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吟 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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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黎幫表姐打下手,從冰箱里搜刮了速凍水餃,煮了幾碗送過去,他們兄妹四人,才一人勉強吃了一小碗。 劉若眉放下碗筷,這會兒才顧上溫黎,就拉了她到一邊,因為哭太久,嗓音嘶啞不堪,“等會兒你跟著表姐,去你大舅家里住,不要在這耗著了,用不著你們……” 想到什么又問:“你爸呢?” 溫黎遞了紙巾過去,眼眶紅腫著,交代:“我爸先回去了,明天一早,跟家里那邊的親戚一塊兒過來吊唁?!?/br> 劉若眉點點頭,就又跪回去,含著淚燒紙錢。 這夜溫黎怎么可能睡得著,翻來覆去到后半夜。 如今農村條件好了,大舅家里是三層小樓房,把溫黎安排在三樓的客臥。 床榻正對面,就是一扇半面墻的玻璃窗。 依稀記得,小時候院子外面有兩顆大梧桐樹,到了這個季節,枝葉繁茂,遮擋大半個院子。 溫黎小時候住他家,晚上睡不著,就愛一邊害怕地握緊被子,一邊透過老式窗子,往外面瞧。 黑夜里,那梧桐樹的枝葉晃悠來,晃悠去,讓她腦海里,閃過種種恐怖畫面。 那大梧桐樹,早就因為宅基地擴建,被砍伐,少說生長了三十載,最后也消失了。 如今只能從記憶里尋找…… 她悠悠嘆了口氣,突然就覺得,人這一生,不停向上攀登,不停追名逐利,總覺得攀過了這個山頭,就能歇一歇,誰知攀過了這個山頭,還有下一個山頭……到底,又是圖個什么呢? 最后兩眼一閉,還不是化作一抔黃土,大地滋養萬物,最后還得歸還于大地。 宇宙之廣袤,廣袤到,她來過這個世界,卻跟沒來過一樣,誰又比誰高貴,誰又比誰低賤呢…… 生死面前,不都是平等的…… “嗡嗡嗡——” 誰知這時,放在枕頭下的手機,突然震動。 溫黎拿出來瞧了一眼。 是李懷旌。 也不知今晚是有些脆弱,還是李懷旌白天幫了忙,溫黎欠他人情。 總之溫黎接了,語氣還算溫和,“嗯?” 李懷旌問:“睡下了?” 溫黎嘆了口t氣,往上扯一扯被子,蓋到胸口,“怎么可能睡得著呢,”她目光幽幽,看著窗外,不知怎地,就對李懷旌敞開心扉,“小時候,我姥姥有什么好吃的,都會偷偷給我留著……她很疼我……” 李懷旌還沒問,就通過她的語氣,和說的這兩句話,猜出了來龍去脈。 只是尚且不知,是姥姥病了,還是已經…… 他沉默了會兒,往前走兩步,走到草地上,往背后大樹上一靠,看著遠處的風景,淡淡說:“我沒見過我姥姥,我是家里老小,我媽改嫁給我爸的時候,我姥姥就不在了……我想,如果我姥姥在,以前我媽忙的時候,我們也不至于總是餓肚子……” 溫黎眼眶微紅,勉強笑了笑,“我以后也沒姥姥了……其實這幾年,”她控制了一下情緒,故作輕松,“她身體總也不好,年紀大了嘛……我知道,早晚都有這一天的。不過這一天真來了,又是另外一種感受……” 李懷旌雖然不知有姥姥到底什么感覺,情感這玩意,李懷旌兼職太淡泊了。 這個世界上,李懷旌也就遇到個好mama,其余的,簡直一言難盡。 他經歷了很多,來自兄弟姐妹,來自親朋好友,親情上的傷害,早就看淡了。 不過見溫黎傷心,還是焦急腦汁,笨拙地,安慰了兩句:“既然姥姥那么疼你,那你這兩天,就好好睡覺,好好吃飯,肯定不希望你傷心落淚,她在天有靈,才開心……” 溫黎吸了吸鼻子,“嗯?!?/br> 李懷旌抬手看了看時間,“要不然你先睡?” 溫黎亦點頭,“行?!?/br> 李懷旌沉默了會兒,又試探,“什么時候出殯?你忙完,我去接你?” 溫黎就沉默了。 李懷旌忙解釋:“這不是覺得,你去的時候就出了點事兒,這幾天農忙,去鄉下太亂了,人啊車啊特多,也是車禍高發的時候……路上都是曬糧食的,灌溉田地的……你那車,底盤太低了,去鄉下容易出事兒?!?/br> 溫黎道:“再說吧?!?/br> 李懷旌這才松了口氣,“那你提前通知我?” “嗯?!?/br> 掛斷電話,溫黎把手機關掉,這才拉了拉枕頭,調整姿勢,閉上眼眸。 而李懷旌這邊,其實已經去了度假體驗營,在外省呢。 他捏著手機轉腳往回走,剛走到一半,就遇到孫老板出來抽煙吹風。 兩人遇到,孫老板沉聲喚他,“懷旌,明兒去爬山,到山頂露營,你記得多帶件衣服?!?/br> 李懷旌卻說:“臨時有事,八成去不了,我得回洛京呢?!?/br> 孫老板道:“什么事兒?” 他擰眉打量了李懷旌許久,這才想起詢問,“你跟小溫老師,你倆到底什么關系?我怎么覺得這次她沒來,你就一直怪怪的?