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842節
云瑾撿起羽箭看一下箭頭,對溫歡他們道:“很奢侈啊,鐵箭頭?!?/br> 說罷,四人繼續向前走,大竹樓的平臺上陡然出現了一個身披虎皮的壯漢,沖著云瑾吼叫道:“軍爺,小的冒犯了?!?/br> 表面上禮貌很周到,手上的長弓卻不斷地向云瑾他們發射羽箭,而且,這人射箭的手法不俗,即便是在弓箭手中也能算的上一號人物。 可惜,對上云瑾,溫歡,狄光嗣,李承修四個人就不那么夠看了,這四人手臂前方都有一面盤子大小的臂盾,輕易的就能把羽箭格擋開來。 溫歡擋開一根羽箭之后對云瑾道:“你看,有錢人的前提一般都是勇敢?!?/br> 狄光嗣道:“這種勇敢一般只在第一代有錢人身上能夠看到,第二代或許也有,不算多,這個家伙竟然敢向我們軍人發起進攻,就說明,這個家伙富裕起來的時間不長?!?/br> 云瑾道:“不過,也暴露出來了一股子小家子氣,明知道不敵還要跳出來保護自己的財產,可見,他把財產看的比命重,一般情況下,這種人匯聚財產的過程一定非常的艱難,這才出現了拼死保護財產的場面?!?/br> 說話的功夫,四個人已經來到了大竹樓的跟前,而平臺上的那個穿著虎皮衣裳的家伙,就舉著一柄,明晃晃的長刀從二樓跳下來,兜頭向走在最前方的云瑾砍了下來。 與此同時,從二樓的木板樓梯上,也沖出來兩條大漢,手持長矛不由分說地就朝李承修跟溫歡兩人刺了過來。 云瑾橫跨一步避開了凌空劈砍的壯漢,趁著他的身體還在半空,一腳就踢在他的腳脖子上,這家伙被踢的在空中轉了一個圈,最后臉朝下重重的摔在泥地上。 狄光嗣踢了這家伙一腳,讓他翻了一個身,云瑾蹲下來,把這家伙嘴巴上鑲嵌著的一塊木頭拔掉,見木頭上鑲嵌著一排牙齒,就隨手把木頭丟遠,對這個被摔得七葷八素的虎皮壯漢道:“敢問仁兄發家之道?!?/br> 壯漢滿嘴淌血,呆滯的看著云瑾一言不發。 云瑾見旁邊的石槽里面有水,就用竹勺挖了一勺子潑在壯漢的臉上,再次道:“敢問仁兄的發家之道?!?/br> 壯漢的神思被一勺子冰水給找回來了,見云瑾發問,就噴著血沫子道:“我們是老實獵戶,不是賊人?!?/br> 云瑾用臂盾擋開這家伙噴出來的血沫子,疑惑的道:“既然是良善人家,見了我等府兵為何二話不說就用弓箭招呼?” 壯漢憤恨的道:“你們定是離開軍伍尋找發財機會的賊兵,從那些窮鬼身上刮不出什么油水,自然要來找我們?!?/br> 提著弓箭在一邊放哨的狄光嗣忽然道:“那些人圍過來了?!?/br> 云瑾抬頭朝四周看去,發現那些藏在破爛竹樓里的鄉民,此時正在緩緩地靠近中,看不清他們過來的意圖,就問虎皮壯漢:“他們要來救你嗎?” 虎皮壯漢頹廢的搖頭道:“老子被你抓住了,那些窮鬼就想報復我?!?/br> 云瑾道:“你干了啥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嗎?” 虎皮壯漢眼看著自己的兩個幫手,被李承修跟溫歡踢皮球一般的往竹樓的柱子上踢,不等落地,再踢回去,弄得竹樓搖晃的厲害,就吞咽一口血水道:“好漢饒命,家里的好東西都歸好漢了,只求留我等一條性命?!?/br> 云瑾道:“你家里有好東西?” 虎皮壯漢肯定的點點頭道:“有!” 云瑾捏著壯漢的后脖頸將他提起來笑道:“帶我去見識見識?!?/br> 李承修,溫歡聽說有好東西,也就一腳踢飛了昏迷過去的壯漢,跟著云瑾進了竹樓,只留下狄光嗣一個人拿著弓箭阻止那些鄉民靠近。 不得不說,這一家人真的很富裕,竹樓底下養著十幾口豬,其中八頭大豬,四頭不大不小的豬,豬圈里還站著一個烏漆嘛黑的豬倌。 溫歡停下上樓i的腳步,沖著豬倌道:“你才是這里的主人家吧?” 豬倌慌亂的跪在豬糞里磕頭,嘴里還啊吧,啊吧的叫喚著,看樣子是一個啞巴。 