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533節
就像老衲現在,時時刻刻都在等待佛祖的召喚?!?/br> 玄奘不怕死,甚至盼望著早點死,這一點云初是知曉的,跟他這樣的人談論生死間的大恐怖就是一個笑話。 “大師,洛陽為何會如此混亂?” 玄奘笑道:“一元初始之時,混亂是一定的,你這些年一直在努力的治理長安,不就是在樹立規矩嗎? 當規矩還沒有立起來,猴群中的王的霸業還沒有徹底確定的時候,亂一些是有道理的?!?/br> 云初想了一下道:“大唐府兵一向聽皇帝的,據我所知,皇帝寢宮的屏風上寫滿了折沖都尉的名字,皇帝也一向待他們優厚,為何這一次會出這么大的亂子?” 玄奘道:“皇帝飼養狼群,以往的時候血rou給的足夠多,狼群可以吃的很飽,每一頭狼都能吃到足夠多的食物,因此狼群里的狼就會收回爪牙,安靜的匍匐在皇帝腳下,這些年以來,天下無戰事,狼群缺少了血食,而普通人的日子卻在不斷地變好。 最可惡的是長安的狼群飽食終日,洛陽的狼群自然就生出不滿來,加上外人又不斷地往洛陽的狼群里投擲食物,皇帝被狼群反噬是必然之事?!?/br> 云初不解的道:“您說這一次的事情針對的是皇帝,而不是我們?” 玄奘瞅著云初笑道:“大勢所向才是人家追求的目標,你小小的長安不過是疥癬之疾,能順路除掉,就除掉,除不掉也就那樣了?!?/br> 云初聞言怵然一驚道:“您的意思是說人家的目標不在長安,而在于洛陽?” 玄奘笑道:“錢財在人家手中,本就立于不敗之地,時機合適,人家就拿出來,時機不合適,人家就把錢藏起來,你能耐人家何? 只有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長安,人家才方便在洛陽行事?!?/br> “他們要造反?” 云初真正的吃驚了,他以為自己布置的很好,可是,放在高一個層面上看問題,就會發現,占領長安對人家來說并不是必須的。 只有自己一直把長安當成心肝寶貝,因此,從一開始,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長安,對洛陽這邊的事情毫無察覺。 “皇帝,皇后,這些年以霸道治理大唐吏治,區區十年之間就更換了十一位宰相,積攢下來了太多的怨恨,卻依仗自己的強大,不知緩解,手段越發的嚴酷,百騎司,密諜殺人不問情由。 有目前這樣的事情,你為何會感到奇怪呢? 你看,老衲就不感到奇怪。 之前娜哈在大慈恩寺坐床,什么事情都不會發生,大慈恩寺更是集合天下僧侶之力,全力布置此事,可惜,皇帝因為不耐長安酷暑,就輕易下令更改坐床地。 所以啊,出了這樣的事情,與我佛門何干?!?/br> 云初看著昔日莊嚴肅穆,如今越發世俗的玄奘大師,低聲道:“佛門也參與了吧?” 玄奘大師嘆口氣道:“佛門有八宗二十六派,也不是所有比丘僧都與老衲一般清心寡欲,對世間無欲無求?!?/br>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重臣就該重用 云初從西域歸來的時候,就聽說玄奘大師已經從心魔的困頓中走出來了。 他沒有想到會是如此走出來的,他老人家現在看起來好像什么事情都不關心,什么事情都看得很淡,甚至到了事情無所謂好壞,成敗的地步。 或許就是因為有了這種隨心所欲的心態,才讓他不再癡迷于那些鐵鳥,鐵龍一類的東西,重新回歸了本我,不為外物所動。 云初一直認為高僧的最高境界就是泥雕木塑。 道家修仙的最高境界便是石頭。 儒家的最高境界就是讓所有人變成一個人,行動,思想整齊劃一。 