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859節
李弘倒吸一口涼氣道:“師父以前跟我說過一種戰略,名曰,以地域換時間,我父皇難道說施行的就是這一套戰略?” 許敬宗嘆息一聲道:“陛下一代英雄,自然無法忍受成為太上皇的羞辱?!?/br> 李弘跟著嘆口氣道:“孤也從未想過讓父皇成為太上皇,不管多少年,孤都會順其自然的登上九五之位?!?/br> 許敬宗皺眉道:“是啊,這一點老夫非常的確定,但是,云初似乎不確定,他這一次進軍西南,似乎所謀者,并非一個區區南詔?!?/br> 李弘來到巨大的堪輿圖面前,瞅著圖上碩大的南詔看了一圈,最后用手在圖上比劃了一番,最后道:“嶺南,安南,不行,太遠了?!?/br> 許敬宗道:“婁師德到蜀中,問一問便知?!?/br> 李弘搖搖頭道:“說起來,孤也不相信還會出什么岔子?!?/br> 許敬宗抬頭看看李弘,張嘴要說話,最終還是把要說的話吞咽了下去,因為,他發現沒有必要說,李弘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說。 “孤三天后要走一趟長安?!?/br> 李弘在臨走前對許敬宗道。 許敬宗點點頭道:“那里將是殿下龍興之地?!?/br> 跟李治,李弘,武媚,許敬宗這些人謀劃的宏圖比起來,云初這邊幾乎是在鉆牛角尖。 云初這個堂堂的劍南道行軍大總管,這段時間里,最關切地不是啥軍國大事,而是在cao心成都附近的野人部族們到底跟大軍,交易了多少東西。 而且,事無巨細,都要一一的查看,就連鐵鍋賣出去了多少口,他都會記在心里。 皮邏閣走了之后,就再無消息。 云初似乎也不關心這個少年人的死活,就好像這個世間從來就沒有過這個人一般。 云氏一級大掌柜霍城回成都了,這一次他準備重開成都的流水牌子,帶走了不少的云氏掌柜。 李元策心細如發,他突然發現,昔日到處都能看到的云氏掌柜以及伙計們似乎在一夜間就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那些西南的土著們。 等他發現云氏世子云瑾回來了,且帶著一群紈绔子弟接手了一直運轉良好的邊貿市場,他才謹慎的對姜協道:“你發現什么變化了沒有?” 正在睡覺的姜協連眼睛都不愿意睜開,懶懶的道:“大軍要真正進入西南林莽了?!?/br> 第二十六章 親近林莽 “兩爨指的便是白蠻跟烏蠻,盛邏皮的勝利就代表著白蠻兼并了黑蠻,其實,在西南,群蠻種類,多不可記,即便是漢人的數量也不少。 戰國時,楚將莊嶠率兵略地到滇池,建立滇國,子孫相繼稱王。苴蘭城相傳是莊嶠所筑。 秦時,常頞開辟五尺寬的道路,從蜀通到滇,名曰五尺道,后來為諸葛武侯加寬。 后來,漢武帝遣將軍郭昌滅滇國,置益州郡。 諸葛亮平定南方,又增置興古、云南二郡,此后各朝陸續增置州縣。 為了讓西南穩定下來,諸葛武侯采用“綱紀粗定,夷漢粗安,因其故俗,羈縻勿絕的施政方針”,說白了,就是要求一個相安無事。 在這種狀況下,白蠻,因為跟漢人相親,所以就學會了耕種,紡織,冶鐵,因此顯得富裕一些,烏蠻因為身處林莽,與漢人接觸的少,所以,他們的生活方式數千年來未曾改變過,因此,顯得尤為野蠻。 我大唐高祖皇帝置姚州,管羈縻州三十二,其實也僅僅是一個名號而已。 太宗置戎州,設立都督府,兩年后取消,又成立成都都督府。 不管是高祖皇帝,還是太宗皇帝,都在想辦法籠絡與唐人親近的白蠻,打擊野蠻的烏蠻。 本帥此次的策略不同,某家準備親近一下烏蠻,重點打擊白蠻?!?