溫歡笑瞇瞇的道:“別裝了,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在豬圈里還穿著鞋子的豬倌,出來吧,我們就是有些事情問你,沒打算殺人越貨?!?/br> 溫歡話音剛落,就有一頭半大不小的豬朝他飛了過來,溫歡擔心沾上豬糞,縱身跳躍開來,同一時間,腳在竹竿上踩一下,就朝那個豬倌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豬倌的身體才暴露在狄光嗣的視野內,一枝狼牙箭就追了過去,眼看這家伙的腿部就要中箭的時候,豬倌的身子猛地向前躥了一步,狼牙箭堪堪擦著小腿鉆進了地里。 溫歡不滿的朝狄光嗣道:“什么準頭啊?!闭f罷自己就快跑幾步追了過去。 惱羞成怒的狄光嗣連珠箭發…… 云瑾回頭看看那頭鑲嵌在樓板上的小豬,在虎皮壯漢的腦袋上拍一巴掌道:“你呀,怎么就這么不老實呢?!?/br> 李承修抬腿重重的踢在壯漢的兩腿中間,虎皮壯漢發出一聲不似人叫喚的聲響,緩緩跪在地上,李承修又在他的脖子上踢一腳,這家伙就一頭撞破二樓的竹簾子,鉆進了二樓大廳里。 云瑾守在門口沒有進去,因為剛剛進去的虎皮大漢的身體已經被一根削尖的竹子刺穿了身體,正好跪在了大廳火塘邊上,耷拉著腦袋眼看就不活了。 好人家誰在大廳里裝機關害人呢? 所以,云瑾,李承修都沒有產生什么愧疚之心。 李承修探頭朝大廳里瞅了一眼道:“好像沒啥機關了?!?/br> 云瑾就率先進了大廳,他的每一步都踩的很穩當,不過,因為是竹樓,所以還是會吱嘎,吱嘎的響個不停。 這座竹樓很大,周圍用竹席,竹簾子隔成了好多個房間,云瑾選中了正面最中間的一間房子,用力的踢在了那個虎皮壯漢的身體上,將他踢的在地板上滑動起來,一頭撞進了最中間的一個屋子。 只聽里面一陣慘叫,一瞬間,就從里面跑出來很多沒有穿啥衣服的女子,就那么凄厲的尖叫著從云瑾,李承修身邊跑過,一窩蜂的下樓了。 云瑾瞅瞅李承修道:“怎么不攔???” 李承修撇撇嘴道:“為啥你不攔???” 云瑾掀開一個簾子,瞅著里面的二十幾口各種各樣的鍋,對李承修道:“原來是掌握了生產資料,才致富的?!?/br> 李承修打開其余幾道門,看著里面的糧食,農具,乃至水桶,粗陋的工具點點頭道:“確實如此,連豬油都有七八罐子,確實是這個村子里的富戶?!?/br> 第四章 所謀者大 權力致富這種事情云瑾見的多了。 這是一種極為有效的致富方式。 也是最普遍的一種致富方式。 至少,它的排名遠在勞動致富的方式之上。 權力的誕生大概有一萬種以上的原因,而最根本的原因來自于——信任! 就是因為信任,大家才同意讓某一個人替大家保存勞動生產剩余,出于信任,大家愿意讓某一個人來主持分配勞動生產剩余。 只是很多人對不起大家的這份信任,這就導致了權力致富這種骯臟的東西誕生到了人間。 云瑾覺得既然有人辜負了大家的信任,那么換一個公平的人上來,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至于原來的那個主持分配勞動剩余的家伙,自然要經過大家商議之后,再給處理掉。 從大竹樓里出來,狄光嗣跟溫歡已經抓住了那個豬倌。 云瑾從未見過一個人的兩條腿上竟然能中如此多枝箭的,再看看狄光嗣空空如也的箭囊,就對狄光嗣道:“這家伙中了二十四枝箭?” 狄光嗣郁悶的道:“二十三枝,其中一枝射歪了?!?/br> 聽這個豬倌的叫聲很是奇怪,李承修用刀子撬開這家伙的嘴巴,發現他的舌頭沒有了,所以說,人家是一個真正的啞巴。幸好,之前被他們當球踢的兩個家伙還沒有死,就抓過來詢問。 就在他們詢問這三個家伙的來歷的時候,云瑾發現有一些鄉民悄悄的潛入到了大竹樓里,還驚慌失措的從里面弄到一口鍋,就煙塵滾滾的狂奔向背后的秦嶺。 有一個人打樣子,其余的人也就有樣學樣,開始只是幾個人,再后來就成群結隊了,片刻的功夫,那座很大的竹樓里的東西就被搜刮一空。 從審訊中,云瑾得知,啞巴是村子里的人,以前盡被欺負了,后來不得不離開家出外謀生,也不知怎么的,學了一身的硬本事,帶著三個伙伴回到了村子。 