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燦燦 第1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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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燦瑤滿心依賴的靠在他懷里,也不知道是把他當做了靠枕,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對他沒有半分防備心,微張著嘴唇在他懷里睡的香甜,睫毛卷翹,小小的唇珠圓潤而飽滿,手指松松的抓著他的衣襟,衣領微微下滑,露出精致的鎖骨。 裴元卿無奈的揉了揉眉心,緩緩放平呼吸,將蘇燦瑤攔腰抱起來,一步步走到床榻前,輕手輕腳的把她放到床榻上,蓋上錦被,往她腳邊塞了個湯婆子。 他在床邊坐下,不錯眼的盯著蘇燦瑤恬靜的睡顏,眼底柔情萬千,半晌,俯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落下輕柔一吻。 窗外響起清脆的鳥鳴聲。 他拉上幔帳,抬腳走了出去。 裴元卿回房洗去一身塵埃,換了身衣裳,在躺椅上歇息了兩刻鐘,起來用了一碗湯餅,見時辰差不多了,走出寂靜的庭院,騎馬去了東宮。 他拿著令牌,從東宮側門走進去,一名管事恭敬的帶著他繞過假山游廊,朝著祁烈的書房而去。 東宮和皇宮只有一墻之隔,熹微的晨光映在紅墻上,能遠遠聽到鐘鼓樓傳來的晨鼓聲,肅穆而莊重。 裴元卿走到書房前,聽到里面似乎有客人,就沒有走進去,靜靜等在門外。 他站在廊下拐角處,抬頭朝皇宮的方向望去,金色朝霞漫天灑下,碧瓦朱甍,整座皇宮籠罩在晨曦中,氣勢恢宏。 他恍然間想起,父皇曾經牽著他在宮道上蹣跚學步,金燦燦的陽光落在白玉地面上,像一條璀璨的星河,皇兄會在盡頭拍著手等他。 那時他覺得父皇的手掌是那樣寬厚,好像會永遠穩穩當當的扶著他往前走,皇兄是那樣高,他跑過去還得仰頭看他,于是他每次都張開手臂,讓皇兄把他舉起來。 穿堂風悄無聲息的掠過長廊,輕輕吹動裴元卿的衣袂,恍惚中他好像還能聽到孩童歡快的笑聲,那樣無憂無慮。 ——“誒呦!” 一人急匆匆地走過拐角,沒留意到站在那里的裴元卿,正撞在裴元卿身上。 裴元卿恍然回神。 那人手里捧的匣子摔到地上,里面的畫軸滾了出來。 裴元卿抬頭望去,看到捂著腦門的胡安,不由愣了一下。 胡安也怔愣一瞬,顧不得去撿畫,激動地喊:“裴公子!你來京城了恩公也來京城了嗎” 裴元卿點頭,問:“你怎么在這里” 胡安想起正事,連忙蹲下把地上的畫撿了起來,確定畫軸沒事,才笑著開口道:“我是來取畫的,多虧恩公幫我順利交差,陛下看過這些畫后十分滿意,讓太子殿下親自派人保管,現在臨近萬壽節,得把這些畫懸掛于大明塔中,我對這些畫比較熟悉,上頭就把這個任務交給我了?!?/br> 他頓了頓疑惑問:“裴公子怎么會來東宮” 裴元卿聲音一滯。 胡安嗓門大說話聲也大,祁烈聽到他們的對話聲,從屋子里走進來,興致勃勃問:“你們認識” 胡安躬著身行禮,笑容滿面地回道:“是,臣是路過丹陽城的時候與裴公子相識的,裴公子跟其未婚妻還幫過臣一個大忙?!?/br> 祁烈唇角浮起促狹笑意,“連你都知道元卿有未婚妻” “當然,丹陽城里基本人人都知道?!焙残θ菘赊?,嗓門極大的道:“大家都說裴公子和蘇姑娘是神仙眷侶呢?!?/br> “……”裴元卿窘迫的咳了一聲。 