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已死，這些書稿已經作廢了?！备袢R德熄滅了大家的好奇心。

    但魯溫卻說：“也許您的兒子尚在人世呢？”

    妲羅心里漏跳了一拍。

    她想起了她的那個夢，如果夢是真實的，那皮特羅的確還活著，是她親自助他逃走的；但又怎么解釋活在當下的她怎會突然回到12年前，理論上她根本不可能回到過去，難道這世界有時光逆流的魔法嗎？

    她想到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攻擊她的霧妖，似乎第一次夢見自己的父母時，她還尚在襁褓，同樣是回到過去，也同樣是在被霧妖擊中之后。

    似乎每次遭遇黑魔的襲擊，她都可以短暫地開啟一種特殊的視角，如同做了場噩夢一般，但那些夢境又如此真實，而且真切地對應城堡里曾經發生過的歷史。

    “修士大人，你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秘密要揭示？”

    切斯特感覺到他明顯話中有話，連格萊德聽到他的話都顯得有些呆滯。

    瘦弱的黑袍修士有些局促不安。

    切斯特十分善于察言觀色，立即說：“現在唯有此人的存活才能解開巴洛斯的密室之謎，只有他去過密室，研究過黑霧，我想縱使伯爵在此，也一定會寬恕這樣的人才，畢竟我們處在非常危難時期，因此，修士大人但說無妨?！?/br>
    “好吧！事實上我并不確定他是否還活著，只是亞爾曼也許可以明確告訴我們他是否曾親手處死過皮特羅?！?/br>
    以往礙于領主的威嚴，修士可斷不敢提出這類問題，而且以亞爾曼對領主的忠誠一定會守口如瓶，但今時不同往日，巴洛斯男爵很可能已經死在黑暗森林了，城堡也被置于薩利安伯爵的代理人掌管之下，因此魯溫才開口問出了多年的疑惑。

    亞爾曼深思了一刻，“我的確沒有親手殺死他，雖然領主下了這道命令，但我及我的手下并未擒獲他?！?/br>
    “這么說……”格萊德喃喃著搖頭，“但皮特羅不可能逃出城堡……”

    “的確如此，我親自下令封鎖了城內各個出口，放走犯人我也要承擔責任，自然不可能疏忽?！?/br>
    亞爾曼重新回顧了當時的情景，“……后來我收到消息他躲在秘密藏書閣里，正是我們現在所立足的地方，我于是派人前來查看，但只有一室狼藉并無人影?！?/br>
    魯溫也證實了那天的情形，“我比士兵先一步趕到這里，但內室已經沒有人了！我同時感覺到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存在在室內，甚至有微風拂動的感覺，我以為這里還有另一間密室，遂仔細查看，但我的經驗告訴我這里并無其他通道?！?/br>
    “那他的死亡是如何被確證的？”切斯特不禁奇道。

    “并未被確證?！眮啝柭覍嵉鼗卮?，“我如實地稟報了領主，但我們需要皮特羅的死來掩蓋真相，不能讓領主夫人背上污名，因此他的尸體由一名西弗倫的手下面目全非的尸體替代?！?/br>
    “但我看到了他的頭顱懸掛在城墻上……”格萊德顫巍巍地說，他從不敢回想當時令人心碎的情景。

    “那顯然是假的，并沒有多少人有興趣盯著鮮血淋漓的尸首看，尤其是面目全非的，在當時的戶外尸首很快結凍，根本無從分辨?！眮啝柭忉尩?。

    “既然他并未死，那是逃離巴洛斯了嗎？”

    “也許沒有，也許有。十幾年過去了，我們沒再發現過他的蛛絲馬跡，只能說他并未混在平民中?！?/br>
    “或許這小子也逃進密室中了呢！”老馬丁嘿嘿笑道。

    “我想問一句——”妲羅忍不住開口，在眾多“大人”的視線中，講出了她心中盤亙的疑惑——

    “皮特羅有沒有說過，被黑魔襲擊過后……除了有可能被侵占靈魂，變成黑魔俘虜，或者像格萊德爵士說的那樣發生身體變異之外……還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

