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萬萬不可! 第131節
但前提是不能碰到屈云滅這種奇葩,他怕那幾個人爬不上來,所以每爬一步都用自己的手徒手扒出一個縫隙來,然后再用自己的胳膊肘狠狠的砸,最后撲掉那些碎土塊,就這樣,一個可以踩上去的著力點出現了?!?/br> 等到最后一個人也爬上來之后,屈云滅便朝北走去,然而剛走了沒幾步,旁邊的一扇門突然開了。 這應該是城墻上放武器的地方,屈云滅沒想到這里也有人,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反手將背上的雪飲仇矛抽出來,然后猛地往前一刺——屈云滅刺在了他的喉嚨里,他發不出叫聲,只能發出血液咕嘟咕嘟的聲音。 幸虧他離得近,要是離得遠了,即使是屈云滅也沒法阻止他慘叫出聲。 后面的五個人面面相覷,一眨眼大王就取了一人的性命,而且完全不需要他們的配合?!撬麄兩蟻淼降资亲鍪裁吹?? 這問題直到靠近北門了他們也沒想出來,這一路上的意外并不多,多數都是屈云滅出手解決,即使少數是死于那五個人之手,可他們依然認為,哪怕沒有自己,大王也能解決他們。 事情順利的很,直到快到北門的時候,后面才出現了追兵,因為巡邏的人發現了那些尸體。 而屈云滅瞬間加快腳步,到了城門處,他甚至沒有走樓梯,而是直接從樓上跳了下去,樓上的五人定睛看過去,結果屈云滅已經在砍殺北門守衛了。 對,不是打起來了,就是他單方面的砍殺。 樓上的五人:“……” 他們趕緊追下去,同樣加入到戰況當中,而在守衛被殺的差不多的時候,樓上的追兵也馬上就要下來的時候,屈云滅怒吼一聲:“去開城門!” 同時,他拿出鳥哨,用他最大的力氣吹響哨子,尖銳的聲音瞬間沖破云霄,驚醒了森林中的鳥獸,還有這一城安睡的鮮卑人。 那五個人終于明白自己的作用在哪了,一個人沒法開城門,需要好幾個人合力才行,甚至五個人都不夠,需要十個才能把城門推開。 但沒關系,因為來的不僅僅是他們五個,還有外面的一萬四千個。 在他們五個的合力之下,城門被拉開了一條縫,樓上的追兵看到這一幕,幾乎目眥欲裂,而此時說什么都晚了,沉重的城門發出悲鳴,而且這悲鳴越來越響,因為外面的援軍到了,幾百雙手放在城門上,共同去推它,緩慢的進程瞬間被加快,虞紹承第一個沖進來,他哈哈大笑,直接就朝著那些追兵奔去。 東方進等人倒是沒有虞紹承那么不管不顧,他們先找到屈云滅,確認他沒事,然后把他的馬交給他。 但屈云滅沒有立刻上馬,他從自己懷里掏出一條白布,那是蕭融之前發放給全體將士的,而屈云滅給自己也留了一條,他忘了自己上一回為什么沒拿出來用,但顯然,留到今天是對的,今天才是真正的復仇之戰。 慢條斯理的將這個白布纏在自己手上,他從虎口處纏,恰好也遮住了他爬墻時留下的細小傷痕。而緊緊的纏好以后,屈云滅抬起頭,望著不遠處的激烈廝殺,然后他慢慢笑了一下:“去吧,殺光這些人,但是記得不要毀壞這里的東西,因為從這一刻起,這座城已經是我們的了?!?/br> 第103章 萬千變幻 丑時二刻,這應當是一天當中人睡的最熟的時候,但鮮卑的皇帝躺在他的龍床上,眼皮震顫的非常劇烈,仿佛下一秒就要醒來一般。 這其實很奇怪,因為在鮮卑的文化當中,他們根本不知道龍是什么東西,但慕容部當年舉兵奪走宇文部皇位的時候,說自己看到了吉兆,鮮卑山上有龍環繞山頂飛了三圈,然后才緩緩離去。 所以慕容部的這群人一直自夸,說他們是天賜的皇權,是上天引導他們統治這一片土地,雖說他們的高光在打完宇文部以后就漸漸消失了,宇文部好歹還真的統一過中原,慕容部卻是數次南下,每回都鎩羽而歸,即使如此,他們的中原夢也從未斷絕過。 難道這看起來不可悲嗎?數代人、好幾位皇帝終其一生就為了侵略別的國度,看看地法曾,他的目光不曾放在中原之上,但他同樣取得了全球都沒幾個人比得上的成就。鮮卑是有過機會的,他們的皇帝比地法曾起點高太多了,可惜他們非要繼承先人那可憐巴巴的遺志,最后把自己也活成了這遺志的一部分?!?/br> 這個皇帝跟過去那些皇帝都不一樣,他不好戰,誰也說不好在他的治理下鮮卑會變成什么模樣,或許會更好,或許會更糟,然而他出生的時機太不好了,從他登上皇位的那天開始,這場權力的博弈桌上,就已經撤掉了他的位子。