/br> 云初說完自己的主體作戰思想之后,不論是張東海,還是李元策,姜協都感到難以置信。 李元策抱拳道:“大帥,交好烏蠻人,打擊白蠻人,那么,我們如何與愚昧無知的烏蠻人交好,又如何利用愚蠢的烏蠻人來壓制白蠻人呢?” 云初看了李元策一眼道:“因為白蠻人已經學壞了,學會割地為王了,學會自己統治自己了,這一點很不好,對于西南的長治久安極為不利。 相比之下,烏蠻人就天真爛漫的多了,族中又多出猛士,所以,只要大唐派人輔佐烏蠻人,烏蠻人一定會戰勝白蠻人,統治白蠻人,奴役白蠻人。 這,就是本帥想要的一個結果?!?/br> 姜協咳嗽一聲道:“大帥,愚者統治智者?” 云初瞅一眼姜協道:“你覺得不好嗎?” 李元策道:“愚者怎么可能統治得了智者?” 云初淡漠的道:“刀子!” 見李元策還要說話,云初又道:“本帥這是在通知你按照我的意思行動,沒有征求你們意見的意思,我要你們上下一心,在進入西南之后,知曉哪些是我們需要打擊的對象,哪些是我們需要團結的對象就可以了?!?/br> 張東海道:“還有不少的漢人?!?/br> 云初毫不在意地道:“歸類于白蠻,或者說,人家早就忘記了自己漢人的身份,已經把自己當作白蠻了。 云初的話語里一絲溫度都沒有,似乎這樣做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李元策還要說話,就聽云初道:“戎州司馬章仇孝方就是在漢人的帶領下進入了絕地送江川,全軍覆沒,三千鐵甲無一生還,他們身上的甲胄被盛邏皮拿走,他們的衣衫被土人拿走,他們的首級給巫師制作成法器,他們的胯下之物甚至都被那里的土人當作壯陽之物煮食。 李元策,你不會說,你在調查文書里沒有看到這一段話?” 李元策神色一凝,半晌才道:“末將以為大帥此次征伐西南是以安撫為主?!?/br> 云初道:“該殺的一個都逃不了,該安撫的一定要安撫到位。好了,既然都聽明白了,各部分頭準備,五日后——兵發戎州?!?/br> 等眾將退下之后,張東海猶豫一下,還是向略顯疲倦的云初問道:“商賈們已經出發了?” 云初點點頭。 張東海又道:“世子也出發了?” 云初再次點點頭。 張東海來到云初身邊坐下道:“太危險了?!?/br> 云初道:“如今這軍營中的孩子,都是我云某人的孩子,派哪個孩子去不危險呢?” 張東海聞言,插手倒退出了大帳。 大帳里就剩下云初一個人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給孩子太多的自主權的后果已經出來了,那就是不聽話。 自從皮邏閣回去之后,盛邏皮的聯合大軍就開始后退了,云初一直不向戎州挺進,他們又不敢離開林莽向都江堰進攻,加上,糧草對于西南蠻族來說一直都是一個大問題,他們根本就沒有能力跟云初的大軍對峙太長時間。 僅僅依靠林莽里的一些野獸,根本就無法支持一支大軍野戰。 既然他們后退了,云初自然就要向戎州挺進,然后渡過瀘水,挺進昭通,會川府一帶。 靠近大唐的南詔人以烏蠻為多,他們雖然已經被白蠻盛邏皮擊敗,表示了臣服,但是,那只是靠近白蠻部落附近的烏蠻人投降了,邊遠處的烏蠻人甚至都不知道有這回事。 這就是云初想要的結果。 團結烏蠻部,打擊白蠻部。 云初清楚的知道,自己這一次才帶了五萬兵馬,就算人人會飛,也沒辦法照顧到西南如此大的地方。 有了烏蠻人的幫助就很好辦了,只有他們才能在林莽中準確的找到他們的死對頭白蠻人的居住地。 李思端著一壺茶從外邊走進來,俏臉上似乎有淚痕。 “阿耶,美玉兒他們不帶我去?!?