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636節
李義府愣了一下道:“陛下,微臣之所以會被刺殺,就是在那道接手長安的詔令發布之后,除過云初,微臣想不出還有何人會想著致微臣與死地?!?/br> 李治笑著擺擺手道:“云初若是想要你的性命,你早就死了,別忘了,他曾經是一名優秀的統帥,像他這種人,不動則已,一動必定會行雷霆一擊,不給你任何活命的機會。 你這些年得罪人不少,有人想要取你性命,朕絲毫不感到奇怪,小心從事吧?!?/br> 李治的話讓李義府怵然一驚,皇帝說的一點都不差,出身軍方的云初,若是真的想要他的性命,絕對不會派遣一些喬裝成馬夫,路人的刺客來殺他。 云初麾下有的是愿意為他舍命的軍中猛士,這些人一旦出手,斷然沒有半途而廢的事情。 自己直到現在還活著,應該不是出自云初之手。 李治費力地站起身,將手安在李義府的肩頭道:“云初比你想的還要強大,他也就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長安城上,沒有跟你們爭權奪利的想法,這是你們的運氣,也是朕的運氣。 李敬玄,魏東城回來說,云初初心不改,長安城依舊是大唐的都城,除過百姓,官府變得富裕了,其余的都沒有大的改變。 去吧,多找一些護衛早日離開洛陽,替朕去看看長安,看看那里到底富裕到了何等程度?!?/br> 李義府抬頭看看皇帝,還想說話,卻看到皇帝重新坐下來將身體靠在巨熊的身上,神情倦怠的似乎又要入眠,就沒有再說心中的疑惑,拱手倒退著離開了紫薇宮。 李治瞇縫著眼睛休憩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對站立在不遠處的左春道:“李義府為何會被刺殺?” 左春拱手道:“聽聞,有人在洛陽行會中發布了一萬貫的賞格取李義府的命,老奴追查許久也沒有查出到底是誰發布的暗花。 不過,這道暗花與眾不同,就算沒有殺掉李義府,僅僅是傷到了,也有錢拿。 老奴想……” 李治點點頭道:“知道從哪里領錢,就能繼續追查是吧?如果可行,就去做?!?/br> 左春聞言心頭一凜,他實在是沒有想到皇帝將然會同意他故意提出來的荒唐想法。 要知道李義府此時已經是大唐的宰相,授任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廣平縣侯。 為了查驗一些刺客,也能在如此尊貴的人身上下刀子嗎? 李治見左春有些猶豫,就輕聲問道:“你在擔憂什么?” 左春匍匐在地上道:“老奴在思量如何按照陛下的布置去做事?!?/br> 李治淡漠的道:“你以前都不思量的?!?/br> 左春長嘆一聲,匍匐在地上道:“請陛下憐惜?!?/br> 李治將雙手插在袖子里瞅著遠方的邙山輕聲道:“你老了,就留在宮中養老,給朕推薦一個人上來代替你?!?/br> 左春很想推薦百騎司在長安,洛陽兩地的都督,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站在紫薇殿另一邊的宦官瑞春。 李治朝瑞春招招手示意他過來,等這個中年宦官過來之后,李治就笑道:“你師傅推薦你當百騎司的大都督,你能升任嗎?” 瑞春皺眉看看左春跪在地上道:“愿以死以報陛下?!?/br> 李治點點頭,表示贊賞,而后就再一次回到巨熊睡覺的地方,將頭靠在巨熊的脖子上,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瑞春站起身,來到左春身邊,緩緩地抽出橫刀道:“徒兒送師傅一程?!?/br> 左春想要爭辯兩句,忽然想起被自己監視著自殺的漢王李元景,吳王李恪,巴陵公主,還有被自己親自監視著燒成灰的王皇后和蕭淑妃,以及長孫無忌臨死前向皇帝發出的那些詛咒。 