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她也終于將目光放在他身上,禮貌而疏離道:謝謝,但不用了。 那雙眼睛有著和深秋的霧氣如出一轍的濕潤,那靜靜又盈盈眸光輕易就被秋風吹進他眼底。 陌生的涼意。 頓了頓,她補充道:有人會來接我。 嗓音雖仍是起伏不多的平淡,卻顯然深埋著某種溫馨的和悅。 陸修竹慢吞吞地將視線抽離,平平道:啊,這樣。 又陷入沉默。 流逝的時間和紛紛揚揚的雨一樣,帶著某種令人悲傷和不安的決絕。 哥。 女孩極有辨識度的聲音忽而響起,清啞空幻。 陸修竹眼睫微顫。 卻在下一刻,被殘忍的真相撕開自作多情的思緒 來接她的人來了。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沉著臉舉著電話,一副在雨幕中焦急搜尋什么的蠢樣。 哥哥,這邊。 身旁的她又喚道。 這似乎是她情緒難得波動的時刻,提起放在腳邊的塑料袋,冒著雨三兩步鉆入男人的傘下,挽上男人的胳膊,自然而然地將滿滿當當的塑料袋遞給他。 男人有一副稱得上兇惡的長相,過于英氣的眉眼顯得得鋒芒畢露,面對女孩時,卻像融化鐵片,擰起眉毛斥責道: 平常不都是我做飯?什么時候淪落到需要你下廚的地步了。 說著,他用空余的那只手摟住了女孩的肩,要用體溫暖熱她吹涼的身子。 你真是的。 他音色低沉醇厚,兇不起來,染著點無奈,不就是一個生日?況且明天才過,有必要跑這么遠來買菜么? 有必要。女孩昂著頭,鄭重道,這是我們重逢后,你的第一個生日。 男人挑眉。 面上再也掛不住大家長的嚴肅做派,似笑非笑,眼底的情誼比街邊堆積的落葉還要厚。 倒還是嘴硬,輕哼:何必呢。 女孩卻是想了想,認真回答道:因為你是我謹慎選擇的、要共度半生的家人。 宛若一個一本正經的告白。那清啞的嗓音被一陣薄情的秋風吹來,攜著刺骨的寒氣,劈頭蓋臉。 陸修竹垂眸,不再望著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而是動作緩緩地將一個人撐顯得有些空曠孤寂的傘收起。 不遠處靜候許久的黑色豪車小心地駛到近前來,司機搖下車窗,謹慎開口:陸總? 老板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愛情的邪風,好好的突然帶把傘下了車,跟一陌生的小姑娘吹了半晌的冷風,現在看來,應該是要感冒好一陣兒了。 陸修竹什么話也沒說,上了車。 在昏暗的空間內,他闔眸,靜默許久。黑衣、冷白的臉、濕潤的發尾,像參加一場 憶樺 不甚了了的關于錯過的葬禮。 回家吧。 脫軌 邵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睜眼時, 他茫然地望著天花板,還未從夢中的情緒中蘇醒,一滴惘然的淚珠就先從眼角滑落。 在夢里他仍然是無上尊貴的邵家大少爺, 身邊有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唯一和現實不同的便是沒有厭靈。 陸家的二小姐叫陸伏夏。沒有綁架案,沒有救命之恩, 他也沒有因此和陸家小姐訂婚。 他和陸伏夏交情平平。 他瞧不上她整日沒個大小姐的樣子, 四處發瘋,簡直像個鄉野丫頭。 她看不慣他鼻孔朝天、目中無人、仿佛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臭屁樣。 或許邵景的確自大。 他對自己的主觀能動性有著絕對的自信。自信的后盾一方面是家族的顯赫,一方面是個人穎悟的絕倫。 他的人生像是一片理想中的物理平面,絕對光滑、毫無摩擦。 即使是迫于家族利益來才和他交朋友的陸之昂、費鴻光和鐘嘉樹三人,一開始有多不樂意,后來就有多樂在其中,最后,他們理所當然地被他過人的聰明和迷人的魅力折服了。 四人成為交心的多年好友實在是件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事情。 當然, 邵景不知道的是, 背地里那三人對他們偉大友情的開端是這般評價的: 嘖!要不是幼稚園的時候看他作業完成得最快,隨便恭維兩下就幫我把作業全包了, 誰會跟這種臭屁的傻子當朋友。 哈?他說自己人生是絕對光滑的物理平面?我看他腦子才是絕對光滑、毫無摩擦的玩意兒。逗他玩怪讓人有優越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