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783節
某家告訴你,你想差了,長安城內只有大唐的忠臣孝子,絕無謀逆之輩?!?/br> 第九十八章 文化人的憤怒 上官儀并沒有因為云初說話尖刻而惱羞成怒,而是安靜的來到鐵板燒跟前安靜的坐了下來,對廚娘道:“給老夫一份?!?/br> 廚娘則得到云初的首肯之后,就給上官儀弄了老大一塊牛排,瞅著牛排在鐵板上滋滋作響,上官儀對云初道:“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云初,如今朝堂混亂,該到你出一份力的時候了?!?/br> 上官儀說話不再刻薄,云初自然也不會說什么尖刻的話,坐在上官儀旁邊示意廚娘給自己也來一份。 隨著上官儀與云初都開始吃牛排的時候,大廳里的氣氛立刻就緩和下來了,其余人等雖然沒有繼續拿烤駱駝上的寶石啥的,卻一個個端起酒杯,分成一小簇,一小簇低聲交談,估計是在拿云初跟上官儀打賭。 剛才的那一刻針鋒相對的模樣,不過是兩軍交戰的第一幕,誰都知道,上官儀既然來長安了,長安就不可能繼續維持目前薄弱的平靜了。 上官儀很能吃,也可能是牛排太好吃的緣故,他一口氣吃了四塊,才丟下筷子跟刀子,對同時間停止進食的云初道:“陛下病重,如今皇后專權,你是太子的師傅,就不想幫助太子重整國事嗎?” 云初搖頭道:“只要陛下在一日,我就是陛下的臣子,無論是雷霆雨露,我都會坦然接受?!?/br> 上官儀擺擺手道:“你想的太簡單了?!?/br> 云初道:“這個時候想的越是簡單,純粹,就越好?!?/br> 上官儀深深的看了云初一眼道:“既然如此,就休怪老夫下手無情了?!?/br> 云初煩躁的擺擺手道:“你們這些人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真的是無所顧及得得啥事情都能做出來嗎?” 上官儀瞇縫著眼睛道:“你知曉老夫要做什么?” 云初道:“鼓噪長安士子為你上官儀壯聲威,鼓噪太學,四門學等等士子為你上官儀集體上書,用你上官儀積攢多年的文脈名聲跟皇后作生死之搏。 可是,長安士子何辜? 你上官儀滿門老小何辜? 在做這樣的事情之前,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死你一個,跟死全家,全族這可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結果?!?/br> 上官儀回頭看一眼躲得遠遠的官員們,見剛才伺候他跟云初吃飯的廚娘都不知道躲哪里的去了,這才道:“你既然知曉,為何不提前準備?” 云初搖頭道:“鼓噪士子鬧事,這么大的事情只有你上官儀干的出來,像我這種憐惜家中弱妻幼子性命的人,是萬萬不敢沾這種事情的?!?/br> 上官儀取過一杯不知道是誰喝剩下的殘酒,一口喝完,而后側耳傾聽片刻,對云初道:“總要試過才知曉結果,更何況開弓哪里有什么回頭箭?!?/br> 說完話,就從懷里摸出一份文書拍在云初面前道:“中書,門下下達的令諭,你云初接是不接?” 云初打開文書看了一眼,嘆口氣道:“假若中書令現在離開長安,那些已經到達萬年縣縣衙門口的太學士子們,由本官勸誡他們回去好好讀書,某家甚至可以將此事壓下來,權當未曾發生過?!?/br> 上官儀搖搖他那顆碩大的頭顱道:“你接是不接?” 云初苦笑道:“中書,門下大印燦若云霞,白紙黑字力重千鈞,云初身為大唐的一介縣令,在這般令諭之下,手中又無更高級別的詔令,若是不接,豈不是相當于叛亂? 話說,你真的不考慮懸崖勒馬嗎?” 上官儀焦黑的面孔終于松弛了下來,瞅著云初道:“好,既然你接了,萬年,長安兩縣的人手都要歸屬老夫暫時指揮。 來人啊,萬年縣縣丞,主簿,縣尉何在?” 云初見自己的縣令職權已經被上官儀給拿掉了,就端著酒杯來到尉遲晚身邊跟著一大群人一起看熱鬧。 尉遲晚低聲道:“上官老頭這是瘋了?!?