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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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到冬季就難受了。 哪怕四季常綠,田野山間勉強能找到草根野菜裹腹。 哪怕巴郡沒有大雪大風,可漫長陰天陰雨和厚厚霜凍一樣冷入骨髓,熬一個冬,那就要病死人的! 江枝自知不是道德多高的善人,現代時喊“加油”的次數比捐款次數多,要自己現在去賑災捐糧,收留難民肯定是做不到。 可這并不表示自己沒有愛心。 善良有限度,不能無休無止。 冷漠有底線,不能失了人性。 眼下只需要自己一句話,滿山遍野的青岡子就能活人無數。 江枝早習慣現代滿街藥房的促銷活動,還有醫院里各種大禮包。 但爺爺每次整理藥材時念叨的一句話,她深記在心:但愿人間無疾苦,寧可架上藥生塵! 這是清朝一位老中醫寫在藥鋪上的對聯,也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悲天憫人。 之前自己沒糧自然可以不管,現在還要兩眼一閉當什么都看不到,江枝真的做不到。 更主要的是,那些饑寒交迫到極點的流民,哪怕知道會死,也要走上搶劫這條路。 此時救人就是救己! 聽到江枝要把青岡粉吃法公之于眾,小滿爺和徐大柱沉默下來。 對普通人來說,能保存一樣別人不知道的,而且能活命,能蔭惠子孫的秘密。 對于骨子里都是傳宗接代,延綿子嗣的人來說,這是誘惑。 就好像現在,其他人還在垂死掙扎中求生,自己倆家人可以安安穩穩吃飽肚子。 小滿爺沉默許久才長長嘆一口氣:“那些人……他們也都是莊稼漢??!是孩子的父親,是發妻的夫君,是老母老父……膝下的兒子!” 說到最后,他聲音都有些哽咽起來。 一年前,那些人還是耕田種地的農戶,田邊地頭憨憨笑,上門討一口水也會留下吃飯的良善之輩,現在成了尸首兩分的匪徒。 這又是誰的錯! 在戰爭中,普通人就是山洪中隨波逐流的殘渣碎片,所作所為身不由己。 徐大柱靠坐在木椅上,雙手緊握扶手,眼神迷茫掙扎,若說對那伙流匪最恨的,可能就是他。 身有殘疾,眼睜睜看著家人身處危險中,躲出去的每一刻都是折磨。 他恨死那些流民,恨不得全部死才好。 春鳳悄悄握住他青筋暴起的手:“大柱哥,我只想跟你和妮妮一輩子好好過。 嬸子這法子可以讓那些流民安穩下來,我們這里也無人再來生事?!?/br> 徐大柱看著她,終于是點點頭:“這法子本來就是嬸子的,嬸子覺得這樣好,我們都聽你安排?!?/br> 江枝心中最后的擔心沒有了,這些人到底還是善良。 正如徐大柱說的,這方法是江枝說出來的,她完全可以自己處理。 現在這樣問一句,只是單純想知道其他人會如何選擇,想知道他們的底線是什么。 畢竟……有的人能共患難,無法共富貴。 以后自己拿出來的東西會更多的。 錢帛動人心,三觀不同就到此為止,以后也不會出現反目成仇的事。 既然這對爺孫已經同意,江枝就要開始自己下一步行動。 這樣大的好事肯定不能白白付出,名利雙收誰都喜歡。 自己就是個俗人,有舍還想有得。 無名英雄的格局太高,自己當不起,還是做一個有名英雄吧! “好,明天我就下山去!” 第二天,江枝就請向德金陪自己到醫棚一趟,有事跟張軍頭商量。 第109章 流民聚集 向德金并不清楚江枝要干什么,他有事也要回醫棚正好同路。 這一次江枝沒有帶藥材,而是一些青岡粉和粉條。 從青岡子成熟開始,水坑里就開始浸泡。 春鳳和巧云兩個媳婦特別能干,帶著孩子從早到晚沒有閑下來過,磨青岡粉,做粉條,稍微空著就紡紗織布做衣服。 江枝帶的就是剛磨的新粉。 一進村,江枝就先找到正打炕的徐二瑞和小滿,兩人看見她突然來了,很是意外。 “娘,你怎么來了?”徐二瑞滿手是灰的跑過來,他以為家里出什么事。 江枝道:“我來看上次拿的藥費怎么結算?還有事跟張什長商量?!?/br> “哦哦!娘,你做好了叫我一聲,我今天跟你一起回家去!”徐二瑞是天天都想回家。 