祁烈眼中笑意更濃,這段日子他心情都格外的好,哪怕被關禁閉,只要一想到不但弟弟找回來了,連弟妹都有了,就忍不住心情愉悅。 胡安將畫軸里的畫仔細檢查了一遍,見其中一個畫軸摔得散開了,他把畫卷展開,重新小心翼翼的卷起來。 裴元卿目光散漫的看過去,神色微微一頓,“等等!” 胡安動作停住,抬頭望他,“怎么了裴公子” 裴元卿將他手里的畫接過去,目光專注的看了起來,神色驚疑不定。 祁烈走至近前,看向他手里的畫,“有什么問題嗎” 裴元卿眉心蹙起,目光依舊牢牢盯著手里的畫:“我之前見過這幅畫,總覺得似乎有哪里變得不一樣了?!?/br> 胡安探頭去看,“我覺得跟之前一樣呀我怎么沒看出差別?!?/br> 裴元卿唇角抿緊,將畫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看,“我也沒看出差別,但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祁烈知道他有過目不忘之能,既然他以前見過這些畫,那么現在這些畫哪怕有分毫的差別,他也一定能辨認出來。 “你再仔細看看,這些畫像至關重要,不容有失?!?/br> 三人進了書房,裴元卿把每幅畫都展開看了看。 胡安指著畫上的那滴血,神色激動道:“裴公子,你快看,連這滴血的位置形狀都分毫不差,應該不會有假?!?/br> “是一模一樣……”裴元卿手指輕輕撫過畫卷,腦海里一一閃現出這些畫之前樣子,沉默了片刻,忽然神色一動。 他指著畫上將軍穿的鎧甲邊緣的紋路,“你們看這里,這條線原本是極為順滑的,我看杳杳一筆畫成的,但是現在這里有了輕微的褶皺?!?/br> 胡安把臉都快貼到畫上了,才看出那一絲輕微的褶皺,“這……不算什么吧” 裴元卿又把其他畫拿出來仔細看了一遍,發現都有這種情況,就像微微氤氳了一點,有些線條某一處微微變粗,差別非常微小。 “會不會是受潮了”胡安平時粗心慣了,實在覺得這些差別太過細微,沒必要在乎,“畫既然沒有被調換,也看不出太大的差別,沒事吧” 乾豐帝和朝臣們總不會貼到畫上去看,稍微有一點點的瑕疵,他覺得完全可以忽略。 祁烈面色嚴肅,“萬壽節當日,這十二位忠臣里,還活著的人都會到場,那幾位已經過世的,他們的家人也會到場觀禮,此事絕不能出差錯?!?/br> 他頓了頓,對胡安道:“這些畫像你先不要帶走,待我們確認沒問題后,孤再派人送去給你?!?/br> “是,殿下?!焙补硗肆顺鋈?。 他走遠后,忍不住撓了撓頭。 裴公子究竟為什么會出現在太子府啊 書房里,裴元卿把別院里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 祁烈聽后神色凝重,立即派人暗中去盯著別院那些護院和小廝們,又派了幾個人去煤窯附近暗中查探。 兩人將一切交代妥當,才說起這十二幅功臣圖。 祁烈肅容道:“打江山不容易,守江山也同樣不容易,當年大昭初立,父皇重用這十二名功臣,給他們權力,予以重任,讓他們去大昭各地鎮守,這些人本來都是他的心腹之臣?!?/br> “可權力最容易腐蝕人心,這些年父皇體力不支,精力大不如前,他們野心愈大,有人暗中貪墨,有人徇私枉法包庇子孫,還有人豢養私兵,這十二幅畫像是行賞,也是告誡,讓他們時刻警醒自己是大昭的臣子,更是父皇收攏人心之舉,所以這十二幅畫像絕不可以出現任何差池?!?/br> 裴元卿沉默片刻,沉聲問:“父皇身體還好嗎” “半個月前,父皇在上朝的時候突然昏倒,當時朝野震蕩?!