* 慕容岦在做噩夢。 慕容岦就是鮮卑這一任的皇帝,鮮卑人因為出身在大鮮卑山,那是他們最初的故鄉,所以在學習了中原文化以后,他們特別喜歡用木石偏旁的字給自己取名,這樣能顯示他們有多堅強,也能顯示他們不忘初心。說起來他們一開始其實跟布特烏族一樣,都是山民,后來下山了,經歷幾百年的變革,才慢慢變成了游牧民族。 但這跟慕容岦沒什么關系,幾百年前的事都太遙遠了,他如今只能關注眼前的事。 比如他現在做的這個噩夢。 他夢見盛樂城中火光沖天,他的身體變小了,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時候,但他穿著不合身的龍袍,龍袍拖地,他跑不快,最后只能瑟瑟發抖的躲在床底下。 外面都是尖叫、慘叫,好多人都死了,慕容岦看不到,但他清晰的意識到了這一點,緊跟著,他的房間被人闖了進來,他看著那雙堅硬、滿是泥濘的鞋子慢慢朝自己走來,順著鞋子往上看,是兩條非常粗壯的小腿,這個人比大將軍還要魁梧,慕容岦突然明白這人的身份了。 這就是他從未見過、但每個噩夢里都出現過的鎮北王。 粗糲的滑動聲響起,那是鎮北王的武器落在地面,慢吞吞的被帶著走的聲音,它離慕容岦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下一秒,就要停在他的眼前—— “陛下?。。?!” 慕容岦猛地睜開雙眼,他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呼呼喘著粗氣,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此時的他根本無法思考,他惶惶的看著闖進來的人,那人一臉悲痛的看著他,帶來了一個他根本就不意外的消息:“陛下,北門破了?。?!”………… 對于居住在盛樂的鮮卑人來說,他們根本不知道鎮北軍是怎么進來的。 而他們進來已經成了事實,鎮北軍們兵分兩路,一路粗暴的踹開附近的每一扇房門,揪著里面人的頭發,把他們全部趕到大街上,老實的就綁起來,不老實的直接一刀殺了。 另一路則繼續在主路上推進,和前來負隅頑抗的鮮卑軍隊廝殺在一處,刀光劍影之間,那些被綁起來、不知自己還能不能看到明日太陽的鮮卑人,他們看向兩軍對壘的地方,可以清晰的看到鎮北軍的陣型呈三角狀,鮮卑人像是一塊布,被他們蠻橫的撕開一個巨大的口子,而在三角的最前端,他們能看到一點亮銀色在不停的揮舞,有時候那亮銀色會消失,因為染上了鮮血,它短暫的失去了自己的光芒,可轉瞬,鮮血落到地上,一丁點都沒有殘留在上面,亮光重現,又有人丟了命,就這樣周而復始、周而復始?!?/br> 命都要沒了,可是這群人卻沒法將眼睛從那一點亮光上挪開,這是什么樣的殺神,又是什么樣的戰神,他們從未像今日一樣清晰的認識到過,鮮卑是真的完了。 不是所有人都這么安靜,大街上的哭聲和辱罵聲不絕如縷,不過鎮北軍聽不懂,因為他們說的都是鮮卑話,比起這些無能狂怒的,鮮卑皇宮顯然更亂。 皇帝的近衛軍集結在一起,即使北門破了,他們還是存了僥幸心理,或許把大軍召集進來,還能把這些鎮北軍重新趕出去,然而近衛軍的首領一問,卻得到了更加絕望的噩耗。 “南門也在鏖戰當中?!可惡——中原人這是有備而來!他們派了多少人?!” 對面的人看起來已經快要哭了:“將軍,天太黑了,斥候看不清,可能、可能有三十萬人!” 近衛軍的首領愣愣的看著他,久久失語。 三十萬人?那是什么概念。鎮北軍全軍出擊了,他們抱著今晚就要讓鮮卑滅族的志向,大軍被他們拖住腳步,即使回到城中來,也不可能再挽回什么了?!?/br> 皇帝的寢殿中,幾個年長的貴族簇擁著小皇帝,他們一直都在等消息,然而近衛軍的首領進來以后,立刻就拽上了皇帝的胳膊:“陛下,去密道!” 皇帝和貴族們全都愣了,這是最后的手段,也是最迫不得已的辦法。從北門破的消息傳來,這些人一直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如今這感覺終于消失了。 