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節
也顧不上胡惟庸怎么想了,他趕緊急聲大喝道:“快,把他嘴堵上!” “爹,我艸……”胡天賜話還沒說完,嘴巴就又被塞住了。 臺下卻已經哄的一聲炸開了鍋,市民們互相問道:“聽到胡公子說什么了嗎?” “我沒聽錯吧,好像說什么被換出去,又被換回來了……” “就是這么說的?!?/br> 市民們激動的議論紛紛,樂子人們這下徹底贏麻了。 第七零四章 永別了,胡公子 監斬臺上下,所有人都望向胡惟庸,想聽聽他怎么說。 “胡相……”趙翥用乞求的眼神看著胡惟庸,求他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都這時候了,再節外生枝,非但救不了胡天賜,反而會把所有人,還有所有人的全家都搭進去。真會血流成河的…… 胡惟庸手扶著桌子,嘴唇翕動著,臉色先是煞白煞白,接著變得蠟黃蠟黃,最后變成詭異的紫色。 他的眼神也同樣急劇的變化著,從震驚,到難以置信,繼而有些明悟,最后變成了徹骨的悲痛…… 就在這時,日晷的晷針投影,完全與晷盤上那道紅杠杠重合了。 “午時三刻已到!”負責報時的官員拖著唱腔,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安靜。 劊子手們高高舉起了鬼頭刀,等候臨刑官的最后命令。 開濟卻看向胡惟庸。 胡天賜拼命抻著脖子,也滿眼乞求的望著胡惟庸。 胡惟庸卻沒有說話,只是別過頭去,擺了擺手。 “行刑!”開濟便不再猶豫,高聲下令。 劊子手們猛地一刀砍下,一道道鮮血噴涌而出,一顆顆人頭滾滾落地。 其中就有胡天賜那顆死不瞑目的腦袋…… 劊子手徒弟趕緊撿起人頭,裝進木匣中,用黑綢包了,捧著跑到監斬臺上,交給胡惟庸。 這是宰相公子才有的待遇。別的死囚也會被劊子手收起腦袋,但家人想要回去,非得孝敬一筆不菲的人事,才能收到全尸的。 手攥著開濟交還的火簽,胡惟庸始終不敢看那人頭一眼。 此刻他心如刀割,老淚縱橫,比早朝時還要強烈十倍的悔恨、愧疚與痛苦,瘋狂啃噬著他的心…… 他本以為,經歷過昨日的殺子之痛,這世上不會有再有什么事情,能讓自己感到悲痛了。 沒想到,第二天他就知道自己錯了。原來比殺子之痛更痛苦的,是殺兩遍子…… 蒼天啊,你玩兒死老夫得了。 他身體一搖晃,終于一口老血噴出…… “胡相?!壁w翥趕緊扶著他。 胡惟庸擺擺手,含糊的說了句什么‘你干的好事’之類…… 趙翥沒聽清,或者裝著沒聽清。 “別碰我……”胡惟庸用冰冷的目光,瞥一眼趙翥。 趙翥像被蝎子蟄了一下,趕緊松開手。 胡惟庸失去助力,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胡相……”趙翥想扶又不敢扶。 誰知胡惟庸竟從心底升騰起一股強大的邪火,支撐著他扶住桌子,雖搖搖欲墜,卻始終屹立不倒。 少頃,胡惟庸穩定住身形,拄著拐杖,提著兒子的人頭,一步步走下臺去。 臺下,臉上一道斜杠的胡德趕緊迎上來,想要把胡惟庸手里的匣子接過來。 卻被胡惟庸重重一杖,又給他來了道反斜杠,湊成了個大叉號。 胡德這次被打的鼻血長流,捂著鼻子茫然無措的看著他。 “不要讓老夫再見到你?!焙┯估淅鋪G下一句,徑直上車去了。 丞相都是有護衛的,倒不用擔心沒人給他駕車。 老百姓也看完熱鬧,心滿意足的朝四面八方散去,好多人還在意猶未盡的討論著胡公子最后的那句遺言——‘爹,我艸……’。 不是,是前頭那句‘我是被換出去了,可又不知咋回事兒,我又被換回來了!’ 熱衷八卦的南京市民們,興致勃勃就此展開了討論。 有人說,這是胡公子被殺頭前嚇破膽,出癔癥了。 但這種大事化小的說法,顯然沒有市場。大眾還是更津津樂道另一種說法——肯定是胡相想宰個白鴨,給他兒子當替死鬼,結果不知怎么陰差陽錯,被人給換回來了。 結果還是殺了自己的兒子…… 這樣喜劇效果才能拉滿嘛,才符合普羅大眾對‘壞人機關算盡,卻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期待么。 要不是胡惟庸權勢滔天,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以此為原型的雜劇上演了。 此時老百姓還不知道,之前在早朝時,胡相對赦免兒子的皇恩,十動然拒那一段呢……不然高低晚上得打壺酒,加個菜,以此為題聊個通宵。 