看到玄奘的模樣,云初又沒來由的想到那個大肚子和尚的模樣,整天笑呵呵的告訴世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 這樣明顯是不成的,人不能整天餓著肚子還笑呵呵的自得其樂,不能看著親人凍餓而死,還笑呵呵的。 至少,在云初看來,這樣做是不成的。 人只有與天爭,與地爭,最后才能獲得真正的安寧。 離開白馬寺之后,云初就接到了皇帝召見他的旨意。 進入洛陽皇城含元殿之后,他沒有見到皇帝,只見到了皇后武媚。 皇后是一個很干脆的人,等云初進來,就直接道:“陛下的頭痛癥發作了,如今在昏睡中,陛下在之前已經安排好了,命你掌控含嘉倉城,一定要保證含嘉倉城里的糧食不能出任何問題。 云初,你能做到嗎?” 云初皺眉道:“如果陛下準許我從長安調集府兵,莫說一個含嘉倉城,就算是洛陽城的防衛,微臣也不在話下?!?/br> 武媚譏誚的道:“難道說這天下除過長安的府兵,其余地方府兵就不是陛下的臣民了嗎?” 云初抬頭看著武媚道:“就在清晨時分,微臣親手斬殺了不下百人的洛陽府兵?!?/br> 武媚直視著云初道:“你不信任洛陽府兵?” 云初道:“十六衛兵馬給我兩千,微臣保證含嘉倉城無恙?!?/br> 武媚道:“云初,你如此多疑,這世上還有誰可以讓你信任呢?” 云初低頭道:“微臣做事,必定以成事為第一?!?/br> 武媚搖頭道:“本宮給不了你要的十六衛兵馬,你想要人,只能從洛州府兵中挑選?!?/br> 云初抬頭看著武媚道:“含嘉倉城存儲我大唐儲糧三百萬擔,陛下命微臣守衛含嘉倉城,不過是信任微臣,覺得微臣可以受此重任。 微臣雖然不會妄自菲薄,但是,微臣的性命在三百萬擔儲糧面前依舊不值一提。 因此,為了保衛糧倉,不至于再出現瓦崗賊人奪糧倉的舊事,要嘛給微臣兩千十六衛兵馬,要嘛,微臣一個外人都不要,獨自守衛含嘉倉城,微臣一定保證,在戰死之前,糧倉無恙?!?/br> 武媚搖頭道:“陛下囑托過,守衛含嘉倉城的人,一定要用洛州府兵?!?/br> 云初看著武媚道:“收攏洛州府兵之心,用含嘉倉城實在是太過份了,一旦含嘉倉城出事,微臣人頭落地事小,沒了三百萬擔糧食,不知會有多少人會饑寒而死?!?/br> 武媚走下臺子來到云初面前,盯著他的眼睛道:“不用含嘉倉城,難道要讓那些府兵來本宮寢宮之外當守衛嗎?” 云初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直言道:“只要微臣也在皇后寢宮之外守護,還是有把握護住皇后不受賊兵所傷?!?/br> 武媚冷冰冰的道:“也就是說,在你眼中,本宮的安危不及含嘉倉城重要是嗎?” 云初低下頭默不作聲。 過了片刻,武媚道:“洛州共有折沖府六個,陛下已經查明,參與叛亂的府兵只有兩個,其余四個折沖府是清白的,還是我大唐的銳士。 這個時候,如果不能盡快穩定人心,一旦讓剩余的洛州府兵心寒,到時候,甚至能牽連到河北,山東兩地的府兵?!?/br> 云初道:“一筐橘子中一旦發現兩枚爛橘子,微臣就有理由懷疑其余的橘子也是爛的,就算是外表無恙,內里也一定有大小不一的腐爛?!?/br> “如此說來,我們應該把這一筐橘子都丟掉嗎?” “就算不能丟棄,這個時候也不能把這一筐爛橘子放在含嘉倉城這個新鮮的梨子邊上?!?/br> “云初你放肆!” 隨著武媚的怒喝,一只瓶子向云初的臉飛了過來,云初看都不看,單手捉住瓶子,輕輕地放在地上。 云初聽風辯位,一連捉住兩個瓶子,一枚白玉鎮紙,一只玉如意,外加一個筆架之后,就聽武媚氣咻咻的道:“就因為這個指令是本宮說的,你就多有推辭?” 云初覺得武媚這種人絕對不是會用丟東西這種方式來發脾氣的人。 