跟醫棚結算藥費的事很簡單,慣例是換物,江枝要了棉花和棉布。 住在山上,孩子們老人都需要厚被褥和棉襖,棉花越多越好。 對她的要求,許東有些意外:“你們不要糧食了?怎么到我這要布?” 江枝道:“張什長那里的糧食鹽油難要,我去又會叫窮,你這包扎傷口的布和棉花肯定有多的?!?/br> 都說靠山吃山,張軍頭管著醫棚,自然要從中抽取抽點油水。 向德金他們就一直在說醫棚的伙食差,傷兵只能想著辦法給自己改善伙食,只有許東這里還能保質保量給傷兵用藥。 許東微微一笑:“行,給你算成棉花棉布?!?/br> 他心道:張軍頭那里才多少銀子,現在各處藥價飛漲,有山上送來價廉物美的藥材,醫棚里部分藥材自己直接高價轉賣進城里,這里的油水也不少。 江枝哪里知道這些,還為能拿到十斤棉花和兩匹粗棉布而沾沾自喜。 不過她即便知道,也無可奈何。 若是許東不要自己的藥材,自己又沒系統把那些草藥換成糧油布棉,還是需要進城去賣了再買。 現在路上不太平,城里同樣不太平,送去城恐怕連本都保不住。 拿到布,下山的目的就完成一半,江枝隨口道:“許醫官,聽說已經在遣散流民,怎么村里村外流民反而見漲了?” 徐二瑞和小滿都說要遣返流民,可她剛才進村,看見官道上和村里滯留的流民明顯增多。 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比年初時看見的更狼狽。 許東看一眼周圍,見雜工們正在忙碌,他才打開話匣子:“現在的確是在遣散流民,可那也是城里的事。 新來的縣尊章正聽說是北地人,做事雷厲風行,第一道公文就是下令強行驅逐返鄉。 城中流民四散,就到這些地方來了,一個個餓得半死,眼巴巴看著醫棚分點稀粥。 你一會去見張軍頭,可要小心他火大!” 有蛇皮和熬制枇杷葉膏的表現,許東的態度明顯變了,他把江枝視為同行中人,不再是鄉野愚婦,說話自然親近幾分,內容也透露得多些。 “原來是這樣的,這……難道官府沒有賑災糧?”江枝難得的打聽起時事。 許東道:“你傻呀!新軍正是用兵之時,各處官庫和糧倉早就搬空。 要的就是流民回去種地,怎么還有賑災糧,最多就是回鄉后在官府那里借些糧種?!?/br> 哎!這可是要流民餓肚子趕路了。 從許東這里得到消息,江枝轉身就去找張軍頭。 果然見到張軍頭正在自己的公事房里發火,聲音大得老遠都能聽到:“要什么糧,今天已經超出開支,再這樣吃,我醫棚的傷兵就得喝西北風去!” 在張軍頭面前,負責后廚的胖伙夫正在述說著什么,一臉的焦頭爛額。 “不行不行!若是不老實,那就當流匪打殺!”張軍頭氣急敗壞,他也是氣瘋了。 眼看流民越聚越多,自己這里才散了“流匪”,現在才五天時間又聚起一兩百人。 章縣令只圖自己城里干凈,不管下面死活,這怎么行? 自己要是放開糧食煮粥,幫官府養流民,那之前扣下來的糧食全部貼補回去都不夠。 虧空的糧食找誰填補,軍中那些人肯定不會認賬的。 見張軍頭不愿意放糧,胖伙夫也就轉身走了。 從醫棚建起村子就筑了墻,流民被攔在外面,可喧嘩與sao動能傳進來。 此時傷兵們也聚在醫棚外,三三兩兩在議論:“流民這樣餓著也不行??!” “誰說不是呢!要是有人鬧起來,哥幾個吊著膀子都要上!”有人發愁。 “怕啥,這就是躺著撿功!” 他們都知道,流民這樣聚集下去時間長了會出事,有人擔憂,有人卻激動。 沖擊醫棚就是匪,自己這是療傷也有賞銀拿。 江枝也很激動,這可是天賜良機。 自己什么時候也成暗黑小錦鯉了? 張軍頭此時正在生著悶氣,聽到小兵說江枝來了,還有事要說,頓時不耐煩道:“說什么說,該交藥就去找老許,炕打好了自然會結算工錢!” 若是換成幾天前,張軍頭還會高興說幾句,現在一想到外面聚著不走的流民,他就想把平川縣令章正罵一頓。 張軍頭不見人,有小兵過來趕江枝走:“江大嬸,你快走吧,什長這些天心煩,你的事以后再說!” “我有正事!你給張什長說有正事!”江枝解釋。 “哎!你快走,別為難我!”那小兵使勁搖頭,張什長正找人發火呢,自己可不能去討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