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784節
他在洛陽編寫《裙臣錄》捉拿皇后身邊親信之舉,已經讓他與皇后勢不兩立了,估計是不差這一條煽動士子鬧事的罪名了。 就是可憐了云初這等地方官,我們不過是遭受了一些皮rou之苦,他們,哼哼哼,才是真的倒霉啊。 原本流水牌子的事情已然漸漸平息了,再過一陣子就可重建,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 尉遲晚不解的道:“士子都是讀過書的人,也都是明理之人,更是大唐選官之材,此次如此瘋狂,是何原因?” 戶部侍郎秦仲錄冷笑一聲道:“定然是上官儀對他們中間的某些人有什么樣的許諾吧,我可是聽說,半年前,上官庭芝就已經來到國子監擔任祭酒了?!?/br> 云初站在高墻上拼命的吶喊,在遭受了無數士子的唾罵之后,好歹保住了那些沒有逃出來的官員的性命。 一時間竟然覺得腿軟,就騎坐在墻頭。 此時的萬年縣衙里慘叫聲,哭號聲,求饒聲,喝罵聲不絕于耳。 墻底下的士子似乎也罵累了,其中一個年紀偏大的士子道:“不如我們去英公府,如今大唐吏治混亂,貪官污吏橫行不法,民不聊生,不如請英公出山,請他老人家為我等主持一個公道,還我大唐一片朗朗晴空?!?/br> “郎兄說的極是,我們這就走,不光是去向請英公,這長安城里的各路開國功勛我們都要請一遍,這江山是他們打下的,難道就忍心看著江山淪陷?” “走啊?!?/br> “走啊,今日定要為萬民尋找出一個公道……” 云初騎坐在墻頭一陣陣的心寒,這心寒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李績那個老謀深算的家伙心寒,長安這么亂,他還想著坐山觀虎斗? 做夢去吧! 心寒的人絕對不僅僅是云初一個人,竹林里藏著的一眾官員們的心也涼透了。 戶部侍郎秦仲錄大叫一聲道:“不好,任由發展下去,兵災就在眼前?!?/br> 說罷,也顧不得外邊全是狂暴的士子,率先狂奔了出去。 馬上,其余官員也面無人色的強裝鎮定的,一窩蜂的向各自的衙門狂奔,每個人都想遏制住這股狂潮。 一旦英公,蘇公,程公那些老功勛們真的被這些士子裹挾了,這就不是一般的sao亂能說的過去的。 溫柔一個人站在大雁塔的最頂處,俯視著亂糟糟的長安城,時不時的喝一口烈酒,覺得全身都暢快。 “上官庭芝那個蠢貨,要是沒有爺爺一步步的將士子所有的不滿都調動起來,你能弄出這么大的場面?” “沒有爺爺出謀劃策讓上官儀去了十六衛堵門,你們有機會把人群湊起來嗎?” “沒有爺爺為你們制定每一個步奏,你們能聯絡到長安所有的書院士子,并且讓他們跟著你走嗎?” “整個長安城里的人,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都應該受到教訓才知道老子們嘔心瀝血干的事情對你們有多好?!?/br> “不要以為當上官了,就可以在大唐為所欲為的享福,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們享受的不是福,而是災禍……” 大雁塔上溫柔并不孤單,即便是自言自語式樣的宣言也有不少的聽眾在聽,只是因為身體構造的原因,它們說不出優美的贊嘆之詞,只能回報以一聲聲的“咕咕咕咕……” 別看李績的年紀很大了,他騎上馬,跑起來的時候還是很快的,因為跑的時候過于倉促,他沒有穿裘衣,也沒有戴帽子,腳上甚至只有一只鞋。 跑之前,李績甚至一把火燒了自家的門樓,希望通過這把火,可以讓阻止那些暴怒的的士子們進入他家的腳步。 同樣跑路的人有很多,其中蘇定方跟程咬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而雍王賢在聽說士子浪潮已經開始向雍王府匯集的時候,他帶著哭腔問賀蘭敏之:“孤王該怎么辦?” 