/br> 云初朝身后的幾位好漢看過去,搖晃一下手里的文書道:“回頭諸位把拿走的石頭啥的都還回去,吃喝進肚子里的就算了?!?/br> 少府監的胡少卿最是爽快,立刻回答道:“不就是一些石子嘛,回頭讓管家帶人去河灘里挖兩車還你?!?/br> 云初瞅瞅笑吟吟地還能開出玩笑的胡少卿,再看看其余眾人似乎也是一副毫不在乎地樣子,就感到好奇。 這些人毫無大變來臨前的緊張感。 戶部侍郎秦仲錄道:“一群讀書人嘛,能干出啥事來呢?” 工部侍郎張干跟著道:“你能把自己摘出來就不錯了?!?/br> 云初看著尉遲晚道:“你們真的是啥都知曉,就瞞著我這個傻瓜是吧?” 尉遲晚憐憫的看著云初道:“洛陽城風云激蕩的快要天翻地覆了,你竟然一點耳聞都沒有?” 云初攤攤手道:“你看長安城目前的亂象,你覺得我還有心思去管洛陽的事情?” 尉遲晚嘆口氣道:“現在說啥都晚了,皇后要殺上官儀,陛下那里卻沒有拿掉上官儀的權柄,上官儀把控中樞,以皇后親信中書舍人王德真,散騎常侍劉之為經常出入宮廷有穢亂之嫌,將此二人下獄,還命左右御史臺彈劾所有與皇后親近的官員不說,聽說還編錄了一部名曰《裙臣錄》的東西,斷了皇后的喉舌不說,還隱晦的指責皇后乃是太宗宮人,如今為大唐皇后有不貞之嫌。 雖然我們都知曉皇后的來路是怎么回事,可是,這事也是能說的? 皇后自然當場就發瘋了,說上官儀與廢太子李忠,宦官王伏勝聯合謀逆,意圖造反,還命百騎司,花郎徒捉拿了左威衛大將軍郜國公郭廣敬,當晚就被拷打而死。 支持上官儀的左相劉祥道罷知政事,改任司禮太常伯,同樣斷了上官儀的左膀右臂。 就在皇后準備拿上官儀開刀的時候,上官儀跑來了長安,看樣子是要鋌而走險,垂死掙扎一把。 你要是想投靠皇后的話,現在只需下令拿下上官儀交付洛陽來的人,就是大功一件?!?/br> 云初瞅著尉遲晚道:“你為何不投靠皇后?你鴻臚寺也不是沒有打手?!?/br> 尉遲晚得意的道:“陛下,太子,一個在上陽宮養病,一個正在迎接佛骨舍利,他們都不著急,我這個比狗大不了多少的少卿跳出來那就太難看了。 我還聽說,上官儀的兒子上官庭芝來長安很久了,你不知道嗎?” 云初攤攤手道:“一個破爛流水牌子就已經讓我焦頭爛額了……” 云初說著話,就把早就準備好的大明宮驗收文書拿出來,要尉遲晚在上面簽個名字,作為驗收官員中的一員。 尉遲晚驚詫的道:“你現在還有這個功夫嗎?” 云初道:“你沒發現現在才是最好的時機嗎?”說著話就把自己的短管毛筆塞給尉遲晚簽字用印。 上官儀好不容易等到了萬年縣,長安縣的主簿,縣丞過來,一張嘴就下達了一連串的指令,其中僅僅是要求兩縣衙役們需要立刻捉拿的官員就有十六名。 萬年縣主簿沈如叫苦連天…… 長安縣主簿賀青山在聽清楚了上官儀的指令之后,咕唧一聲就昏過去了…… 至于兩縣的縣丞更是聞言身體抖動的如同篩糠。 這哪里的他們這些小小官員能干的事情。 云初這里忙著找那些拿了他的寶石,吃了他的烤駱駝并且在這里看到了一場大熱鬧的官員們簽字畫押,用印。 等云初確認自己的大明宮工程驗收合格了,就從溫熱的駱駝身上撕下一條rou慢條斯理地嚼了起來。 上官儀須發虬張,疾言厲色的一再催促,也催促不動在場的四位官員,看他憤怒的樣子,就連云初,尉遲晚一干看熱鬧的人也覺得不忍心。 堂堂宰輔,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人物,如今流落到如此地步,確實讓人扼腕。 尉遲晚小聲道:“文臣一旦被剪除了羽翼,沒有兵馬怎么跟皇后斗啊……咦,你要是想干啥的話,有沒有人手幫你?” 云初道:“某家千軍萬馬中也可來去自如,若是落到如此下場,一定先把你們這些看熱鬧的統統砍死,再縱馬直取主謀……” 尉遲晚道:“我等何辜啊……” 話音剛落,就看見上官儀大踏步地離開了大廳,帶著門外十余個文士急匆匆的出了縣衙大門,也不知道他在外邊說了些啥。 本就人潮洶涌的士子們就沖破了衙役們組成的人墻沖進來萬年縣衙。 縣丞張甲才沖上去想要講道理,就被一個強悍的大唐士子一磚頭拍在臉上,慘叫一聲便奪路而逃。 “除佞臣,還清明!”