這樣的發脾氣方式,只會讓人輕看她。 因此上,試探的意味非常的濃重。 而且,含嘉倉城是什么地方?裝滿了足足能裝下五百萬擔糧食的巨型糧倉,這種地方本就是兵家重地,如果李治現在才想起含嘉倉城的重要性,云初是不信的。 如果這個地方真的危險了,就算是李治也不敢那含嘉倉城來看玩笑。 要知道,沒有了含嘉倉城,大唐就談不到控制中原。 所以說,這一次試探,皇帝跟武媚選錯了地方,也用錯了方法。 守衛含嘉倉城,重要的一點是守住,沒守住含嘉倉城,守將就算是戰死了也難逃懲罰。 “從太子六率中挑選兩千人馬?!?/br> 李治虛弱的聲音從屏風后邊傳來。 云初抱拳施禮道:“微臣領命?!?/br> 說罷,接過宦官捧來的調兵令符,與文書,轉身就離開了含元殿。 相比十六衛人馬,云初更加相信李弘剛剛組建了一個雛形的太子六率。 目送云初遠去,武媚清冷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 “陛下可以出來了,你的國之干城走了?!?/br> 腦袋上綁了一條絲巾的李治緩緩從屏風后面走出來,淡漠的道:“你做的太過分了,以至于露出來了馬腳?!?/br> 武媚道:“對云初你也不放心嗎?” 李治按著太陽xue痛苦地道:“總要試過才放心,而你偏偏就沒有試探好?!?/br> 武媚用手按著李治的太陽xue道:“我早就告訴你不該用含嘉倉城來做試探的。 但凡是有一點家國天下之念的臣子,都不會跟剛剛有反叛跡象的洛州府兵一起來守衛這么重要的地方?!?/br> 李治低聲咆哮道:“痛死我了?!?/br> 武媚嘆息一聲,就攙扶著李治去了里間,她知道,李治的風疾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嚴重,他只是不愿意面對目前這么復雜的場面。 云初離開含元殿之后,站在宮門前猶豫了片刻,他知道此刻李治的風疾發作了,很早以前他就知道李治的病是高血壓,判斷出這一點其實不難,太醫署的老何在跟他討論皇帝脈案的時候曾經說過脈澀二字。 云初又找機會問過孫神醫,何謂脈澀,孫神醫說,頭痛,痛無定處,痛如針刺則脈澀。 然后云初只要在太醫署里找一些這種病癥的病人對比一下,就知道這是大唐人所說的——風疾。 風疾是很多病的總稱,云初愿意把風疾這種病分解為腦血栓,冠心病、先天性心臟病、心衰、高血壓、心律失常、心肌病、心臟瓣膜病等多種疾病。 參考李治頭痛的表現,云初認為,李治得的不是高血壓,就是腦血栓。 又根據李治得病后,頭痛、頭暈、頭昏、頭脹再加上視力模糊這些特質,云初最后認定李治得的是高血壓,很嚴重的高血壓病。 對于高血壓這種病癥,云初也知曉一些偏方子,比如放血或者喝銀杏樹葉子茶。 云初在太醫署的患者身上用過,放血只能暫緩一時,銀杏樹葉子提取物或許有用,可是呢,喝銀杏樹葉子茶絕對是屁用不頂的。 給皇帝治病這種事是孫神仙這樣的人干的事情,旁人就算了,老何這樣的人,在給皇帝治病的時候都是抱著必死的心去的,看一次,就等于死一次,對老何的身心造成了極大的摧殘。 云初覺得自己以后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就不冒險給皇帝治病了,反正,他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李弘帶著他的太子六率中的四千人,就守衛在皇宮外邊表示孝心呢。 不過,從他只能守衛皇城外圍這一點就能看的出來,他爹連他都在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