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方才江逾白,常壽二人你來我往,說了那樣多的話,他都聽得模棱兩可,似懂非懂。 唯獨這一句聽明白了。 這人在教訓白白,這可不行,誰也不能欺負白白。 “嘁?!?/br> 常壽拿煙斗輕敲他腦袋瓜:“傻呆呆的,哪天被他賣了也不知?!?/br> “不會?!?/br> 黎纖認真起來:“白白不賣我?!?/br> 我也不吃白白。 常壽孤家寡人,未曾有妻,更無子無孫,今日可算體會到含飴弄孫的樂子。 “那可說不準,誰知他哪天就不要你了?!?/br> 常壽嚇唬他:“蒙上你眼睛,趁著月黑風高,把你隨便丟了,到時你這笨瓜也找不回來?!?/br> “才不會?!?/br> 黎纖很氣,眼尾都紅了。 氣死,把你吃了! “夠了,前輩,你莫再唬他?!?/br> 江逾白打斷二人對話:“我要帶他走了?!?/br> ****** 展會設在城中心,是老城主的府邸。 幾十年前,流月城大小姐出嫁后,老城主驟然薨逝。 而后人走茶涼,樹倒猢猻散。 墻壁不再富麗,梁棟不再燦爛。 但斷壁的彩漆,殘垣的鏤刻,依舊訴說了昔日的輝煌。 展會人多眼雜,怕黎纖氣息不穩,顯露頭上鱗片,江逾白尋了件頭蓬罩著他。 兩個灰衫啞童引他兩入府。 繞過門房,避開主道,行在鋪滿云母石片的小徑。 江逾白覺得有趣:這兩個小童頗會看人下菜碟,見他二人未著世家道袍,不乘云轎、不乘飛輦,就帶著走羊腸小破道。 不過此處幽靜,也正遂了他心意。 進會場時,已展至第三件寶物。 展臺是方池塘。 周遭楊柳垂垂,水面蓮荷點點 水中央有只巨型蚌殼漂浮,蚌殼上罩有防護結界。 展品在蚌殼中,繞著池塘轉一圈,若是無人出價,便自動降入水中,裝入下件展品后再次浮出水面。 相傳此等規矩已有數千年。 江逾白視線掃過頂層雅座,那里多是眾仙門的二世、三世祖。 基本都是見到他,便要齜牙咧嘴、狠狠挑釁的小狗。 有意思,不知今個有哪只小狗找他玩。 他將墨霜劍與容舟的名號報給小童,帶著黎纖去往最頂層的雅間。 黎纖趴著紅漆銅欄桿,探出身子向下瞧。 池中正展出兩只小傀儡。 白兔的模樣,雪白白、毛茸茸、短尾巴、紅眼珠。 若注入靈氣,能做出任意動作。 可逗趣、可解悶。 是某位高齡器修所制,哄小朋友的利器。 江逾白見黎纖盯著展臺不眨眼,以為他喜歡兔子傀儡,便俯身道: “想要嗎?我買給你?!?/br> 黎纖皺起黛色的眉,歪頭道: “為何要買?那本來就是我的?!?/br> 真霸道啊,不愧是差點做妖王的男人。 這讓江逾白想起西津渡口的強盜魚。 他笑道:“幾時就是你的了?你袋子里可沒有兔子?!?/br> 黎纖不顧他的調笑,認真道:“那只蚌咬過我的手?” “我后來沒有吃它,將它放回了折吾河里?!?/br> 想不到都這般大了,可惜只剩個空殼,也不知它的rou被誰吃了。 輕風起,白云飄揚,碧水蕩漾。 滿池青荷搖曳生姿。 江逾白盯著那株最艷的荷,不自在地問。 “你記起以前的事了?” 黎纖將身子挪到他跟前,踮起腳尖遮住他視線,抿唇道:“只有一點點?!?/br> “這樣啊,……那你可否想全都記起?” 江逾白輕聲道。 黎纖不語,只是又要搖頭。 “你是撥浪鼓嗎?” 江逾白道:“每個人都有權力知道自己的過去,或許……” “或許你所忘記的……恰恰是你漫長生命中最開心的日子” 他后面的話說得簡單干脆,通俗易懂。 就差沒大聲講‘可能你真跟浮黎真仙有一腿’。 “非也,非也?!?/br> “萬事皆有因果緣分,時機到了,一切答案盡可揭曉?!?/br> “時機不到,莫要強求?!?/br> 幾句話不輕不重飄來,落在江逾白耳旁。 他尚未回眸,肩頭便被重重一拍。 江逾白抬眼看去,那人身著木蘭僧衣,是極西地伽藍寺的裝扮。 應該是個僧人,但又長發懸于腰際,薄唇鳳目,面相妖冶。 “小僧有要事稟告江少主?!?/br> 和尚煞有其事道,豎起食指置于唇珠。 “有事快說?!?/br> 江逾白從納戒中取出幾樣小食,擺在黎纖面前。 花生核桃松子仁,紅棗桂圓酸梅干。 中間還有盅冒著熱氣的甜湯,一直被靈力溫著。 那和尚蠻自來熟,抓起把瓜子,咔嚓咔嚓磕起來。 江逾白偏頭去瞧黎纖,見他平白地蔫在旁邊。 “怎么了,腳踝疼?還是……有心事?” 黎纖不開口,只低著頭一粒一粒地吃花生。 絕對有心事。 江逾白駑定,黎纖以前都是一口一碟的。 江逾白道:“你如果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