逼盍覈@息一聲,頓了頓道:“不過你不要太擔心,太醫說只要父皇放寬心態,安心休養,至少能堅持五年,至于五年后,還要看具體情況……” 兩人同時安靜下來,乾豐帝前半生四處征戰,后來大昭初立,國事繁重,他日理萬機,幾乎日日殫精竭慮,他確實是位好皇帝,可惜他近些年來身子有恙,國事松懈了很多,才讓一些人生出了不該有的野心。 祁烈拍了拍裴元卿的肩膀,“粲兒,我準備年后就跟父皇說你的事?!?/br> 裴元卿猝不及防的抬起頭。 祁烈苦口婆心道:“這朝中我真正能信任的人只有你,父皇日益年邁,朝中這幾年肯定不會太平,我跟父皇都需要你?!?/br> 經過這幾次的事,他清晰的意識到弟弟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年幼的孩童,不再需要他過分的保護,已經能夠獨當一面。 如果父皇身體無恙,他還能等,但自從父皇在朝堂上昏倒后,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太醫只能盡力而為,誰也不知道以后會是什么狀況。 他弟弟失蹤這么多年,必須在父皇活著的時候重返朝堂,如此身份才能更名正言順,不會受到猜疑。 裴元卿抿緊唇角,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身為大昭的皇子,也有他的責任,他不可能永遠偏安一隅。 這波譎云詭的皇城里,有他血脈相連的兩位至親。 裴元卿抬眸看向祁烈,沉聲道:“皇兄,再給我半年時間……至少讓我回一趟丹陽城?!?/br> “回去做什么”祁烈問。 裴元卿抿了下唇,面龐微紅,拳頭抵在唇邊咳了一聲:“回去下聘?!?/br> 祁烈眉宇一松,隨即啞然失笑。 原來他弟弟是怕媳婦跑了! 第76章 裴元卿從東宮離開后,祁烈喚來管事,拿了庫房的鑰匙,親自去庫房看了一圈。 管事太監殷勤的跟在他身后,疑惑問:“殿下,您想找什么奴才幫您找?!?/br> 祁烈素來嚴肅的面龐露出一絲喜色道:“在找適合下聘的東西?!?/br> 管事太監臉上浮起驚喜,“殿下要娶太子妃了是哪家女兒如此有福氣” “不是我?!逼盍业皖^咳了兩聲,老神在在地笑了笑。 管事太監疑惑,不是太子自己,太子還能給誰準備聘禮 祁烈目光在庫房里搜尋,覺得這個好那個也不錯,咧著嘴角笑的停不下來。 他得先給弟弟準備聘禮,再給弟弟準備彩禮! 他這個當哥哥的終于找到事情做了! …… 裴元卿回到府里,蘇景毓和沈懿都不在府里,蘇景毓隨著沈懿出去拜訪親友了,科舉臨近,蘇景毓忙的不可開交,他既要到各處去探討學問,回來又要看書,日日秉燭夜讀,大家很少過去打擾他。 只有蘇燦瑤一個人在府里,她坐在院前,石桌上擺著一堆錦盒,她意興闌珊的看著那些錦盒,神色有些懨懨的。 裴元卿走過去捏了下少女微微鼓起的臉頰,“我回來了?!?/br> 蘇燦瑤抬眸望向他,抿起唇角,笑吟吟地朝桌上的錦盒努了下嘴,“看看喜不喜歡?!?/br> 裴元卿不疑有他,走過去將錦盒一一打開,里面放著些老山參、玉玨、小葉紫檀手串之類的物件,都是適合男子用的東西。 他以為是蘇燦瑤買的,沒細看就夸道:“都挺好的?!?/br> 蘇燦瑤黛眉輕挑,目光灼灼的看向他:“喜歡” 裴元卿沒多想的點了下頭,“喜歡?!?/br> 蘇燦瑤嘴角笑容收斂,重重哼了一聲,抬腳就走,頭上步瑤搖晃,發出叮當響聲。 裴元卿連忙拉住她,看著她下壓的嘴角,柔聲問:“怎么一言不合就不高興了” 蘇燦瑤眼睛瞥了瞥桌上那些錦盒,抿著紅唇不說話。 裴元卿意識到不對勁,仔細看了看那些東西,“不是你買的” 蘇燦瑤垮著臉,又哼了一聲,全身上下都寫著‘我在生氣’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