最終還是伸長了脖子好方便自己的徒弟下刀。 瑞春的武功很好,一刀下去就斬斷了左春的脖子,不等人頭落地,就用一只皮口袋兜住了腦袋,至于左春斷裂的脖子上,已經被另一個宦官用厚厚的桑皮紙糊住,紫微殿外的金磚上,并沒有流淌出多少血。 巨熊嗅到了濃烈的血腥味,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被李治一巴掌抽在鼻子上,巨熊立刻聽話的躺好,還把自己柔軟的肚皮亮出來,好讓李治靠的更加舒服一些。 李治明顯已經睡著了,打著酣,雖然總有槐葉落在他的身上,卻無人膽敢上前為他蓋上一襲毯子。 好在,巨熊的身體很熱,肥胖的身體也能很好的為李治擋住秋日里微涼的風。 李弘是在半個時辰之后才知曉左春死掉的消息,他只是微微楞了片刻,就繼續等著太醫為裴婉瑩診脈,這幾日里裴婉瑩的身體燥熱,掌心,腳心潮熱,入睡極為困難,似乎有了懷孕的跡象。 太醫的手從裴婉瑩手腕上拿開,想了片刻才對李弘道:“啟稟太子殿下,太子妃只是脾胃不調,并非孕像?!?/br> 李弘點點頭道:“孤王知曉了?!?/br> 送走了太醫,李弘就對一臉失望的裴婉瑩道:“也好,若是有了身孕,你就沒辦法去泰山了?!?/br> 裴婉瑩道:“我寧可這一次不去泰山?!?/br> 李弘笑道:“多看看,多聽聽總是好的?!?/br> 裴婉瑩驕傲的道:“我寧愿等殿下去泰山封禪?!?/br> 李弘笑著擺擺手道:“我不會去搞什么泰山封禪的,徒廢無功的事情罷了?!?/br> 說完話,李弘就把裴婉瑩扶到床榻上,撫摸著她的臉道:“好好休息,我去處理一些事情?!?/br> 看著李弘的背影,裴婉瑩很想叫住,話在嘴邊終究還是忍住了。 這是一個幾乎完美的丈夫人選,英俊,高大,溫柔,權勢滔天,除過不愛她之外,沒有什么好挑剔的。 許敬宗最近偶感風寒,把自己關在一間密不透風的屋子里誰都不見。 李弘過來打開大門跟門窗,對臥倒在床榻上的許敬宗道:“保持敞亮,通風,多飲用熱水,才是治療風寒的最好辦法?!?/br> 許敬宗被小妾攙扶著坐起,咳嗽一聲道:“誰說的?” 李弘道:“孫神仙說的?!?/br> 許敬宗笑道:“如此,咱就依法施為。最近老夫在靜室調息,不知外邊可有什么熱鬧事?” 李弘找了一個靠近窗戶的椅子坐了下來,對許敬宗道:“李義府一日六次遇險?!?/br> 許敬宗想都不想道:“云初干的?!?/br> 李弘皺眉道:“若是師傅干的,我們這個時候應該在參加李義府的葬禮。 別的不說,在刺殺這一道上,師傅有獨步天下的本事?!?/br> 許敬宗呵呵笑道:“本著誰收益,誰的嫌疑就最大的原則來看,云初他們的收益最大,所以,就一定是他們安排人干的?!?/br> 李弘皺眉道:“我說過,李義府活得好好的?!?/br> 許敬宗道:“老夫也說過,就是云初他們干的,毫無回旋的余地。 還有,云初不殺李義府才說明他年紀輕輕的已經有幾分老謀深算的模樣了。 太子莫要忘記,李義府僅僅是暫代長安留守之職位,按照時間來算,總體上有八個月到十個月的時間,只要拖過這段時間,他們就贏了,殺死李義府只會讓你父皇,母后狂怒,對他好處不多,所以不殺才是真智慧?!?/br> 李弘聽了許敬宗的解說之后道:“如果換成是李敬玄如何?” 許敬宗搖頭道:“李敬玄的女婿如今就在長安任職,聽說入職的僅僅是蕞爾小吏,可是,云初卻沒有給他安排任何固定的差事,只是讓他從頭做起,這可不是一般的安排了,算得上是耳提面命一樣的情誼了。 我們知道,陛下自然也知道,所以,在應對云初的事情上,李敬玄不可靠。 殿下,既然云初開了長安的官吏口子,東宮所屬也應該有人去長安任職?!?/br> 李弘果決的搖頭道:“不用,長安所有人,都任由孤調遣?!?