慕容岦踉踉蹌蹌跟著近衛軍的首領跑,那些貴族只一瞬就反應了過來,他們不再交談,而是全都急匆匆的離開,顯然他們也有要做的事。 慕容岦不知道他們要去做什么,可能是保護自己家的孩子,也可能是臨時改了主意,決定不管孩子了,先管自己。慕容岦的眼神并未在他們身上停留太久,他只是一個勁的看著這個他住了幾年的寢殿,看著那個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躺上去的時候有多興奮的龍床。 鮮卑人經常嘲笑八字還沒一撇時,就已經屁滾尿流的南遷的光嘉皇帝,淮水之北的人稱現在的雍朝叫南雍,而鮮卑人稱雍朝已經滅亡,光嘉皇帝就是亡國之君,如今的南雍政權不過是秋后的螞蚱,只會茍延殘喘。 光嘉皇帝是否是亡國之君,慕容岦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已經是了。* 同一時間,南門。 蕭融和屈云滅約定好了,月上中天之際,兩邊同時發起攻擊,這邊簡嶠原百福等人偷襲鮮卑大軍,而那邊屈云滅登上城墻,快速的往北門進發。 因為鮮卑大軍離真正的南門還有幾里的距離,這樣即使有人回去通風報信,時間差也足夠屈云滅等人打開北邊的城門,而再等北門破的消息傳過來,這邊已經鏖戰最起碼半個時辰了。 這時候再想撤,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沒人能提前預料到這是兩線作戰,即使鮮卑大將軍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在鎮北軍一改前幾天的態勢,瘋狂往前推進,一副恨不得今天就沖破南門的模樣之際,鮮卑大將軍也抽不出手去關注別的地方了,他一點懈怠的心都不能有,因為即使沒有屈云滅,這三十萬的大軍也不好對付,一著不慎,南門可能就破了。 兩邊都在全力以赴,蕭融一個眨眼,可能就有幾百條人命從這片大地上消失了。 蕭融站在軍帳之前,虞紹燮站在他身邊,兩人都神情凝重的望著前方,如今已經是丑時三刻,但沒人能在這種時候還感到困頓。 突然,一直游離在戰場之外,不停觀察混戰態勢的衛兵跑了回來,他騎在馬上,朝蕭融嘶吼:“蕭先生,鮮卑人要撤!” 一瞬間,蕭融既感到了心臟落下,又感到了心臟高高抬起,因為鮮卑人撤了,代表屈云滅的行動成功了,然而他不能讓鮮卑人撤,大軍若是真的回到盛樂城,那里面的人就有危險了。 蕭融立刻跑到一旁,以他曾經都沒有過的速度翻身上馬,這馬沒有馬鞍,但他早就不在乎了,如今的他已經不是馬術課上的學生,他和這個時代的其他人一樣,騎術不是他的愛好,而是他的生活。 他朝戰場奔馳,同樣用近乎撕裂聲帶的聲音朝那邊喊:“攔住他們!絕不能讓他們回去!大王他們已經入城了,鮮卑城破了,眾將士,留住鮮卑人,保護大王?。?!” 三十萬人,再加上鮮卑的二十萬,五十萬人的戰場有多龐大,這是一般人根本計算不出來的東西,蕭融的聲音只有他面前這一片能聽見,撐死了也就是幾百人,但在蕭融喊完以后,斥候跟著重復,那邊的斥候聽見了,也再次重復。 直到戰場的核心圈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公孫元把刀從一個鮮卑人胸口抽出來,他都數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他的臉上全是血,眼神也瘋狂的很。 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公孫元暢快大笑,看著跟個瘋子差不多:“鮮卑城破!這些胡虜今日全都要死在這!兒郎們,隨我殺,殺!殺!殺!” 公孫元已經被腎上腺素控制了,而其他將士也差不多,連簡嶠都已經殺紅了眼,他聽到公孫元的聲音,狠狠的砍向身邊的敵人,他同樣朝天大吼:“攔住那些要跑的人,殺敵多者,本將軍重重有賞!” 這種情況中,連原百福都高聲怒吼,以言語激勵自己的兵馬,蕭融心臟高速跳動著,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看,他只能聽到聲音此起彼伏,每個人說的都不一樣,但每個人都熱血沸騰。 