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這么一嗓子,于是,烏泱泱老大一群士子就沖著云初他們這群佞臣沖了過來,而“除佞臣,還清明’的口號已經響徹整個萬年縣。 而萬年縣的不良人與衙役們在對上脾氣一向不好,身手卻好的過分的士子們,才一個回合就被士子們追殺的狼奔豕突的,毫無招架之力。 尉遲晚雖然出身將門,可惜他從小就沒有怎么練過武,眼見這群士子們被上官儀蠱惑的群情激昂的殺過來了,就一把捉住云初的手臂大叫道:“宇初救我!” 第九十九章 你們根本就不懂什么是亂! 云初憤怒至極,打開飯堂大門瞅著洶涌而至的士子們怒吼道:“你們要干啥?” 跑在最前面的一個中年士子沒有理睬云初,而是指著屋子里水陸紛呈的餐食大叫道:“就是這群貪官,在這里蠶食民脂民膏,且為百姓除之!” 說罷,就大喊大叫的撲上來…… 云初站在飯堂門口,拳打腳踢宛若蛟龍降世,頃刻間就打倒了一堆人,可惜,大唐的士子在各個書院里,擊劍,拳擊,搏擊,射箭,弓馬駕車也是一等一的人材。 就算云初力大如牛,拳腳間虎虎生風,也沒有辦法攔住所有狂怒地士子,于是,很快身后就傳來了尉遲晚一干人的慘叫聲。 云初聞聲后退,雙手成抓,不斷地將正在毆打那些官員的士子抓住丟了出去,一時間,大廳里人影憧憧,不斷地有人向后飛去。 云初趁機舉起一座裝湯的銅鼎,大喊一聲就丟了出去,將后窗砸開了一個大洞,那些侍郎,大匠,少卿之流眼見出現了生路,就紛紛奪路而逃。 眼看那些官員跑的干凈了,云初再次抓住一個士子橫掃了一圈,就把人丟去了倒地的烤駱駝,自己一個鷂子翻身,就從后窗里飛出去,跑了。 砸在烤駱駝身上的士子,被云初掄的七葷八素的,正要開口罵人呢,突然就看到了駱駝嘴巴里似乎叼著一顆珠子,他快速的將珠子揣懷里想跑,卻又跑回來扯下一根駱駝腿抗在身上,指著窗口大聲道:“追!” 云初才跑出去不到十丈,就發現狼狽至極的尉遲晚一群人又跑回來了,一邊跑一邊喊:“宇初救命啊?!?/br> 隨即,墻角處就涌出來更多的士子,喊著“除佞臣,還清明”的口號殺了過來。 縣衙飯廳后面本來只有一條狹窄的傳菜小道,左邊是飯堂,右邊是高墻,眼看著這些人就要插翅難飛了,云初抓起尉遲晚就毫不猶豫的把他丟到了墻外,一連丟了十幾個人,就算是云初,也覺得雙臂酸軟,眼看士子們已經到眼前了,對剩下的人喊一聲抱歉,就手腳并用,踩踏著飯廳外墻與高墻,一步步的爬了上去。 等他站到墻頭上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才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此時的萬年縣縣衙,就像是汪洋中的一葉扁舟,被瘋狂的士子們擠壓得隨時都要碎掉。 好在外墻后是老大的一片竹林,十幾只黑白分明的花熊被人群嚇壞了,正擠在墻角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中,卻被云初丟出來的十幾個官員砸在身上,正昂昂昂的慘叫呢,好在,這東西在長安被豢養的時間長了,早就沒有了兇性,受了委屈也只能叫喚,并不傷人。 “不得傷人!”云初站在墻頭大聲呼喚。 “你們不要上當,上官儀瘋了……” “求求你們,快快回到各自書院,金吾衛的人馬馬上就要過來了……” 尉遲晚抱著一頭花熊一邊安慰一邊對少府監少卿老胡道:“無妄之災啊?!?/br> 老胡搖搖頭道:“我們這點遭遇不算啥,上官儀在國子監,四門學擔任山長多年,門生故吏按理說遍天下,本可以緩緩圖之。 他怎么會行此狂悖之舉,煽動士子鬧事,此次事了,就算他僥幸贏了,也必定會被天下人口誅筆伐?!?/br> 工部侍郎張干冷聲道:“上官儀一生令名毀于一旦不說,恐怕真的如君侯所說,他全族也難逃此劫?!?/br> 戶部侍郎秦仲錄搖搖頭道:“皇后不會給上官儀卷土重來的機會的,他一旦落入皇后之手,定然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