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大總裁搔首弄姿
隨著太陽升起,新的一世又開始了。 小草起身,我也起身。 小草打哈欠,我也打哈欠。 小草屙早尿,我也屙早尿。 小草洗臉,我也洗臉。 怎么? 瞧不起我? 我可是頭牌,自然是比誰都要看重外表的。 我用自己的嘴在平日喝水的瓷碗里蜻蜓點水一般地嘬了嘬,接著像是女人用小拇指點胭脂泥似地輕輕地點拍潔白的羽毛。 我看著長身鏡前的自己: 一切都是精心設計好的。 圓滑的顱頂。 纖美的長脖。 柔軟的毛發。 干凈的雙蹼。 飽滿的胸脯。 高昂的下巴。 潔凈的嘴巴。 我敢擔保任何自然界的生物見了我都會拜倒于我的絕世美貌。 小草早已整裝待發,懶洋洋地靠在門邊端詳我,說道。 “好了沒啊,你個sao包?!?/br> 這話,小草曾對在世為人的我說過。 小草已經習慣我每天都要整上這么一出似人非人的舉動。 或許,她正從愛寵的擬人行為去回想某個男人。 小草每次熱情地邀請龍珣外出約會,他總是率先地擺出高傲冷漠的臉譜。 然而,約會的前天晚上,龍珣卻是睡得最不安穩的人。 他因為明天的約會而被過早激發的腎上腺素所擾亂了腦神經。 他在腦中幻想在怎樣的天氣下穿怎樣的衣服,又在怎樣的氛圍下才能怎樣牽住小草的手。 他想,如果可以,他會從胸膛的正中央剖開一半,然后把她裝進他的體內,再然后用針線緊密地縫上。 不會分離啦。 我們不會分離啦。 只要我的rou與你的血融為一體,那么誰人都無法把我們分離啦。 約會的當天,受邀請的男人只顧著打扮,連早餐也不肯吃一口。 反觀身為邀請者的女人則是淡定得好似根本沒有把這次的約會當回兒事。 她認為,攪亂男人的心思可比約會更加有意思。 我在鏡子前左轉轉右轉轉,好似打量著今日的羽毛是否足夠合身與熨貼。 “喂,你到底好了沒有???你再怎么打扮,也還是沒有他漂亮的。他有著茶色的眼睛,長長的手指,干凈的指甲,好聽的聲音,聰明的腦子……噢,還有那搟面杖大的東西。這世上,沒有誰能比得上他?!?/br> 我瞧著小草那得意的表情,好似在說:我可是第一個品嘗他的美味的女人。 最終在女主人幾乎是恐嚇的情況下,我依依不舍地與鏡子中的自己道別。 走在路上,許多人都會對我們這一人一畜感到新奇。 鵝的脖子上沒有任何束縛,人的手中也沒有任何牽引。 但是,她和它就能夠不發一句口令地并排走著。 彼此似乎都精準地預料彼此落下的每個腳步會朝向何種角度與方向。 人們不僅驚奇于人畜之間的深厚情感,還驚奇于我脖子上的紅色毛線圍巾為什么會如此應襯。 我喜歡打扮,小草也喜歡打扮我。 我有很多件小衣服,多數是由小草用她那些脫線的內褲和破洞的襪子親手縫制而成。 一只道德優良的畜生是不會嫌棄家境貧苦的。 況且,我喜歡看著廢棄的布料在小草那如同精密儀器的手下生產出的藝術品。 燈光下,小草的眼神是那樣的專注與柔情,好似我無論是人還是畜生都值得她付出所有愛。 它們是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為我而誕生的藝術品。 紅色的圍巾配上雪白的羽毛,這樣高調的顏色使我成為了一位出色的顯眼包。 可是,我這番耀武揚威的姿態卻沒有換來女主人的目光。 她匆匆趕往檔口的腳步全賴我今早過于臭美而延誤了時間。 我突然停下腳步,像是鬧別扭的孩子,不愿走了。 這個時候,我的女主人就會把我抱起來,嘴里嚷嚷著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懶貨。 在她的懷里,我可以完全放松每處緊張相接的骨骼。 我的脖子纏著她的脖子,感受她因為快步走動而造成的波動。 這條綿長輕柔的波動猶如浮在河面上緩緩游動的小船是那樣的具有安全與包容。 