可身為當事人的刑部上下就‘猢猻吃花椒——麻爪了’。 趙翥和開濟兩位長官面面相覷,后者啥都沒參與,尚且‘躺在席子上吹死豬——長吁短嘆’,前者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塞嘴的布為什么掉了?怎么會掉呢?”趙部堂喃喃道:“莫非天要亡我?” “部堂先別慌,犯人臨刑前,說什么的都有。也許他只是想報復我們刑部,把我們拉下水?!遍_濟猜測道。 “有可能,完全有可能!”趙翥眼前一亮,馬上道:“應該就是這么回事兒!我們秉公執法,一視同仁,沒有給那胡公子開任何后門。他在牢里著實遭了罪……宰相公子嘛,肯定受不了的?!?/br> “就他身上內味兒,農民的兒子也受不了?!遍_部堂點頭道:“跟掉進大糞池子似的?!?/br> “可不是么,所以他懷恨在心,臨死時想要坑我們一把!”趙翥憤然道:“什么叫被換出去,又被換回來?當刑部大牢是公共茅房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跳糞坑就跳糞坑?” “是這么回事?!遍_濟道:“他的說法太荒唐了。就算好容易被換出去,干嘛還要再換回來,逗他玩么?” “嗯,純扯淡,沒人會當真的?!壁w部堂點頭道:“理都不要理他,不然越描越黑?!?/br> 于是便決定,全當無事發生,收攤回家…… …… 那廂間,胡德帶著臉上交叉的兩道杠,失魂落魄走在大街上。 好巧不巧,正碰見老六跟徐妙清拉著手,從大功坊出來。 一看到他臉上又多了道紅杠,老六忍不住又吹了個口哨。 “呦,改全天禁停了?!?/br> 胡德人都麻了,理都不理繼續往前走。 徐妙清悄悄捏了捏老六的手,小聲道:“小流氓?!?/br> “這就流氓了?回頭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流氓?!崩狭撀暥埠鹊?。 他也只能嚇唬嚇唬徐妙清了,因為吳公公還在邊上等著他呢。 朱老板讓他趕緊去見駕。 事情到了這一步,傻子也能看出,是有人故意在整胡惟庸了。 那么身為最大嫌疑人的老六,自然得給父皇一個解釋了…… “去了好好說話,別抬杠,挨揍就不值了?!毙烀钋宀唤麚牡?。 “放心,我有功無過,父皇說不定還會賞我呢?!崩狭谘酪恍?,其實心里也沒底。 此刻,他只想問候那個已經回去誠意伯府的死老頭…… 第七零五章 坦白 武英殿。 “父皇,恁叫我?”老六嬉皮笑臉進來,想要萌混過關。無奈年齡不允許了,再出這個樣兒看上去很欠揍。 朱老板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看老六,剛要開口。 “是我?!崩狭鶕屜鹊?。 “……”朱元璋差點沒噎著,翻白眼道:“你知道咱要問你啥?” “兒臣不知道。但父皇明見萬里、明察秋毫、什么都明明白白。既然父皇覺得是兒臣干的,那就一定是兒臣?!?/br> “你小子,怎么也會拍馬屁了?”朱老板雖然知道他言不由衷,但這擰小子嘴里說出這種話來,他還是十分舒坦。 “兒臣長大了?!敝鞓E愈發諂媚笑道:“知道父皇不易了?!?/br> “哈哈哈,咱怎么這么不信呢?”朱老板放聲大笑,擱下手里的奏章道:“你是怕挨揍吧,這是誰教你的乖???徐達女兒還是劉伯溫孫女?” “嘿嘿,父皇看破不說破?!崩狭笾樞Φ?。 “行吧,既然你這么老實,那咱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敝煸罢禄ㄧR,揉了揉鼻梁問道: “胡天賜到底怎么回事?” “就父皇了解的那樣?!崩狭阌樣樀溃骸皟撼伎此麄兡懘蟀?,居然敢把他從死牢里換出去。我怕鬧出丑聞來,再說也不能讓朝廷枉殺無辜。就又幫著給換回去了……” “你人還挺好咧?!敝炖习鍥]好氣道:“沒想到還真是你干的,要把胡相給逼瘋了……你小子挺熊啊,能把胡惟庸耍得團團亂轉?!?/br> “父皇,兒臣是攻其必救,有心算無心,要是還搞不定,就太給師父和父皇丟臉了?!崩狭χt虛道。 “胡惟庸的權謀可不差,能把他耍成這樣,是你的本事?!被ɑㄞI子眾人抬。朱元璋也罕見的夸了他一句。 “都是父皇教導的好?!崩狭裰樀溃骸皟撼己么跻彩清\衣衛的聯合創始人,要是這點事都辦不到,不給父皇丟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