賀蘭敏之很想告訴雍王賢此刻正是他大顯宏圖的時刻,看到李賢眼角噙著的淚水,他只能無奈的道:“跑吧,此時此刻,這些士子就是一群瘟神,誰沾上誰倒霉?!?/br> 于是,雍王賢果斷地從后花園位置穿著仆役的衣衫,挎著一個買菜的籃子在賀蘭敏之的幫助下離開了雍王府。 沒有來得及離開長安的裴行檢,在士子將要進入他家大門的時候,果斷披甲,帶著家中的親衛與士子們作戰,并且成功的將他們擋在巷子口不得寸進。 跟英公,裴行檢這些武將們相比,文官們就要倒霉的多,尤其是被上官儀點名的十六個家伙,更是士子們沖擊的重點,在他們眼中,這十六人就是攀附皇后裙下的佞臣。 有些人藏起來了,他們的家人就被士子們狂毆一頓,有些還以為自己可以以官威折服這些士子,想要當面痛斥這些士子的時候,他們已經被聰明的士子們裹挾在最前方,周邊全是喊著讓他們心驚膽戰的口號的士子。 狄仁杰知曉長安士子們心頭一直積蓄著一股股怒火,自從皇帝去了洛陽京之后,士子人數最多,成績最好,人材輩出的長安,取的官員數量,居然不到以洛陽士子為代表的南方士子取官的半數。 自從皇帝去了洛陽京,像是把原本屬于關隴的一顆心也帶走了,即便是長安如何的繁華,也不見皇帝再回長安一次。 長安,乃是天地之中心,唯獨不為皇家所喜。 狄仁杰坐在遠處冷眼旁觀大馬金刀以一己之力擋在皇城前的上官儀,此時此刻,上官儀真正算的上是以一人之力喝退了長安的千軍萬馬! 宰相之威,一時無兩。 第一百章 不想死努力求活的小丫頭 長安百騎司大都督富春是一個年不過三十的一個年輕宦官。 面白,無須,身高七尺,瘦弱,戴黑色高冠烏紗,用黑色絲絳穩穩的系在頜下。 他走路輕盈無聲,雙手抱于胸前。 來到端坐在一張椅子上的上官儀道:“陛下有旨——” 上官儀依舊端坐在椅子上道:“兩日,陛下僅僅給了老夫兩日時間,老夫終究被陛下拋棄了是嗎?” 富春面無表情地道:“陛下說,上官儀辜負了朕?!?/br> 上官儀平淡的道:“老夫殫精竭慮,舍家冒死所為者,不過是不想讓大唐出現后宮亂政者,老臣做了一個臣子能做的一切,談何辜負?” 富春道:“這一刀,你逃不過去?!?/br> 上官儀哈哈大笑道:“老夫位極人臣,感念皇恩之至?!?/br> 富春又道:“陛下要我問你,可曾后悔?” 上官儀笑道:“牝雞司晨,乃是朝綱紛亂之始,太子仁孝,可為陛下之接續,如今天下安危系于太子一身,若太子有難,天下人便可清君側,除妖婦矣?!?/br> 說罷正冠理衣,面朝洛陽三拜之后,重新回到椅子上坐好,瞅著富春道:“老夫已然全了君臣之義,可憐我上官氏,至此絕盡矣?!?/br> 說罷,怒目圓睜,死死的盯著富春。 即便是鋼刀劃過脖頸,依舊不曾眨一下。 隨即就有兩個宦官上前,以銀針連接上官儀脖子上出現的那一道細細的紅線,再用紅色絹帶牢牢地綁縛住上官儀的脖子,至此,上官儀容顏未變,宛若生前。 幾條錦衣大漢,將上官儀的尸體放在一張錦塌上,趁著身體溫熱舒展開來,再用錦被裹住尸體,四個人抬著送入了棺木中。 而后,以鐵釘釘死棺木,送上一輛四匹馬拉著的馬車中,隨即,馬車駛動,看方向就知曉,是洛陽。 富春目送上官儀離去,就徑直進入了皇城,瞅著站在皇城門口的諸衛大將軍們道:“很好,現在,你們可以出手平息sao亂了?!?/br> 左衛大將軍,涼國公契必合力道:“平息sao亂,并非平叛?” 富春笑道:“陛下曰:二三子為人蠱惑,笑鬧一場罷了?!?/br> 契必合力又道:“如此,出動金吾衛即可?!?/br> 說罷,就甩一下巨大的披風,轉頭回去了。 富春眼瞅著契必合力離去的身影搖搖頭道:“姜桂之性,老而彌辣,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br> 片刻之后,皇城上響起了鼙鼓聲,長號聲,與此同時,長安的鐘鼓樓上也響起凈街鼓的響動,這陣鼓聲,共計一百零八響,鼓聲停止,坊門緊閉,行人無蹤。 狄仁杰看著大批的金吾衛甲士從皇城軍營中涌出來,心頭有一股子說不上來的滋味,將酒壺里的最后一點酒一飲而盡,就帶著一群捕快走向了南城。 