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大總裁進城接客
白浪滔滔我不怕,槳起舵兒向前劃。 撒網下水到漁家,捕條大魚笑哈哈。 小草把我抱在懷里,輕聲呢喃這句歌詞。 我抬頭望著她,看見隨風紛飛的發,宛如一縷縷裝滿往事的霧從她的臉邊擴散。 我在她臉上看到了蕭條。 我們坐在鋪滿小貨車后車廂的草稈上,一路朝著遙遠的火車站逆風而行。 司機是鎮上的人。 小草認識,于是順路載我們一程。 蹍過泥濘的路,車子搖頭晃腦得像是腿軟的醉鬼。 小草的面容依舊平靜得近似絕望。 我聽著她這哀訴的歌聲,想起甘吉在家門口朝我們揮手的樣子。 不是我們把甘吉拋下,也不是甘吉把我們拋下。 我們只是碰巧在人生的相交路口相遇。 一點偶然,一個擁抱,一句想念,一些眼淚,然后頭也不回地繼續行走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 手??谕?。 普通人的生活是一刻都不能停的。 若是停下,等同于踢掉腳下的凳子,整個人就都掛在脖子上的繩子了。 甘吉其實并不明白久別重逢的meimei為什么如此著急地跑回深圳,好似這座遠在天邊的陌生城市才是她真正心心念念的家。 對了,小草在深圳確實有一個家。 只是這個家尚且處于嗷嗷待哺的毛胚階段。 小草的家不大,叁十平米,位于叁環,是舊平房。 也不知是不是幼年時期的心理在作祟,等待小草交付全款后站在門口,才發現平房的外形頗有她在與甘家人同住的老房子的模樣。 小草買不起市中心的精致的商品房。 可以說,她就是打拼一輩子也買不起。 小草算過了。 裝修的錢加上買房的錢只能買一間商品房的廁所。 但是,這不意味著窮人沒有資格成家立業。 歌也有唱的啦: 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房產過戶之后,小草慶幸沒有聽信房屋銷售員的鬼話向他們的同謀者銀行辦理房貸。 房貸是銀行家從普通人身上割來的血rou。 小草不愿成為奴隸。 不知怎的,方才還惘然若失的小草突然如同雌鷹般高聲嗥叫起來。 這把懷中的我嚇得一機靈。 小草一邊把手當作指揮棒,一邊歌聲嘹亮地唱道: 起來! 不愿做奴隸的人們! 把我們的血rou,筑成我們新的長城! 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著發出最后的吼聲。 起來! 起來! 起來! 我們萬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炮火, 前進! 冒著敵人的炮火, 前進! 前進! 前進!進! 小草越唱越起勁,容光煥發的神色仿佛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看到了幸福的實物。 這就是國歌所帶來力量。 小草興奮極了。 她不顧我的掙扎,把我高高舉在空中,使強硬的風猶如搬磚狠狠扇打我的臉龐。 我是中國第一只會飛的鵝? 鵝生來就會飛好嗎?! 誰稀罕做你的鵝了! 娘啊。 我的娘??! 你快把我放下來吧。 我他媽有恐高??! 女人那暢快的歌聲與畜生那驚慌的哀嚎的此起彼伏。 我們鬼叫了一路。 第叁世,我依舊有幸成為小草的愛寵。 我住在城里,有了名字,叫小漂亮。 我確實漂亮,特別是一身泛著宛如汽油淌在水里的五彩鏡面的羽毛。 我吃得很多,長得很快,名聲也傳得很遠。 我像是有著年輕貌美愛表演的自戀型鵝格,經常在女主人的店門口風sao又招搖地走來走去,生怕路過的每一個陌生人會不經意錯過我的倩影。 女主人對我搔首弄姿表示非常滿意。 我像是站街的sao貨,給她吸引來無數的客人。 她若是見我哪處的毛不順,就會積極地用手沾點口水給我撫平。 她不是我的女主人。 她是我的老鴇。 我勾引人類頗有訣竅。 我是鵝,沒有貓那睥睨眾生的天性,也沒有狗那待人友善的基因。 我剛好處于這兩者之間。 我先是選定一個對我投來目光的路人,然后一只鵝和一個人就會進行長達半分鐘的對視。 這種對視足以人類對我產生詭異的幻想。 目標一旦靠近我,我便會撲棱兩下翅膀,飛快地溜進店里。 接下來,就該小草出場。 小草一邊富有溫情地與來者打招呼,一邊裝作無意地用鐵勺翻弄鍋里熱豆漿。 黃豆的醇香涌進鼻腔,宛如春日帶著花香的涼風。 氣氛烘托到這里,不買賬就過分了吧。 靠著這屢試不爽的吸星大法,我給我的女主人騙來不少人氣。 因此,小草抱著我,說我是她最值錢的寶貝。 唔,她也就在我給她掙錢的時候才會哄我。 之前,我說過做貓狗有貓狗的好處。 做鵝也有好處。 我心態好,每日都悠然自得得像個閑散的大爺。 當然,壞處也是有的。 我就是天生管不住自己的屁眼子。 我的屁眼子是活的。 它有它自己的想法。 我經常是一邊走,一邊拉,小草想用手兜著都兜不及。 所以,小草說在我的屁眼子里用紅酒塞給塞起來,定點就會把塞子拔出來,然后親自把我的屎給抖出來。 我受不得這種要命的待遇,更受不得她對我這般狠心。 于是,我壓低長長的脖子,撅起白乎乎的翹臀,kwa地一聲朝敵人俯沖過去。 結果就是,我像一個沉甸甸的熱水袋,被小草拎起脖子旋轉好幾圈。 等我落在地上,我眼中的小草從一個變成四五個。 小草氣焰囂張地指著我,說道。 “再打,老娘今晚就把你抓去老吳那兒做斬料!” 女人,你是翻臉不認鵝??! 你每日算賬時露出的笑容究竟是誰給的? 是我。 是我這只隨處拉屎卻又無比美麗的鵝! 我喜歡欣賞小草算賬時的神態。 她那長年累月浸泡在水中的手指非常靈活地在計算器的按鍵上如同舞者歡樂地跳躍。 她很專注,嘴邊揚起不自覺的竊喜,好似害怕被人發現她發財了。 一想到這個,我就不氣了。 小草的笑容總能安撫我。 我這輩子的鵝生也就這樣輕易地栽了。 為什么? 因為當你覺得她做出最愚蠢的舉動和說出最愚蠢的話卻仍然覺得她是可愛的,那么你絕對是完了。 完了,懂嗎? 完了! ——— 推薦各位去聽聽草東沒有派對的《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