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858節
皮邏閣臉上的紅色迅速的彌漫到全身,本身人就長得黑,現在又被一個長相明艷的少女給笑話了,血氣上涌,顯得人更黑了。 云初朝皮邏閣揮揮手道:“快走吧,要不然他們又要笑話你了?!?/br> 皮邏閣沒有走,一雙赤腳踩在草地上艱難的道:“你是如何知曉我會來偷襲的?” 云初笑道:“自然是你的人告訴我的?!?/br> 皮邏閣眼神一凝慢慢的道:“有jian細?” 云初呵呵笑道:“本帥拿出來這么多的物資專門跟你們南詔人交易,拿到一點消息有什么難的,你要燒物資,卻不知有很多人等著用草藥,獸皮,羽毛交換呢?!?/br> 皮邏閣緩緩地朝云初撫胸施禮,就轉身大踏步地走進了大象那邊的叢林。 李思氣鼓鼓的道:“那家伙粗鄙不知禮儀,阿耶都放他走了,也不說一句感謝的話,阿耶,您說他著急回去干啥?” 云初喝一口新茶道:“尋找jian細?!?/br> “真的有jian細嗎?” “傻孩子,這必須有jian細,如果沒有jian細的話,你讓皮邏閣這個孩子回去如何解釋他的這場慘敗呢?” “他回去之后是不是會找一個平日里看不順眼的家伙當jian細殺掉?” “應該不是吧,我覺得他的格局挺大的,應該是找一個跟他父親不合的家伙出來說他是jian細,順便幫助他的父親盛邏皮純潔一下隊伍?!?/br> 李思哈哈笑道:“我知道了,阿耶讓他先走,先回去找一個不順眼的當jian細殺掉,等那些看著他突襲失敗的人帶著另外一套說辭回去之后,他前面殺掉的那個人的正當性就有了問題,也會讓別的山頭的人對他們父子產生別的想法?!?/br> 云初笑道:“你想多了,做這些事情只是為了方便云瑾他們以后入西南?!?/br> 聽云初說起云瑾,李思就把身子靠在云初的背上道:“阿耶,你說美玉兒他們不就是搶一點金子,怎么現在還沒有消息呢?” 云初冷哼一聲道:“都說皇帝不遣餓兵,你父皇這一次倒好,大軍出發的時候,除過物資,糧秣之外一個錢都沒有給,只說了一句繳獲盡數歸長安。 普天之下,這自負盈虧的仗還是頭次得見?!?/br> 李思大笑道:“我父皇一定會后悔的?!?/br> 云初笑道:“憑什么這么認為?” 李思道:“因為阿耶答應了啊,估計這一會我父皇已經開始后悔了?!?/br> 云初起身,瞅著西南密密匝匝的叢林笑而不語。 一陣風吹來,西南的森林就響起了松濤聲,云初覺得這可能是森林想積極的跟他對話,此時此刻,他就是西南這片大地的主宰。 李治小心的將手頭的半尺直徑的大型放大鏡擱在一個鹿皮墊子上,將周興的奏疏丟在一邊,這才抬起頭對武媚跟李弘兩人道:“云初才進蜀中就發了一筆大財,先前的約定有些孟浪了?!?/br> 武媚好奇的瞅著李治身邊的放大鏡道:“溫柔此次來洛陽,就是為了親手送這個東西?” 話題被武媚扯開,李治好像也沒有在意,而是拿起那面大型放大鏡感慨的道:“找到一方如此巨大且通透的水玉,本就是一件難事,再尋找高手匠人,日夜用鹿皮琢磨成如此模樣更是需要很長的時間,別看這樣一個小小的東西,云初他們至少琢磨了上百塊水玉,才得到這樣的一件寶貝。 朕還聽溫柔說,這鏡面的弧度不得有絲毫的差錯,稍有差錯整面水玉便會廢棄,也只有云初等人愿意為了朕的不便之處,如此的上心,弄出如此寶貝出來?!?/br> 李弘從懷里也掏出來一面道:“孩兒也有一面?!?/br> 李治拿過來對著周興的蠅頭小楷看了一眼,就丟給李弘道:“你的這面就是瑕疵鏡子?!?/br> 李弘拿著放大鏡道:“功用不同,父皇是為了看小字用的,孩兒是拿來玩耍的,自然用不到那么精細?!?/br> 李治極有興趣的道:“怎么玩耍?” 李弘就拿著自己的放大鏡放到太陽光里,對好焦距之后,只是片刻功夫,周興的奏疏上就出現了一個亮點,又過了片刻,奏疏就變得焦黑,然后一簇火苗陡然升起,李弘拿著燃燒的奏疏丟進宮人拿來的火盆里,這才對一臉迷惑的李治道:“光,與火同源,是一種能量,這東西的出現,切實的印證了師父以前教給我的學問的真實性?!?/br> 李治聞言點點頭道:“怪不得溫柔敬獻此物之時一再說明,不得拿此物看太陽,原來是這個緣故啊?!?