溫柔左擁右抱的倒在了脂粉堆里,鼾聲如雷…… 云初坐在萬年縣大堂上的一張瘸腿椅子上,瞅著自己一大群焦頭爛額的屬下道:“都上街吧,把那些依舊不愿意回書院的士子勸誡回書院,不愿意回去的,就打一頓送回去,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材,別浪費了?!?/br> 瘸著腿的沈如道:“不懲罰任何人嗎?” 云初道:“即便是懲罰,也輪不到我們懲罰?!?/br> 腦袋上包著紗布的張甲道:“怎么所有的爛事都出現在咱們長安呢?” 云初見一眾官員都看著自己,苦笑一聲道:“長安還好,這里的爛瘡都已經發作了,只要養的好,遲早會恢復過來。 洛陽……” 沈如道:“也好,也好,爛瘡發作出來了,以后一定會一日好似一日?!?/br> 云初笑道:“必然如此?!?/br> 這一次,云初沒有像敷衍上官儀一般只派出兩三個人,而是真正的傾巢出動。 太學生們的要求終究無人理會,一些絕望的太學生,自知難逃罪責,就選擇吊死在了朱雀大街的銅牛牛角上,遠遠看去,仿佛是被銅牛給殺死了一般。 街道上到處都是狼奔豕突的士子,之前,他們有多么的慷慨激昂,此時就有多么的心灰意冷。 云初丟出一柄刀子,將一個還在蹬腿的士子從銅牛上解救下來,盧照鄰,楊炯上前扶起這個士子,看著云初的眼睛里有哀求之意。 云初道:“把他送回書院,告訴他,這事就這樣了?!?/br> 盧照鄰迅速的背起那個士子,鉆進了馬車里,很快就出來了,低聲對云初道:“他想回金州老家?!?/br> 云初搖頭道:“金吾衛封城了,不允許人進出?!?/br> 楊炯道:“君侯,這件事鬧得這么大,朝廷真的不會追究這些士子的責任嗎?” 云初道:“怎么追究呢?陛下自永徽四年開始,就大范圍的征召寒門士子入京,雖然每年都有百十人得中進士,成為大唐的候選官員。 可是呢,你兩回顧一下你兩的身份,再想想這些寒門士子的家境,就能明白進士人選八九成都是富貴人家的子弟,與這些貧者關系不大,每年或許都會有三五個幸運兒,也不過就三五個而已。 而太學如今有學子兩千四百余人,四門學八千一百余,還有其余的人滿為患的書院,一兩萬人爭奪百十個名額……也怪不得他們心中的戾氣會如此深重?!?/br> 盧照鄰瞅著一具已經毫無動靜的尸體低下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楊炯道:“君侯,人人都知曉這些士子是人材,卻都不愿意給他們一條上進之路,此為何意?” 云初大笑道:“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欲遂平生志,五經勤向窗前讀。 當大家讀書都是為了這些個東西的時候,書讀的越多,心中的戾氣就越重,反而忘記了讀書明理,明德的本意。 你們可知,流水牌子的一介三級掌柜一年的例錢,就已經超越了我這個正五品上的縣令能拿的俸祿數額。 可是呢,人人都想當我這個五品縣令,卻無人愿意去當一個報酬明顯更加豐厚的掌柜,要知道,流水牌子掌柜也需人間俊才啊?!?/br> 盧照鄰幽怨的瞅著云初道:“這不一樣,君侯,這不一樣?!?/br> 云初用冰冷的眼神瞅著牛角上懸掛的尸體道:“那就只好去死了,這樣的人即便是當官了,也是一個他們昨日怒吼著要清除的貪官污吏?!?/br> 云初帶著人從朱雀大街上走了一大圈,收攬了很多人,有活人,更多的卻是死人,上官庭芝就吊死在最靠近皇城門口的一尊銅牛上,他應該是看到父親被殺,徹底的絕望了才吊死在銅牛上的。 在銅牛的另外一只牛角上,還吊著一個小小的女娃,看年齡不超過五六歲,雙手被一根腰帶綁在身后,煞白的小臉上滿是淚水,被云初他們救下來的時候還有呼吸。 云初瞅了一眼掛著小姑娘的銅牛,懸掛上官庭芝的那只角的底下有足足一丈高的空間,一旦掛上去,雙腳離開銅牛,那就死定了。 懸掛小姑娘這邊的牛角呢,三尺之外,就是銅牛肥厚的嘴唇,如果小姑娘愿意蕩一蕩的話,說不得就能墊墊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