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月亮高高掛起,在窗紗投射出精美弧光。 朔風撞擊廊檐的雕燈,可怖的陰謀誕生于今夜。 酌煌欲借神骨之力,在扶蒼多處主要陣眼布施幻術。 移花接木,偷天換日,借此遮掩大陣松動的真相。 丘氏欲昭示天下,將下屆瓊林宴場定于扶蒼附近。 迎諸方子弟,引君入彀,只待九星連珠日,一舉殲滅! 室內青煙彌彌,眾長老眼神游離,只覺陷入了華美夢境。 歸元若頹,大小宗門便是囊中之物。 屆時五洲臣服,四海歸順,神丹寶藥、靈植法器,皆取之不盡;瀚海雪原、秘境仙山,皆用之不竭…… 塵封在尖冰的野心復蘇,繼而噴薄爆發。 燈火明明滅滅,一片昏黃糜爛。 酌煌又笑了兩聲,抬手掀開兜帽,露出滿頭銀發,瞳孔映出一輪彎鉤血月。 “堂兄,你斗不過我?!?/br> 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入寒風。 酌煌身形變換,化作縹緲煙霧,隱沒于高聳山巔。 肋骨在胸腔震顫,黎纖斂氣調息,識海內云起霧籠,畫面更迭不休。 他看到酌煌潛伏在雪原上空,時而是一縷云絮,時而是幾片枯梅。 皚皚風雪中,母親與師父御劍而來,在扶蒼山間燃符列陣,幾經勘探卻不見異常,沒人看得見冰層下的洶涌狂浪。 他看到酌煌沉入冰河,順著洋流飄入流月城主的池塘,利誘丘棠合謀。 他也看到酌煌披又披上人皮,化作術士模樣,揮舞著旗幡,游走在北境,散播謠言: ‘九星連珠,妖魚降世,藏匿南境,為禍天下!’ 最后的場景。 酌煌站在他面前,雙目赤紅,陰惻惻開口: “浮黎,你余半縷孤魂,尋盡一切機緣重生,我余半縷孤魂,便要讓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 “你怎么了?” 江逾白去探小道侶額頭,關切道:“哪里不舒服?” 黎纖輕輕搖頭。 江逾白淺笑,“今晚早些睡,天亮了我們便啟程?!?/br> 黎纖捂著胸口,臉色發白。 前塵,浮黎躍入寒淵,魂飛魄散的場景,一遍遍在眼前重演。 他攥緊拳頭,嘴唇咬出血珠。 心底兩股聲音打架。 一個瘋狂叫囂:別管了,帶走江逾白,不要回頭,絕不可以看著他再跳進魔窟。 另一個聲聲質問:師父怎么辦,容舟怎么辦,掌門怎么辦?無辜的生靈怎么辦? 他垂下長睫,山河盡收眼底。 酒樓前廳有好多遠客,欺山趕海,風塵仆仆,只為瓊林揚名。 扶蒼山腳人頭攢動,商販吆喝,孩童玩鬧,煙火生生不息。 一片盛世人間。 最終,黎纖揚起臉,桃花眸升起水霧,“白白,我們不能走?!?/br> 第128章 終章 下 天色向晚, 烏云低垂,唯一輪圓月高掛。 容舟倚劍低飛,進了主城, 又催動輕身術,斂去腳步。 穿花繞枝、踏雪無痕。 本欲悄聲混進宴席, 誰知, 左腳踏入前廳, 卻陡然愣住。 沒有傳杯弄盞,沒有輕歌曼舞, 沒有絲竹禮樂。 大殿空蕩蕩。 他急切上前, 舉目望去, 紅瓦金壁內不聞活人氣, 輝煌燈火下不見活人影。 陰風橫掃, 檐上雪紛揚、墻角梅飄飛。 容舟突然覺得冷,血液凍住,握劍的指節微僵,大腦思緒亂如漿糊。 他腳步似箭,跑回隸屬南境的客舍,飛快地敲開一扇扇門扉。 空的, 空的,全是空的。 只留案前一只冷徹的香爐。 暗夜無邊,風雪無聲, 陡然傳來一陣樂曲,像笛音也像蕭聲。 輕柔、溫雅,仿若美人的指尖, 一分一寸,探進容舟的識海。 容小爺眼神迷蒙, 只覺聽了此生最美的曲謠。 鶯時草長,歸元山宴請天下來客。 車水馬龍,高朋滿座,桃花落滿離火峰。 一道天雷落下,滾滾煙塵四散,隨即又云開霧散,紫氣東來。 大艷陽照耀九州。 眾人高聲大喝:“恭祝容圣尊飛升!” 掌門師父長老偷偷抹淚,為他驕傲自豪。 師兄師弟聚成一堆,為他大力鼓掌。 師姐師妹手拿花環,對他大聲歡呼。 千般美好光景,現于眼前。 容舟邁著矯健步履,走在云端,想摸一下眼前那座瑤池白玉京。 誰知中途卻他媽被一只手抓住。 誰? 誰要害本尊? 這只手過分細,過分白,形狀扭曲,有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 容舟被驚到,也驟然回神。 哪有什么瑤池仙宮,眼前是一條長街,燭火幽微,黑得不見五指。 不,也是能看見五指的。 他順著這只白手向上看,而后面容大變。 “丘尋越!” 他用力捏住那腕骨,低吼: “你們家在搞什么?我師父和師弟哪里去了?” 丘尋越被捏得疼,深呼了幾口氣,聲音低?。骸八墒?,我帶你去找他們?!?/br> 容舟執劍抵他脖頸: “竟敢囚禁我師父師弟!就不怕我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