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探案】 第99節
林飛魚笑笑,問道:“獵了幾只兔子山雞呀?” 程聿嘆道:“剛上馬就掉了下來,老臉丟盡?!?/br> 林飛魚差點笑了,她強行忍住了:“明年還去嗎?” “皇命若來,就算是落馬也是要去的?!背添草p輕嘆氣,“大不了今年將臉皮練厚一些?!?/br> “竟不是想著怎么把騎射的技藝練好,在皇家夏日圍獵中大展身手?!?/br> “不必不必,丟臉一次比辛苦一年練馬練弓箭好?!背添仓噶酥负箢^的墻,說道,“可驗完了?” “嗯……”林飛魚說道,“死者男,年三十,身高六尺,四肢健全。頭部、胸腔、盆骨、四肢,幾乎全身都遭受了木棍重擊。 那木棍粗得很,如今都折斷了,可見兇手是下了死力氣的。從尸體上的著力點來看,他大概被兇手打擊了八十到九十次。 死因是肋骨斷裂,刺穿了心口,失血過多而死。從時辰上推斷,應該是在半夜丑時?!?/br> 程聿問道:“死因不在頭上?” “不在,從身上形成的淤血來看,頭部甚至是最后遭到重擊?!?/br> “每一擊的力度大不大?” “很大?!?/br> “看來兇手跟他有深仇大恨,報復心驅使下,兇手沒有選擇對著腦袋一擊斃命,而是折磨他?!?/br> 程聿皺了皺眉,“案發時正是半夜,難道他的叫聲沒有引來別人的注意?” 林飛魚指了指嘴:“兇手將他的嘴封死了?!?/br> 她又說道,“木棍的敲打聲呢?” 程聿說道:“我來的路上石頭已經跟我說了這家主人的事。這里是避暑山莊,仆人只帶兩個,一個婢女,一個伙夫,住在山莊另一邊,如果聽不見也不奇怪。 只是上山的路只有一條,所以思前想后,以木棍將人砸成那種模樣的力道來看,兇手應當是個力氣很大的男人?!?/br> 他說著又鼓足了勇氣探頭往里面看,迎面血腥,噴濺的血映照入眼,他的胃頓時翻江倒海。 林飛魚揉揉額頭,都兩年了啊,從麒麟縣到州里,又回到京師大理寺,他還是沒習慣死啊死的場面。 等程聿緩了緩,還是挪著步子進去查看了現場。 “我真是個盡責的好官??!” “是是是,少卿大人辛苦了?!?/br> &&& 山莊的兩個下人被傳喚過來時,嚇得瑟瑟發抖,剛見人就跪了下去,喊著“冤枉”。 程聿問道:“昨夜丑時你們在哪里?” 婢女說道:“在房里!” 伙夫也說道:“在房里!我家主子不愛熱鬧,怕吵,天一黑伺候他用過晚飯,主子就讓我們走遠點?!?/br> “你們半夜沒有聽見怪聲?” “沒有?!?/br> 程聿說道:“我看看你們的手?!?/br> 兩人攤開手掌,婢女不是做苦活的下人,瑣碎事做的多些,所以手掌挺白凈。 伙夫平日做個飯,兼任車夫,手掌粗糙些。 他們忐忑道:“大人,您可不能為了破案,潑我們臟水啊……” 旁邊衙役說道:“大膽!我們少卿大人怎會胡亂冤枉人?!?/br> 伙夫想了想訝然:“難道您是大理寺的程大人?” “是?!?/br> 原本臉色緊繃的伙夫瞬間放松了下來,對婢女說道:“這是程大人呀,在京師里出了名的斷案能人,我們不用擔心了?!?/br> 婢女也聽聞過他的大名,喜極而泣:“嚇死我了,是程大人那一定能找到兇手?!?/br> 程聿等他們的情緒平復下來,才問道:“這座山莊只有你們三個人?” 伙夫立刻答道:“是,自從五年前山莊建好后,主子他每年夏日都來這,也都是帶的我倆,因為我們不愛說話,做事又勤快?!?/br> 程聿問道:“你們主子有什么仇家么?” “仇家……”兩人對看一眼,略有些為難地說道,“主子的仇家怕是十根手指都說不完……” “哦?” “主子他性情有點暴躁,又愛財,人家多說幾句他便會讓打手去將人暴打一頓?!?