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銜青被驟然叫醒，他迅速地將意識找回。這是行軍的必備技能，睜眼即是作戰狀態。

    但是剛剛的夢境是如此清晰，他似乎仍能記得她的溫度。

    “是做噩夢了嗎?”仰春問道。

    林銜青抬手擦擦自己沁出汗珠的額頭，啞聲道：“不，是美夢?！?/br>
    突然，他抬手的動作一頓，感受到身下冰冷粘膩的觸覺，為數不多的經歷讓他瞬間意識到這是什么。

    仰春俯身，作勢要將他蓋在下頜附近的被子往下掀開點。

    “林公子，你出了很多汗，但是還好你沒有發熱。失血過多的人不能冷到也不能太捂著，我幫你把被子掀開點?！?/br>
    林銜青頓時伸出手摁住被子，不肯讓出一點。他勉強地扯扯唇，“不必麻煩姑娘了，我還是有點冷，先蓋會兒?！?/br>
    那還是以病人的意愿為重。仰春依著他。

    林銜青不知道自己臟污了的下褲要如何處理，他看不見，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于是他問道：“現在時辰幾何？”

    薺荷先答道：“回林公子的話，是丑時?！?/br>
    仰春見他一臉悵然，又關心地問道：“是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br>
    林銜青是有點餓，他已經幾天沒有好好的吃過一頓飯了，但是他更關心的是他褲襠的夜精要怎樣不動聲色地清理。

    “剛剛薺荷問過大夫了，你現在以好克化的為準，但是也要補充體力?！毖龃菏执钤谒募缟?，換得林銜青敏銳地側頭。

    夢中的手又清晰明了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微微偏頭，鼻尖攫取到了一絲幽幽的香氣。

    是她的腕香。

    “來，坐起來點，我喂你吃點東西，吃完了再睡?！?/br>
    仰春雖然沒有很多照顧病人的經驗，但她有很多被照顧的經驗。前世護工天天照顧她，她看也看會了，并且尤其知道臥病在床的人難受的細節。索性不借薺荷之手，將人一把扶起，怕硌到他的頭，怕他頸椎不適，怕他腰椎空著，便將枕頭塞到他腰下，又拿來柔軟的墊子墊在他的頸椎和頭后。

    “我把雞蛋拌碎在了白粥里，里面又放了點碎青菜和rou沫，我還讓薺荷添了些糖霜，營養又好吃。你先等一下，喝一點水，我讓薺荷去給你拿來?！?/br>
    林銜青點頭，扯開嘴角用笑容回應，燈下看美人，一個經常用來形容女子的詞卻很合時宜的能用在他身上。

    明媚。

    像明媚的大型犬對著她咧開嘴角。

    仰春被他明朗的笑意晃了眼。親手救下的美人在慢慢轉好，仰春覺得輕松又愉悅。

    她向天青色的水杯中添了半杯水，彎下腰扶住他的頭，將水杯遞至他的唇邊，“只喝一點哦?！?/br>
    兩口水喝下，唇角留有一些水痕，仰春拿出手帕在他唇邊輕輕摁了摁。

    她的味道便直往鼻腔里鉆。

    林銜青又覺得傷口有點癢。

    后來林銜青終于能回答別人，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是皮膚率先背叛自己。

    癢，是身體在心跳的牽動下模仿潮汐的漲落。

    這癢意比他自己先明白自我的心意。

    *

    薺荷動作很快，熱乎乎的粥端上來時，還能聞到里面香甜的雞蛋的香氣。

    薺荷將帕子墊在碗下，避免灼燙，回首對仰春道：“二小姐，我來伺候公子，您一邊歇著吧?！?/br>
    仰春搖頭，接過帕子和碗，側身坐在床榻邊。

    “還是我來吧?！?/br>
    林銜青聽見仰春的話，短促的睫毛輕顫，人一愣，接著彎起唇角垂下頭。

    薺荷心疼地看了眼仰春，覺得她家二小姐善良而體貼，不知道仰春是想著林銜青終有一天回到林家軍里，自己悉心親手照顧，將來好討他一個大人情。

    粥煮地很爛，仰春有意識地先舀上來一些蔬菜和rou末，溫度沒有那么高，但是她怕燙到林銜青，還是輕輕地吹氣之后，才遞至他的唇邊。

    林銜青能感覺到她吹氣時的氣流，混著食物的香氣，輕輕拂過他的面頰。

    他第一次對自己中毒失明這件事感覺到焦慮難過。

    因為他在想，如果此時能見到柳姑娘的模樣，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