/br> 武媚見這一對父子一人拿著一面放大鏡開始說胡話,且到處點火就不滿的道:“為何本宮沒有?” 李弘連忙道:“父皇的鏡子是長安縣令溫柔特意前來敬獻的,孩兒的是溫柔順路帶來的,母后的鏡子是云虞氏敬獻的,走的是官驛,速度自然慢一些?!?/br> 就在李弘跟武媚解釋的功夫,李治已經將自己的錦塌燒的到處都是黑點,就連巨熊的屁股上也被燒了一下,巨熊慘叫一聲就跑了,而李治笑得前仰后合。 武媚看一眼被燒成灰燼的周興奏折,在心中暗自嘆息一聲,她沒有想到,皇帝對云初的放縱竟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而云初對待自己這個皇后的態度,從送放大鏡一事上就能看的清楚明白,皇帝的必須走正規的途徑,太子的可以徇私,只有自己的必須走母儀天下的路子,只能是走云虞氏這個婦人的門路才能得到。 換而言之,云初對朝廷的態度已經非常清晰了。 皇帝的歸皇帝,太子的歸太子,皇后的歸皇后! 第二十五章 春江水暖鴨先知 婁師德坐在東宮的偏殿,安靜的等著太子歸來。 “噠,噠,噠,噠……” 他已經在這里坐了有一個時辰之久了,卻沒有什么急躁的神情,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偏殿角落里的一個奇怪的機關上。 這是一串被絲線拴起來的雞蛋大小的渾圓鋼球,總共有六顆,每當左邊的一顆擺動的鋼球砸在相鄰的鋼球上之后,就會發出“噠”的一聲響,隨即,中間并排的鋼球不動彈,最右邊的一顆鋼球卻會被彈起來,等最右邊的這顆鋼球砸下來的時候,最左邊的鋼球就會再次飛起,如此,循環往復。 婁師德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個機關,整整看了一個時辰之久,這個機關依舊在動彈,似乎會永遠這樣動彈下去。 李弘回來了,婁師德就把目光從那個奇怪的機關上挪開,朝李弘施禮道:“成功了嗎?” 李弘疲憊的捏捏眉宇間的睛明xue道:“你準備帶人入蜀中吧?!?/br> 婁師德疑惑的道:“未竟全功?” 李弘嘆口氣道:“利州,夔州落入母后之手,劍門關依舊在父皇手中?!?/br> 婁師德道:“水陸兩個出口為皇后所制,劍門關為陛下所控,蜀中就無法自成一體?!?/br> 李弘道:“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你還是盡快入蜀,從郭子平手中接管成都,趁著我師父還在成都的有利條件,經營蜀中?!?/br> 婁師德道:“殿下還有什么要吩咐的事項嗎?” 李弘搖頭道:“處理地方政務,你比我更加的熟悉,孤信任你?!?/br> 婁師德指著那個鋼球機關道:“能否將此物賞賜臣下?” 李弘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讓宦官去倉庫拿來了一個,只是這個比偏殿角落里的那個小了很多,甚至可以拿在手里把玩。 “你還是拿這個吧,大同小異,別看這東西很簡單,里面蘊含的學問不少,可以直觀的看到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行為軌跡,還包括磁……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拿去當個擺件玩耍去吧?!?/br> 婁師德不服氣的道:“臣下也是飽讀詩書之輩?!?/br> 李弘笑道:“這東西跟你飽學的詩書沒啥關系?!?/br> 婁師德哦了一聲,就抱著李弘給的小機關離開了東宮,坐上馬車之后,就用手指提起機關最左邊的小鋼球讓他自然落下,小鋼球砸在垂在中間的鋼球上,最右邊的小鋼球就應聲飛起。 聽著馬車里熟悉的“噠噠”聲,婁師德輕聲道:“看來,又要學新學問了?!?/br> 李弘在錦塌上躺了片刻,就翻身坐起,穿過層層宮殿,來到了許敬宗居住的地方。 