/br> 許敬宗神色難明的瞅著李弘道:“這可不是殿下該說的話,信任,終究是有一個限度的?!?/br> 李弘瞅著許敬宗嘆口氣道:“三刻之前,父皇殺了左春?!?/br> 許敬宗猛地掀開被子坐起來,神色緊張的瞅著李弘道:“殿下,莫要說笑?!?/br> 李弘道:“身首分離,死的不能再死了?!?/br> “陛下為何會殺左春?” “據說是父皇命左春派人去刺傷李義府,左春猶豫了一下,而后就被父皇斬首了?!?/br> 許敬宗面色大變,對李弘道:“請殿下立刻斬斷跟李義府的所有勾連?!?/br> 李弘皺眉道:“李義府是母后的心腹,父皇一向對他優容有加?!?/br> 許敬宗大聲道;“安知不是忌憚有加?” 李弘點點頭道:“再有十天,師傅就會抵達洛陽,到時候孤會親自詢問?!?/br> 許敬宗有些失落的道:“殿下,無論如何先斬斷我們跟李義府做的那些交易再說,如果晚了,老臣擔心,會引起陛下的不滿。 這一次陛下連左春都殺了,可見,蘊藏在陛下胸中的憤怒已經到了無法遏制的地步了。 殿下是太子,萬萬不可因小失大,為了區區一些利益,就引發陛下對太子的不滿?!?/br> 李弘猶豫片刻,最終還是不舍的對許敬宗道:“好,就如卿家所言,該舍棄的就舍棄掉算了,反正孤還年輕,有的是時間重新布置?!?/br> 許敬宗長吁一口氣,用手摩挲著自己的胸口道:“殿下,此次去泰山,殿下最好居住在云初統領的軍營內,無事萬萬莫要離開?!?/br> 李弘攤攤手道:“這又是為何?” 許敬宗來到窗前,看著飄落的槐樹葉子低聲道:“說不準,老臣的心中很不安,非常的不安?!?/br> 第九十三章 誰都別想痛快 李義府從紫薇宮出來,才從宮道轉到大路上,就看到一輛堆滿干草料的牛車朝他的車隊兇狠的撞過來,拉車的牛尾巴上冒著煙,同時,后面的干草也在一瞬間燃燒起來,被瘋狂的牛拖拽著如同一只巨大的火球。 李義府沒有驚慌,他麾下的護衛們也很快想好了對策,將最前面的一輛馬車橫在道路上,還一刀斬斷了韁繩,讓恐懼的挽馬先跑。 挽馬才跑開,那頭瘋牛就拖拽著大火球撞在馬車上,板車上被點燃的干草一下子就離開了板車,越過撞毀的馬車跟倒地的瘋牛,落在李義府馬車前方十步遠的地方。 李義府掀開馬車簾子淡然的看著前方熊熊燃燒的馬車,以及還在烈火中掙扎的瘋牛,對守在身邊的護衛首領道:“沒有抓到賊人?” 護衛首領看著四處亂竄著尋找可疑人洛陽不良人道:“郎君,看樣子,不會有什么結果?!?/br> 李義府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回皇城,以后就在官署歇息?!?/br> 護衛首領道:“郎君,皇城之中,老奴就沒有辦法帶著人手親自保護您了,而且,那里的一應吃食,都不是老奴能挑三揀四的,出事的可能會更大?!?/br> 李義府道:“皇城也不安穩嗎?” 護衛首領道:“目前為止,謀刺郎君的人的身份很雜,有舞姬,有廚娘,有不良人,有商賈,還有吐谷渾人,再有一個皇城雜役也不奇怪?!?/br> 李義府瞅著不再跳彈的瘋牛,點點頭道:“我們應該盡早離開洛陽,去長安?!?/br> 護衛首領嘆息一聲道:“以目前的局面來看,身在軍營之內可能好一些,就怕……” 李義府苦笑道:“云初在軍中的名聲一向很好,河洛府兵最大的夢想就是被調去長安參上,所以,軍中也不是那么安穩?!?/br> 護衛首領道:“郎君既然知曉是云初在害您,就沒有向陛下稟奏清楚嗎?” 李義府嘆息一聲道:“稟奏了,陛下不相信,或者說,陛下不愿意相信,九郎,我們有大麻煩了?!?/br> 護衛首領不解的道:“郎君身居宰相高位,圣眷深厚,皇后更是對郎君信任有加,這些年以來,單凡郎君所奏,就沒有不準允的,為何現在會說這些喪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