    亞爾曼皺眉說：“小姐不應該問這樣的問題，自領主夫人之后，沃溫的女眷皆不允許沾染不潔的東西，包括思想?！?/br>
    他的話不啻為一種警告，或者是提醒。

    妲羅明白他的意思，亞爾曼在提示她不要涉及敏感話題，畢竟他很清楚在黑霧中她被黑魔擊中過。

    但切斯特顯然也曾親眼見過她被黑魔擊中，他很有技巧地問道：“這個問題問的很好，我也想知道，格萊德爵士，如果有人被黑魔擊中卻毫發無損——是否可能？”

    “這絕不可能！”格萊德一口否決了。

    “我兒子的試驗已經付出了慘痛代價，領主夫人就是因為自信能夠抵擋黑魔，才使用了那顆違禁的魔法石，她是沃溫家族中最有魔法天賦的女性，顯然皮特羅沒有找到一例可以在黑魔襲擊下保持內心的人?！?/br>
    妲羅愈發感到氣氛壓抑起來，沒有人知道她被黑魔襲擊后的狀況，也許亞爾曼和切斯特暗中知曉她是唯一被黑魔攻擊后安然無恙的人，但他們也絕不會知道那種回歸過去透視以往歷史的詭異感受。

    顯然皮特羅的研究并不是完全錯誤的，妲羅懷疑他并未把真實的研究結果告訴他的父親。

    切斯特這時轉身面對她，一副同情般的姿態，“我今天才知道小姐的身世如此可憐，好在她也許從未對自己的母親留下過深刻印象——”

    妲羅這才反應過來，她并不認識這位瑪麗夫人，她的父母好端端地活在另一個世界，因此她毫無悲痛的感覺，只能為格萊德所講述的事情感到心悸和些許震動。

    但她發覺自己此刻應該表現出點什么反應，否則這些人恐怕會以為她天性冷血。

    于是，她立即讓自己眼眶泛紅，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并暗自佩服自己這快速的轉變。

    她的模樣本就嬌美動人，美人哭泣的樣子更加惹人憐憫，這內室中幾乎所有人都被她的樣子打動了。

    格萊德爵士嘆了口氣，“瑪麗夫人死的太慘了！她死的時候妲羅小姐尚在襁褓中，領主十分愛他的妻子，她死后也未再娶。原諒我……我應該不遺余力的保護你，可是我也有自己的職責在身，我必須保護這座城的人。黑魔每年奪走那么多人的生命，今年是最嚴重的一次，我們只有更虔誠地祈禱神明的佑護，祈求黑暗過去，春天到來……”

    如果只是祈求就能渡過難關，那她的父親何必冒死前往黑暗森林呢？

    伊諾克又何必去拯救生死未卜的父親？

    妲羅暗自腹誹。

    雖然她對瑪麗夫人沒有感情，但對男爵卻有感情。

    “對了，那座密室究竟在哪里？”切斯特問道。

    格萊德爵士猶豫了幾秒，“在北塔之下?！?/br>
    北塔？

    妲羅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為什么印象中自她清醒過來后，就沒有去過北塔？

    她自以為這座城堡所有的地方都逛遍了，但似乎最北端建在最陡峭的懸崖上的那座塔樓她的確沒有找到路徑進去過。

    “那里已經被封鎖了！”魯溫修士解釋道，“自從那次慘劇發生以后，領主大人封鎖了北塔，密室就建在北塔密道的最底端。即使封鎖了那座塔，依然時有不詳的事情發生?！?/br>
    “類似怎樣的事情？”

    亞爾曼補充道：“在北塔城墻附近駐守的士兵容易莫名其妙地陷入昏迷，以往黑霧襲城時，在那里發現過尸體，因此沒有人膽敢在北塔下駐守。我們在附近的墻上又建了一座塔樓監管那一帶，因此現在北塔從格局上來說相當于被隔離在內城之外，獨立在懸崖峭壁上?！?/br>
    “有進入其中的途徑嗎？”切斯特沖格萊德點了下頭，“我當然不是意圖在您不允許的情況下擅自闖入，我只是想知道那只狼犬怎么逃進去的?！?/br>
    “顯然是留有縫隙的，也有單獨的通道可以進入。但只要有人通過那道墻，就已經是觸犯領主的律法了！”亞爾曼中規中矩地說。

    “那么事情只有先這樣了，在那里加派守衛，不只是預防可能的威脅，如果那只狼犬逃出來，立即將其抓捕！”切斯特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