大王入城的消息給了大軍極大的信心,沒人喊累,他們已經沉浸在了最原始的狂歡當中。 這樣能攔下所有鮮卑人么?蕭融不知道,而他也沒法再去做什么了。 身后傳來馬蹄聲,蕭融回頭,看見虞紹燮追了上來,虞紹燮見他停在外圈沒有進去,這才松了一口氣:“你真是要嚇死我,我還以為你要沖進戰場去了!” 蕭融:“……” 他摸了摸掛在自己腰上的螭龍劍,他把劍帶出來了,但沒想過要用,他這個胳膊腿能殺幾個敵人,反而會給那些留下保護他的人帶來麻煩。 蕭融沒說話,虞紹燮也不在乎,他目光灼灼的看著眼前的戰場,連他弟弟的安危他都想不起來了,如今的他滿臉都是癡迷和興奮:“三百年……” 蕭融看向他,聽著他的聲音從微弱,逐漸變得變態。 “三百年的屈辱,終于在今日了結了,哈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蕭融:“…………” 你應該知道這場戰爭還沒結束吧??? 顯然虞紹燮認為到了這個程度,基本就等于結束了,蕭融沒他這么有自信,他轉過頭,繼續神情凝重的看著前方。 除非屈云滅站在他面前,除非他親眼看到這一切塵埃落定,不然他永遠都放松不下來。* 當初定這么一個時機,為的就是能把鮮卑大軍攔在城外,如今他們成功了,但也不是完全成功,畢竟鮮卑人那么多,總有漏網之魚會回到南門那邊。 但是南門的城門沒有開,鮮卑人又不傻,大軍沒回來,這時候把南門打開了,那鎮北軍也該歡呼著沖過來了。 慕容磈這一夜就沒合過眼,他剛回到軍營沒多久,就傳來了鎮北軍偷襲的消息,從那以后他一直都在戰場上待著,死在他手下的鎮北軍不計其數。 跟著大將軍,鮮卑的精銳們便擁有勇氣,殊不知他們的大將軍臉色卻是越來越差,再這樣下去,鮮卑大軍要被拖死在這,而鎮北王的部隊也該打到皇宮去了。 慕容磈的內心無比煎熬,他不想放棄自己的兵,可是……可是…… 突然,戰馬高聲嘶鳴,周圍正在拼殺的人聽到動靜,他們轉過頭,發現是慕容磈突然勒緊了馬的韁繩。 慕容磈朝他的親兵喊道:“陛下有難,爾等速速同我前去支援!其余人都聽征東將軍的號令??!” 說完,他立刻就讓馬掉頭,慕容磈的親兵是為他馬首是瞻,他們不會質疑慕容磈的命令,立刻就跟著他走了。 而剩下的人看著大將軍離去的身影,像是被一盆涼水兜頭潑下。 他說的再冠冕堂皇,也掩飾不了他此時的行為,光嘉皇帝放棄了整個淮水之北的百姓,所以他被全天下的人唾罵,而慕容磈放棄了這些忠心耿耿的將士,背棄了他曾經發過的、不會拋棄一個鮮卑同族的誓言。 人性只有在最關鍵的時刻才能得到完全的展露,不管慕容磈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打算以后光復鮮卑,對此時的這些人來說,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不可原諒的叛徒?!?/br> 又是一段時間后,慕容磈跑的消息傳到了蕭融耳朵里,但他一個人跑的,最多帶走了幾百親兵,蕭融才不在意他跑哪去了,反正他跑不出鎮北軍的范圍。 沒了大將軍,鮮卑人的士氣更加低迷,見狀,鎮北軍一鼓作氣,酣戰時間太長,好些人的兵器都卷了刃。 一個時辰之后,蕭融在寒風里待了太久,凍得雙手都快沒知覺了,他平日怕冷,但今天根本沒帶他的護手,就是帶了也沒用,他的手一直都拉著韁繩,哪怕別人讓他放開,他也不會放的。 他一直都在警惕著意外的出現,如果真的出現了,那他才不管身后的護衛會怎么想,他會直直的沖進戰場,一路莽到盛樂城去。 屈云滅的底氣是他的一身本事,而蕭融的底氣是各種意義上的屈云滅,他會保護他,即使是他自己根本不清楚的時候。 墨菲定律在哪個時代都適用,想什么就容易來什么,寅時將盡的時候,戰場上突然發生sao亂,已經rou眼可見的鮮卑城門居然開了,重重鐵騎從北門沖出來,為首者執一把雪色長矛,剛一露面,就割下了城門邊兩個守衛的頭顱。 原來這不是今夜的終止,而是黎明之前的又一個高潮。 “大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