想要開辟屬于他的商業帝國。 當然,他也喜歡西坪的安穩、平靜,也喜歡身邊有個小姑娘嘰嘰喳喳的,圖個熱鬧,可這二者之間并不兼容。 他終究是要走的。 思緒到這,周宴舟垂眸睨了眼捂著額頭,在他面前透明得藏不住任何心思的小姑娘,眼里劃過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遺憾。 想法在腦子里反復跳橫,周宴舟嘆了口氣,最后想的是—— 「至少在她成年之前,他不會碰她?!?/br> — 車子停在上次落榻的酒店,司機有眼力見地找借口離開,車廂里只剩他倆。 陳西坐得小腿發麻,她抻了抻腳,疼得她五官扭曲。 周宴舟推開車門下了車,人站在外面點了根煙。 晚上寒風凜凜,他按了好幾下打火機才點燃煙頭。 猩紅的火苗在夜色中格外顯眼,陳西坐在車內,目不轉睛地盯著車外抽煙的男人。 他似乎心事重重,抽起煙來又兇又狠,吸煙的那刻,兩側的臉頰往里凹進去,又隨著吐煙霧的動作慢慢被填滿。 陳西額頭在車窗,打量的眼神里慢慢泛起了疑惑。 他在想什么呢?出什么事了嗎? 一根煙抽完,周宴舟內里翻滾的情緒全都偃旗息鼓。 他丟掉煙頭,揮了揮身上的煙味,等散得差不多了,他才轉身走向車身,隔空看著趴在車窗,淡淡開腔:“下來,去吃飯?!?/br> 陳西乖巧地哦了聲,推開車門鉆下車。 羽絨服太長,關車門的時候不小心被夾住,陳西轉不過身,周宴舟輕而易舉地打開車門,彎腰替她取下衣擺。 那一刻,溫柔好像成了周宴舟的專屬名詞。 陳西心動不已。 周宴舟折騰一天,這會兒其實已經沒精力在應付陳西。 兩人沒去飯店吃,周宴舟打電話給餐廳經理,托人送到酒店。 陳西傻乎乎地跟著周宴舟進了電梯,又癡癡地跟他進了套房,再懵懂地跟他坐在套房的餐廳,陪著他用完這頓晚飯。 點的全是清淡的飲食,外賣包裝上寫著xx餐廳,陳西知道,這是西坪最出名的餐廳之一,一盤菜抵得過她兩個月的生活費。 小舅之前宴請小舅媽一家人曾在那家餐廳訂過位置,那頓飯吃了小舅四千多。 結完賬回家,小舅媽看到賬單還在吐槽這家餐廳賣得死貴,以后再也不去吃了。 那次陳西也在,不過是作為邊角料存在。 小舅媽那邊的長輩雖然沒明面說她,可私下都覺得她是累贅,所以陳西為了引人注目,那頓飯吃得十分低調,幾乎沒夾菜,只吃米飯。 周宴舟點的全是那家餐廳的招牌菜,許多都是陳西沒吃過的。 她吃得很盡興,沒有上一次的拘謹、難堪。 好像每次跟周宴舟吃飯,她都能吃很飽。 想到這,陳西咬著筷子,不著痕跡地瞄向對面的男人。 男人盛了一碗湯,握著勺子不慌不忙地喝著。 一口咽下喉嚨,他似乎覺得味道不錯,本能地挑了下眉,又捏著勺子多喝了兩口。 湯熨燙了他的胃,他整個人眉目舒展開來,精氣神也好了許多,氣質沒剛剛那么陰沉了。 陳西從他臉上挪開視線,不解地看著那鍋蓮藕排骨飯。 有這么好喝嗎? 見陳西滿臉糾結地盯著那鍋湯,周宴舟放下勺子,手身伸在半空,淡定道:“碗拿來?!?/br> 陳西沒回過神,下意識將自己的碗遞給周宴舟。 沒曾想周宴舟接過她的碗,耐心地替她盛了半碗湯,還特意為她夾了兩塊品相好的排骨、蓮藕。 怕她燙到,周宴舟沒讓她接,而是站起身,將那碗盛了不少東西的湯穩穩當當地擱在陳西手邊。 陳西看著這幕,感動不已。 后來她將那碗湯喝了個干干凈凈。 飯吃完已經十一點,周宴舟看了眼時間,視線落在昏暗不明的窗外,語氣說不出的溫柔:“吃飽了嗎?” 陳西放下勺子,對著周宴舟寬闊的背影輕輕嗯了聲。 周宴舟解開領帶,松了兩顆襯衫領口的紐扣,站起身,撈起椅背上的大衣,淡定道:“我送你回去?!?/br> 陳西猝不及防,她以為今晚他會讓她留下來。 她視線越過走過來的男人,落在沙發上的玫瑰花包,那里頭還放著她的小內/衣。 或許是男人的語氣太認真,陳西終于意識到他不是在開玩笑。 趁周宴舟進洗手間的功夫,陳西推開椅子走到沙發,撿起玫瑰花包,解開扣子,將內/衣藏到深處。 其實周宴舟不會翻她的包,她這么做完全多此一舉,可她還是覺得羞恥。 周宴舟洗完手出來見陳西背著包立在玄關,他抬抬下巴,玩笑道:“罰站?” 陳西:“……” 從酒店到徐家的路周宴舟走了無數趟,已經無需打導航。 臨近過年,在外務工的本地人紛紛回到家鄉,平時不怎么熱鬧的街道突然擁擠、熱鬧起來。 這個點按往常說街上早沒人,可今日街道兩旁的店鋪還開著,偶有幾個客人從里走出來。 道路兩旁的梧桐樹上都掛滿了巴掌大的紅燈籠、彩燈,一串接一串地掉在樹枝上,燈開著,氣氛格外喜慶。 還有不少車涌動在街道,周宴舟開出酒店沒多久就堵在了路上。 他看著前車的剎車燈,臉上浮出淡淡的笑,饒有興致地跟陳西講:“平時北京人擠人,一到過年就成了座空城。跟西坪完全相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