/br> 云初喝一口茶水道:“本身就不允許你去?!?/br> 李思跪坐在云初腳下道:“我沒有找到他們?!?/br> 云初道:“我這個時候也不知道他們在哪里?!?/br> 李思哭泣道:“很危險?!?/br> 云初點點頭道:“那你就為他們祈福好了,另外,不要朝那些佛頭膜拜,我擔心佛不但不會保佑他們,可能還會降罪給他們?!?/br> 李思傷心的點點頭就回到了自己的帳篷里,掀開垂下來的床單,瞅瞅床下堆積的十八個羅漢頭顱,開始發愁,怎么才能把這些佛頭融化掉,再把金塊帶回長安。 美玉兒說了,這是他們七百紈绔的私藏,不能上繳。 剛才試探了一下阿耶,發現阿耶知道佛頭的事情,李思也就開始著手把佛頭變成金塊的事情了。 美玉兒他們這一次回來之后,身上的血腥氣很重,問他劫掠那些黃金難不難,美玉兒說不難。 李思覺得這是美玉兒在撒謊,拿到了那么多的金子,卻沒有什么高興的意思,這背后一定有很多不能為人所知的事情。 李思脫掉鞋子躺在床上,床底下咣啷一聲響,有一顆金燦燦的佛頭從床底下滾出來,這顆佛頭李思認識,是看門羅漢的頭顱,看門羅漢寓意保衛平安,他手持武器,站在門邊守護,驅除邪惡,他可以驅除災禍。 李思跟看門羅漢對視了一陣,發現看門羅漢不想看她,還特意轉過頭,寧可雙眼看著大地,都不愿意繼續看著她。 于是,李思就低聲道:“本宮是大唐的安定公主,如果你這一次能保佑美玉兒平安回來,本宮就專門為你塑造一座金身,帶給你無數的信者?!?/br> 說罷,就伸出手將看門羅漢的頭顱轉過來看著自己,再次低聲道:“你要是不吭聲,本宮就當你是答應了?!?/br> 隨即,就伸出一條腿,把看門羅漢的頭踢回床下。 此時的云瑾在額頭上纏著一層青色的棉布,耳朵上還掛著一串銀質鈴鐺,稍微動彈一下,這一串鈴鐺就會發出細微的聲響,就像少女的笑聲一般。 他的腰上挎著一柄腰刀,這種腰刀與大唐橫刀不同,看似做工簡陋,實則乃是軍中的大匠專門為他們鑄造的。 腳蹬雙耳麻鞋,穿著瘦小的緊身彩線刺繡的短衣,下身穿著一條肥大的燈籠褲,行動間隱隱生風,一看,就是一個矯健的蜀中少年。 不僅僅他是這般打扮,就連李承修,溫歡,狄光嗣,程家兄弟也是同樣的打扮。 他們歡快的跟著一支商隊忙前忙后的,一刻不停。 云氏的二級掌柜劉春風就坐在一輛馬車上,笑呵呵的看著眼前的這十個少年。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世子是一個非常難伺候的人,沒想到,見到了世子之后,他還以為見到的是一個快活的白蠻子。 身為云氏的二級掌柜,他一日都未曾輕松過,好在這些年在西南勤勤懇懇的做生意,好歹混到了二級掌柜的高位上。 別看世子如今歡快的就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郎,但是,劉春風清楚的知道,云氏除過沒傻子之外,啥樣的人都有。 比如身邊這個懶得動彈的溫歡世子。 “貝尼木?”狄光嗣沖著車上的溫歡喊。 溫歡煩躁的轉過頭,不過,還是回答一聲:“車老?!?/br> 劉春風笑道:“光嗣世子說一起走的時候,貝尼木的木字要閉口發音,歡世子回答說睡覺的時候,那個車老的老字要在嘴里咕嚕一下才對。 兩位說的很好,多說幾次,就跟白蠻沒啥差別,反正他們的話翻來覆去就那么幾句,以幾位世子的聰慧,很不快就學會了?!?/br> 程龍怒道:“哪里簡單了,我現在就學會了幾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