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他倒回床上,用被子包裹住自己,顛簸了一路他架不住侵襲的困意沉沉睡去。 未曾想過,這將是他接下來幾個月最為輕松的時候,盡管心懷忐忑,也好過墜入深淵。 當夜,姜南和岑歸年都收到了一封郵件,前者心跳應激狂飆,后者面失血色。 殘酷的真相撕碎了不算安寧的夜晚,扯開了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郵件飛過來的文檔很長,岑歸年逐字逐字地看完,另一只空閑的手緩慢握拳,指甲嵌進rou里,他仍覺得不夠。 這點微不足道的痛哪里能讓他清醒過來……哪里比得上姜南所經歷的一切。 岑歸年好像掉進了一場恐怖的現實夢里,鼠標顫顫抖抖地點上了那個他格外熟悉的日期。 那是他們分手前的三個月。 也是姜南父母去世的當天。 本地的新聞播報內容很簡單:【郊北環道發生車禍,三人人死亡!】 不到二十個字的一句話,幾秒的時間,就足夠宣告一個家庭的徹底破碎。 守夜的姜南迷迷糊糊地被人推醒,在醫護人員暗含同情的目光中飛速跑下了樓,來到了急診科認領尸體。 夫妻倆還沒到醫院就停了心跳,到了醫院也沒搶救回來。 姜南小心翼翼地觸碰著mama僵硬的手,好冷啊,冷得徹骨。 可明明幾小時前這雙手還拿著手機,向他興高采烈地宣布:“我們和醫生確定了手術時間,過段時間你meimei就可以做手術了?!?/br> 他們在他面前被蒙上了白布。 護士說要送去火化。 姜南的聲音像是突然啞掉了,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直僵直地立著,機械地在單子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對夫妻最后也沒有一個好的葬禮,火化完就下了葬。醫院的病危通知書連出了幾次,姜南險些以為姜汀也要跟著他們走了。 姜南抽不開身,下葬的事就交給了大伯。無論之后這個中年男人有什么別的算計,至少當下他記掛著他死去的弟弟和弟妹。 大伯托人找了個風水極好的墓地把夫妻倆合葬在了一處。 下葬那天,姜南匆匆露了一面,連親戚們的安慰都沒來得及聽幾句就回了醫院。 姜汀那邊一刻也離不得人。 再后來姜汀高昂的醫藥費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地壓了下來,他根本沒時間傷時感懷。 姜南的存款所剩不多時他求遍了各家親戚,可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受破產風波影響的遠不止他們一家,誰也不敢在這個檔口一次掏出來這么大筆錢。 姜南東奔西走湊的錢不過是杯水車薪,他不得不打起變賣房子的決定。 救治一個心臟病人耗費的不光是心血,還有金錢。 不知道姜汀生到他們家到底算幸運還是不幸運。 她的前十幾年幾乎隔段時間就要進一下醫院,藥更是沒停過,治療費不低,可姜南從來都不用cao心家里錢夠不夠的問題。 偏偏在姜汀病得最兇的這一次,家垮了,她的命落在了他這個沒用的廢物哥哥肩上。 被治療費逼得快透不過氣的姜南在夜里一次次握住了她的手。只要握得足夠緊,死神就沒辦法再把她奪走。 得治啊。 不治的話,他姜南在這個世界上就真的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房子賣出去了,姜汀的手術也如期排上了日程。 可老天似乎卯足了勁兒要他好看。 剛從手術室里出來的姜汀又因為術后反應惡化被推進了搶救室。 岑歸年控制不住地渾身發抖,二十多度的天里,他像是被人關進了地窖里,從頭冷到了腳。 他那會兒在干什么? 哦。 那個叫岑歸年的混蛋,那個本該陪在姜南身邊的人那會兒正得意于自己在娛樂圈初露頭角,意氣風發地跟著當時的經紀人天南海北地參加活動。 姜南那會兒跟他說最近有點忙,他就僅僅是聽進去了,有一半還是因為那段時間兩人之間的電話很少,常常是聊不上幾句話就掛了。 他并不清楚姜南在忙些什么。姜南他面前只提過一次姜汀最近住院了,后面就沒再提起過。 他就那么理所應當地認為姜汀生的是小病。 理所當然地不再細問,理所當然地把姜南放到了回去再關心的行列。 明明從前無論怎么樣姜南都是第一順位的,明明他可以第一時間知道的,明明他應該關心姜南的,明明…… 陷入懊悔之中的岑歸年猛地閉上了眼,還有比他做得更差的戀人嗎? 明明姜南那段時間的聲音那么疲憊,好像風一吹他就要散了。 為什么他就能一點都不上心? 岑歸年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打開了手機的錄音備份,手指遲滯了一會兒,點開了他們分手前幾天的,他不敢再回聽的電話錄音。 “姜南,你猜猜我在哪兒?”岑歸還記得他年剛結束完表演回到酒店,陽臺上的風刮得他臉生疼,可絲毫不影響他的興奮,“我在你素未謀面的第二故鄉——聽見風聲了嗎——這里晚上風好大啊,比你以為的還要大!” “嗯?!?/br> 有眼淚要掉出來了,姜南稍微抬了抬頭,靠著醫院冰冷的墻壁。 岑歸年渾然未覺,“姜南,你看見了我今晚的舞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