/br> 伙夫又說道,“就為了建這山莊,主子就得罪了不少人。離這最近的村民說主子占了他們的山頭,意見很大,但都被打走了。 還有院子里那棵金絲楠木,有個村民還說是他栽的,非要砍走,也被主子打斷了三根肋骨?!?/br> 婢女說道:“大人,主子的仇家多,這山莊除了正門,后山通河流,也不是不能過去?!?/br> 兩人陸續說了許多事,程聿一一聽完,就帶著衙役循著后山去。 如今正是正午,天氣晴朗,日光灼烈,連山林都顯得明亮。 葉子的綠在此刻也通透了起來,而沾附在葉子上的血跡也變得清晰可見了。 “兇手用那樣殘忍的手段殺人,濺了滿屋的血,身上一定沾了不少,所以一路逃走時,會在沿途留下血跡?!?/br> 林飛魚跟著程聿走在山路上,又問道:“那你看他們的手掌是做什么?” “打斷的棍子上有印,還有殘留了一些人皮,我猜測那是兇手手掌受傷所留?!?/br> “這倒是有這個可能?!?/br> 一行人到了山腳下,河流對岸,是一座村莊。 村莊不過十幾戶人,要找人問山莊主人的事不難。 程聿看著人群中交頭接耳的人,唯有一個男人眼神畏縮,揣著手也不跟人說話,躲躲閃閃。 他當即指向他,衙役立刻過去請他過來。 男人一瞬臉色發白,顫顫走了出來,跪地問安:“見過大人?!?/br> 程聿說道:“我問你一些事,你好好答我?!?/br> “大人請問……” “昨日丑時你在何處?” “家里,跟我婆娘在一塊,她可以作證?!?/br> 程聿朝他走前一步,說道:“讓我看看你的手?!?/br> 男人一頓,程聿盯著他:“攤開手?!?/br> 男人怔了好一會,緩緩伸出手。 “手心?!?/br> 手背翻轉,左手無恙,右手卻赫然有傷。 不等程聿示意衙役抓捕,男人就哭喊道:“他霸占了我的金絲楠木??!那是我爹那輩發現的,圈起來留給我們發財的??伤焐角f,將它霸占了。 我女兒得病了,求他讓我砍樹拿去換救命錢,可他都不肯通融。我女兒死了??!她沒了!” 他哭得凄慘,為自己的沖動后悔,但沒有用了。 這次捉兇手并不難,一如這兩年來兩人攜手辦過的案子。 一人驗尸,一人斷案,從縣衙青云直上……直到程聿被招回大理寺,而林飛魚也入了大理寺,成了有官職的仵作。 兩人整日都在一塊,又總是有說有笑,惹得不少人都以為他們是夫妻。 這會下了山,衙役們在后頭也是看著他們親昵地說話。 “這怕是回頭要喊程夫人了?!?/br> “聽說程老夫人都跟飛魚姑娘喝過茶了?!?/br> “這叫雙劍合璧啊,是我們大理寺的福氣?!?/br> “可要是他們吵架……我們是不是要看兩張冷臉?” “你有點想太多了??!” 回到城里,將山林的寂靜拋在身后,迎面是繁華街道。 林飛魚在這待了半年還是不太習慣這里的熱鬧,還有她進入大理寺之后所受到尊重。 這里沒有人歧視女仵作,就跟程聿說的一樣。 京師是個包容性很強的地方,你若有本事,在這里就會住的很舒服。 你若沒本事,那會覺得很難受,還是盡快走吧。 她是前者,林飛魚在這的日子過得越發舒心。 而且這里有程聿。 小石頭選擇聽從程聿的建議,到處歷練,偶爾會來相聚。 她喜歡做的事,心儀的人,好朋友都在這。 如今的林飛魚真如明珠閃耀。 只是…… 除了那夢里的少女。 人潮喧鬧,傳來一陣少女的銀鈴笑聲,熟悉得讓人怔然。 “十四?” 林飛魚驀然回頭,街頭熱鬧,行人如流水,絡繹不絕。 頭上的日光明媚,卻不見她期盼見的少女。 “飛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