許敬宗正拿著一個放大鏡到處打量,李弘過來的時候,就透過放大鏡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不要拿這個東西看太陽?!?/br> 雖然覺得沒有必要這樣說,李弘還是說了。 許敬宗聞言收起自己的放大鏡對李弘道:“看到這個東西,就讓老夫想起少年時的一段趣事來了?!?/br> 李弘見許敬宗強烈的你快問的神色,就無奈的道:“什么趣事能讓太傅如此難以忘懷?” 許敬宗呵呵笑了兩聲,然后道:“殿下可知楊鋼此人?” 李弘稍微思索片刻就道:“前隋觀德王楊雄之子?” 許敬宗呵呵笑道:“殿下博聞強記啊,這個楊鋼在太學的時候啊,平日里最喜歡說的話便是——家父乃是觀德王。 于是,就有好事之徒,以孔子學生編纂《論語》的方式編纂處一個故事。 曰,孔子過關中,忽患眼疾,視微小之器如見龐然大物,夫子不耐久坐,便來園中漫步,有一白犬踞坐于磨盤之上,夫子不慎跌倒,幸好雙手攙扶在磨盤上才免受傷。 然,抬頭看,一座紅色巨峰昂然于白色巨木之中,且直沖九霄,夫子忍不住贊嘆曰:此為平生所見矣,遂生起名之心…… 朱者,陽也,昂然直插云霄可謂之雄也。 此時,夫子的弟子顏回見夫子趴在白犬胯下,還大聲夸贊狗鞭,忍不住高聲道:夫子差矣,此乃一枚狗鞭,并非楊雄。 恰逢夫子另外一個弟子子路從外歸來,聽聞顏回竟然在指責夫子錯了。 隨即大怒道:豎子安敢無禮,夫子說楊雄乃是一枚狗鞭,那么,狗鞭必定是楊雄,何用你來指責?!?/br> 許敬宗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而且笑得涕淚交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 李弘跟著干笑了兩聲,見許敬宗舉著放大鏡哭笑難耐,稍微一思索,就攙扶著許敬宗坐下,輕聲道:“孤此生絕不用這放大鏡觀人。 只會記得太傅辛苦教導李弘,更不會舉著這放大鏡來觀瞧太傅?!?/br> 許敬宗停止了苦笑,用手帕擦拭一下長須上的涕淚,再一次舉起放大鏡放在眼前,透過放大鏡瞅著李弘道:“殿下已然是一個巨人?!?/br> 李弘沒好氣的道:“但愿孤王不是一枚狗鞭?!?/br> 許敬宗大笑道:“殿下何故如此自污?” 李弘氣咻咻的道:“這等故事孤王也會編纂,只需將那只白犬移到李子樹下,孔夫子立刻就會說,李弘乃是狗鞭,狗鞭就是李弘的屁話?!?/br> 許敬宗撫掌大笑道:“老夫的名字倒是不好編纂?!?/br> 李弘大笑道:“白犬移到供桌便可?!?/br> 許敬宗聽了停止發笑,吸一口氣道:“不可不防?!?/br> 李弘道:“好了,好了,太傅的諫言孤接受了,人無完人的道理孤還是知道的,斷然不會用放大鏡看人,也不會用太宗的人鏡來看人,畢竟,能與魏征,魏玄成比肩的人沒有幾個,再說了,孤也受不了那種人。 我們還是說說蜀中的事情吧,現如今,利州,夔州為母后掌控,劍門關為父皇所有,孤王看似得到了幾乎整個蜀中,卻受制于父皇,母后,孤王該如何破局呢?” 許敬宗把玩著自己的放大鏡道:“殿下不妨將目光放長遠一些,利州,夔州,劍門關控制蜀中,那么,什么地方又能控制利州,夔州,劍門關呢?” 李弘想都不想道:“關中,漢中!” 許敬宗笑道:“什么地方又能控制關中,漢中呢?” 李弘道:“中原,咦?太傅是說父皇已經把權力之爭付諸于四海?” 許敬宗道:“陛下胸懷廣闊,自然會將四海放在心頭,我大唐國土縱橫四海,前所未有的大,陛下如今將蜀中托付于太子,卻又控制了利州,夔州,劍門關,這就需要殿下繼續爭奪關中,漢中,才能補全蜀中的缺憾。 等殿下拿下關中,漢中之后,這已經不知道是多久的事情了,又有中原,鉗制關中,漢中,蜀中,等殿下拿下中原之后,又需要多少年呢? 等陛下手中的土地盡數為太子掌控,也就是殿下登基加冕的那一刻,只是這個時候,陛下的身體必定是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所以,老夫以為,殿下順其自然為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