由于他們四個人有武器,全村子的人加起來都打不過他們,于是,他們自然就成了這座閉塞的小山村的首領。 再然后,村子里所有的女人,所有的糧食,東西也都就成了他們兄弟四個的。 “典型的暴力獲得權力,再通過分配權獲得生產資料,再通過生產資料私有化來控制鄉民嗯,很經典的權力轉化模式?!?/br> 云瑾終于獲得了他想要的答案,就丟開三個俘虜,準備回去了。 李承修道:“不處置這三個家伙嗎?” 云瑾搖搖頭道:“選擇權在他們手上,沒有人可以充當別人的救世主,一切的一切還是要靠自己才好?!?/br> 溫歡瞅瞅不遠處那些面露愁苦之色的鄉民道:“如果都這樣了,他們還是沒膽子沖上來,活該他們繼續被人壓榨,欺壓?!?/br> 狄光嗣道:“想當墻頭草,誰強就幫誰,世上哪有這么多的好事情?!?/br> 云瑾四人很快就離開了這座小小的山村。 三個受傷的家伙躺在地上開始破口大罵,開始威脅,開始詛咒,那些鄉民們就躲在遠處默默的看著。 那個六七歲了還沒有褲子穿的小姑娘,肚子餓的厲害,忍不住把云瑾給她的那塊不知名的東西丟嘴里,一股甘甜隨著口水蘊滿嘴巴。 這是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甘甜的滋味,忍不住張開嘴,瞅著天空呻吟一聲——啊—— 回到營地之后的四個人,很快就把那座小山村的事情忘記的干干凈凈,如果非要說有什么記憶的話,那就是云瑾的記錄本子上多了一篇記錄。 “社會實踐之七 ——乾封二年十月初九,秦嶺南麓七里坪。 參與人數,云瑾,溫歡,狄光嗣,李承修…… 實踐對象——被強人控制的村莊。 實踐目的——奴役與反抗。 實踐方式——打破平衡。 實踐結果——未知。 實踐評判——勇氣并非人人都有,敢于反抗的猛士,乃是稀缺的種類。 晚上宿營的時候,李思再一次喜滋滋的來了,在她的身后跟著程家六兄弟,現如今,程家六兄弟已經成功的變成了安定公主李思的護衛。 云瑾看一眼裝在紗籠里的一只毛茸茸的蜘蛛道:“找到新品種了?” 李思笑道:“秦嶺斑紋狼蛛,毒性遠超隴右,河北灰狼蛛,別看它的個頭不大,我們可是親眼看到這家伙毒死了一只兔子,從咬中兔子開始,直到兔子死亡,半炷香的時間。 這是一只母蜘蛛,可惜沒有找到公蜘蛛,否則,就能讓公蜘蛛織網與這只母蜘蛛交配,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就能有一大窩蜘蛛?!?/br> 云瑾見跟在李思身后的程家兄弟的臉色有些僵硬,就拉著李思的手道:“這些話不要當著外人的面說出來,他們可能沒辦法接受?!?/br> 李思咯咯笑道:“我是公主,好與不好他們都要受著,不說我了,你們今天有什么收獲嗎?” 云瑾搖搖頭道:“秦嶺南麓的人與秦嶺北麓的人社會生活習慣差別不大,普遍不具有值得研究的社會形態,在這里看到的社會結構與我們在山東,河南,河北見識到的有強烈的相似性質。 所以,秦嶺南北的人,基本上可以歸類為同一類型?!?/br> 李思笑道:“蜀中,漢中,關中自古以來便是一體,你在這里尋找差異性豈不是傻,想要找到差異性,估計要一直向西南走才有可能。 今天早晨有地方官前來拜見我,給我講了不少的地方典故與習俗,其中,就有懸棺墓葬一說,不過呢,不在這里,在豆沙關那邊,墓葬習俗不同,活人習俗也必定是不一樣的,到時候你可以去看看?!?/br> 云瑾與李思的談話,程龍確定自己聽的清清楚楚,每一個字都聽的很清楚,但是,這些字合起來要表達的意思,他們卻無法理解。 開始還以為他們兩個說的是云氏暗語,但是,當他們熟悉的李承修也加入談話之后,程龍這才隱約覺得,這不是暗語,而是一種學問。 很可能是一種非常高深的學問,否則,不至于連人家怎么埋死人都要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