心不在焉吧唧的……” 李懷旌噗嗤笑了,模棱兩可道:“現在沒關系,不代表以后沒關系,以后有了關系,第一個請你吃喜糖,甭打聽了?!?/br> 說罷,就擺擺手,去了里面吃飯應酬的包廂。 第49章 姥姥出殯這天, 飄了一天的細雨。 本來天氣預報說是多云,不知哪片烏云路過,就突然烏云密布, 開始降雨了。 按照禮儀, 兩個舅舅領著小輩們站在雨里, 身著白色孝服,伴著前方打道的嗩吶隊,來來回回迎接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 細雨綿綿,趟數多了,發梢掛上雨滴, 肩頭亦盡數被打濕。 溫黎額頭只擠了一縷白布, 站在墻腳屋檐下,望著暗淡的天幕出神。 在村里, 只要人緣好,左鄰右舍半個村的人都會前來送行, 姥姥以前腿腳利索, 家里又是老頭老太太經常光顧的牌場, 是以今兒雖然下著雨, 兩邊也站了不少前來瞻仰的村里人。 溫黎小時候經常來這邊住, 到后來念書, 參加工作,過來的次數越來越少, 且女大十八變, 模樣變得越來越俊俏, 大部分她認識的, 卻沒有幾個認出來她。 所以溫黎站在旁邊,也只顧著議論:“……她一輩子也沒怎么享清?!?/br> “兒女不是都很孝順?” “老頭剛走不久, 就摔了一跤,從六十多歲腿腳一直沒利索過……這都臥床十幾年了……” “也是,以前老頭對她也不錯……” “好是好,老劉脾氣大,兩人也沒少生氣……幾十年前,劉家可是大門大戶,她剛嫁過來的時候,婆婆都看不起……有一次吵架,還是我勸呢……” “還有這事兒?” “可不是,我跟老劉說,她從小無父無母,你如果看不上就送她回家,看得上你倆就好好的……從那以后,老劉才疼她了……” “老劉年輕的時候,心高氣傲的,還挺有學問,看不上也正?!芯湓捊心晟俜蚱蘩蟻戆閮?,年輕的時候,哪有不吵架的……” “人啊,誰不是一輩子湊湊活活的過,你說活著,是為了啥?” “為了啥?為了吃苦唄……” 溫黎回頭掃了她們一眼,幾個婦人看到溫黎額頭上的白布,知道是親戚關系,才住了嘴。 等這邊吊唁結束,棺槨抬上車,就準備去陵墓下葬了。 溫黎攙著母親和小姨,一邊抹淚,一邊從隨著車隊前行…… 此刻奏得是,嗩吶悲掉《大出殯》,伴著細雨,伴著喪服,伴著鑼鼓喧天,伴著哭嚎,更顯悲涼。 在這個偏僻山村里,人這一生,千篇一律亦平平淡淡,有兩次機會可以大cao大辦,齊聚一堂,成為村里茶余飯后,津津樂道的主角兒。 一次人逢喜事,紅蓋頭,洞房花燭夜,一次白幡掛屋檐,花圈遍布,生命終結。 是以才有句話叫,百般樂器,嗩吶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所有儀式結束,眾人膝蓋上遍布污泥,傴僂提攜,三三兩兩,神色倦怠,蓬頭垢面。 眼神恍惚著,從陵墓回來。 下葬才算正式結束…… 李懷旌恰好到村口,停到路邊,推開車門,皮鞋率先落地上。 他屏息聽了聽,也沒聽村里哪個方位,有紅白喜事敲鑼打鼓的樂聲兒,就猜測已經結束了。 車子沒有進村,畢竟這地方突然來一輛豪華商務車,比較惹人注目,如今李懷旌跟溫黎的關系,李懷旌就連前來吊唁都沒資格,太顯擺了,也顯得對她姥姥不敬重…… 冒著小雨走兩步,褲腿上濺了泥點子,不由地跺跺腳。 給溫黎發消息,那個意思是,他同崔項一起來的,剛到村口,忙完了開車過來。 讓崔項開她的車,兩個人駕商務車回市里,商務車寬敞,她可以在車里瞇一會兒。 不得不說,李懷旌有時候不拘小節,有些直來直去,但對溫黎的事兒,考慮還是很周到很細心的…… 不大會兒,溫黎就回了消息:你怎么來了?誰告訴你地址的? 李懷旌說:我問了李楠。 回完消息,溫黎好半晌沒理睬他,李懷旌只能點了一根香煙,蹲在村頭的石界碑那兒,慢條斯理抽煙。 這石碑有些年頭,歷經風霜雨雪,留下了不少被侵蝕的歲月痕跡,上面寫著村名,名字由來,還有當年選擇在這里立碑建村的緣故。 那落款上,第一批到這里開荒的人,如今估計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李懷旌把上面的字兒,來來回回看了四遍,溫黎才回消息:我晚上要先送我爸媽他們回縣里。 李懷旌咬著煙蒂,端了手機斟酌半天:這兩天也挺辛苦,估計吃不好也睡不好,那要不然,我先過去接你們?順便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溫黎上來就拒絕:不行。 李懷旌問:為什么不行? 溫黎道:我爸媽什么都知道,不許我跟你往來。 李懷旌看到這行字,緩了好半晌,深意好幾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