我逐漸聽不清周遭的車流聲與女主人的咒罵聲。 我睡在母親這只飄搖的小船里。 小草說的沒錯,我是一只懶鵝。 本該接客的時間,我卻在睡大頭覺。 直到臨近中午,我突然像是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從溫暖清新的窩里翻滾出來。 我茫然無措地四處張望,企圖用目光率先抓住兇手的蹤跡。 但是,豆腐店里除了老板娘,沒有外人侵入的痕跡。 小草正坐在椅子上,一手端著不銹鋼盆,一邊cao起筷子扒飯。 我的脖子超前伸了伸,宛如一條有著又長又細的線路的探頭: 小草吃的是昨晚剩下的辣椒炒rou和豆豉排骨。 打我的人肯定不是這個家伙。 小草吃飯的時候專注得仿佛整個時空只有她和飯的存在。 任何打擾她的,都會被她視作惱人的蒼蠅。 就在前天,我因為不滿小草放糧的速度慢了一刻鐘,所以蓄意朝她的大肥屁股嘬了幾口。 接著,我就被她拿著菜刀一屋子追殺。 媽呀,你們是沒有看到她那兇惡的樣子。 老子直接嚇得一邊竄屎,一邊狂奔。 啊,不說了,現在是午飯時間。 咱們回歸正題。 好吧,既然不是我的女主人,那會是何方神圣呢? 我納悶了,不自覺聯想起怪力亂神之事。 夢…… 我好像做夢了。 我好像夢見天空伸下一只巨大的女性的手,一邊輕撫我的腦袋,一邊與我交代任務。 ??! 任務! 我有任務! 神仙給我派任務了! 此時,女主人沒有注意她的小漂亮不見了。 我是一只進擊的鵝。 我昂首挺胸地走在人潮攢動的大街上,宛如一位高級軍士親臨部隊審查他的士兵。 臭的。 臭的。 街上全是臭的人! 只有我的小草是香的! 是誰連續幾天穿著被汗浸濕又風干的衣服? 是誰穿著回南天曬不干的而帶著濕氣的內褲? 是誰穿著人字拖的腳趾甲縫隙里有泥土的腥味? 是誰噴了劣質的人工香精的香水? 是誰滿嘴腐臭的爛牙卻仍瘋狂地咀嚼檳榔? 是誰打了一個魚蝦被胃酸腐蝕的哈欠? 是誰撩起剛剛近似燒糊的離子燙的長發? 是誰在享受由吸吮半邊齲齒帶來的酸臭味? 是誰剝著熱氣騰騰的板栗? 是誰在涂散發著甲醛的指甲油? 是誰? 是誰? 我需要找的人究竟是誰? 稼軒有言: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就在我快要被人們那漫天臭味所逼死之時,我嗅到了一股不可名狀的氣味。 我姑且把它稱之為仙氣。 是那個穿著普通、長相平凡、卻有著極強意圖性的目光的中年男人。 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的蹼踩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但是在密集嘈雜的環境聲音當中,我與我匆忙的腳步聲是不存在的。 我歪著長長的脖子,對著這個人類男人左看右看,仿佛他是動物園里被觀賞的猴子,而我則是買了門票進園游玩游客。 我認真地觀察起來,覺得這個彎腰弓背的男人仿佛是一只化成人形的黃鼠狼。 黃鼠狼發現我了。 他只是對我傲慢地瞟一眼,接著若無其事地走向下一間可供試吃的蔬果店。 嘿? 這世上居然還有能夠冷漠地拒絕擁有一身美麗毛發的小漂亮? 我不服,于是跟了上去。 男人知道他的身后跟著一只企圖不明的小畜生。 但是,這僅僅是一只小畜生而已。 何足恐懼? 我跟著他走過幾條街巷,看著他如同美食家那般在品嘗店家賞賜的美食時露出深思的模樣,就明白他的背景非凡。 我撲扇翅膀,飛了起來,朝他的腦袋叨去。 厲害吧。 我都說我會飛了。 男人摸著后腦勺,驚愕地看著我。 緊接著,就是一場人和畜生的追逐戲了。 我和他飛奔在頻頻駐足回首的人流里,就好似玩著讓玩家感到刺激的地鐵跑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