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所熟悉的恐懼在多年后卷土重來,但仍如兒時一般、我笑著迎了上去。 “當然?!蔽倚Φ溃骸澳敲?,晚安?!?/br> 我很清楚讓他失望的下場。 或許我真如江邵年所說是個聰明的孩子,才沒有在他的糖衣炮彈下迷失自我。 他永遠會是主導的那一方,不論他對于我有多放縱,我也沒想過要和他抗衡。 我們之間是不平等的,也不可能平等。 “晚安?!彼残?。 我不需要平等,這樣的模式已讓我足夠安心、沒必要再去乞求無謂的尊嚴——那是一無所有的人才想擁有的。 這是真心話。 看著江年進了房,關上門、我轉身回屋。 我能做出什么讓他失望的行為? 他對我的要求一直都是出乎意料的低,至少我認為不算苛求。 服從,但不失去自己的思考能力。乖順,但絕不是失去爪牙的溫順動物。 最重要的一點,認清自己到底是該歸屬于誰。 所幸在初見的那一天,我便搞清楚了這件事。 只有江邵年可以保證我的安全。 關了臥室的燈,我躺到床上。 大約是我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了,否則也不會自認為萬無一失。 江邵年是個極為聰慧的瘋子,打從一開始我便不可能瞞的過他,還不如把我的計畫向他全盤托出、順便表表忠心。 我想做的事很簡單,大概很簡單。 我想找回那些在孤兒院的舊友。 前些年還好一點,但最近稍微靜下來越想越不對勁,那種地方真的是「孤兒院」嗎? 印象中是一群精神變態為了滿足自己噁心的癖好、圈養了一群沒人要的小孩。 這是經不起細想的。 養一群小孩看他們自相殘殺大抵是有趣的,可它的沉沒成本也相對的大。 不論是那棟堪稱精良、坐落在深山老林的建筑又或是基本的伙食、生活用品,哪一項都不像是二十四小時守著我們的傢伙可以負擔的起的。 奇怪。 我翻了個身。 之前死活想不起來的記憶,現在倒是隱隱有要松動的跡象了? 昨天睡下時已經過了十二點了,今早便沒有要去叫醒江邵年的打算,反正也不是上班日。 久違的賴了個床,洗漱一番就下樓去了。 有了昨晚他半威脅半安撫的那句話,我暫時將逃開江邵年的想法往后放了放,只不過是想要處理一樁十來年前的懸案而己,不用非得遠離他才能做不是嗎? 傭人在桌旁眼巴巴的看著我。 廚房早就備好了醒酒湯估計是怕惹到宿醉的瘋子,遲遲沒敢送上去,這會見我下樓便急不可待的連湯帶托盤的塞給我。 江邵年還沒起。 意思意思敲了兩下門當作通知,我推開門走了進去。 不出所料的一片漆黑,饒是自認夜視能力不錯的我也一時適應不來、只能憑著印象先將湯擺上桌。 “邵,早?!?/br> 感覺到他有些令人發涼的目光,我習以為常的和他對視、問了聲早。 見他起來了我也懶得再躡手躡腳的動作、轉身拉開了窗簾。 “早?!?/br> 清醒了有一陣的江大少爺才回話。 雖然還是坐在床上沒有要起床的意思。 莫名的歲月靜好。 我走進他的浴室里、沾溼毛巾幫他擦臉。 “醒酒湯放在桌上了?!?/br> 根本就是金牌管家,我在心里想到。 江邵年直勾勾的望著我,似是有話要說、我停下動作看了回去。 “要去看電影嗎?” 我眨了眨眼、沒想明白為什么是這句,這傢伙是把昨天那句莫名其妙的囑咐忘了嗎? “可以啊?!钡疫€是這么回到。 大概是……約會?畢竟昨天都那樣不遺馀力的挑嘴了江父,他再不對我們做點什么我都覺得他瘋了,就把這個當作最后的休息吧。 將毛巾洗好走出去,江邵年坐在桌前喝著醒酒湯,舉手投足間盡是貴氣。 不難明白為什么學生時代會有人喜歡他,這張臉的欺騙性是真的強。 和江邵年下樓吃了早餐。 總覺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一反常態的江父、松動的記憶,我拋到腦后,暫時不去想。 “要看什么?”放下餐具,我對停止用餐的江邵年。 江邵年一臉我怎么知道。 忘記這是個沒什么娛樂的大少爺——雖然整天和他綁一起的我也沒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最后還是直接開車去電影院盲選。 大概因為是假日,電影院里人實在是不少、鬼知道討厭人群的瘋子怎么會突然對看電影起了興致。 “不好意思?!奔绨虮蛔擦艘幌?,我回頭看去,那人給了我一個驚訝的眼神,好像是見到老熟人一般的那種。 好奇怪。 他的五官也太模糊不清了吧? 以為是睫毛擋了視線重新揉了揉眼,結果依舊是模糊的一團。 “抱歉,很痛嗎?”見我沒反應,怕我被撞傻了的模糊仔又問了一句。 壓下疑惑,我搖頭:“沒事,我也沒注意?!?/br> 模糊仔最后又用「這人看起來好眼熟」的神情瞥了我一眼,匆匆走了。 太怪了吧。 怎么會只看不清楚他的臉???而且還是在陌生人的臉上突然看不清,最好他只是什么無關緊要的人啦。 這個沒用的大腦。我埋怨到,低著頭向角落的江邵年走去。 角落沒什么人,把他襯的格外明顯。 他半倚在墻上,面無表情的垂著眼站在那、見我過來才直起身:“怎么了?” 不愧是他,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狀態改變了。 但是我自己也沒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然沒辦法解釋給他聽。 所以我只是搖頭:“沒事?!?/br> 江邵年努嘴:“說謊?!?/br> 也不算吧?不過是不清楚才沒打算現在告訴他而已。 我把電影票遞給他,重申:“真的沒事,至少目前沒有?!?/br> 沒弄清楚的事都不算事。 走運碰上江邵年心情不錯沒和我計較,伸手接過電影票,攬著我的肩進場去了。 選的恐怖片。 索然無味,選錯了。 和江邵年兩人一臉平淡的坐在位子上時本來是這么想的,但旁邊的所有人叫的和世界末日沒兩樣,害我有點懷疑我的認知,沒忍住轉頭看了一眼江邵年。 他卻突然衝我微笑。 我漠然收回視線,找到原因了。 這家伙,比鬼可怕啊。 鬼知道他在笑什么。 我盡力忽略那股毛骨悚然的不祥預感,又轉頭回去繼續看電影了。 多虧了那家伙這么給我來了一下,很好把我胡思亂想的勁壓回去了。 電影還在放著。 尖叫此起彼落,我依然不是很懂他們在怕什么,這可能就是人與人的參差吧。 早知道就買爆米花了,這么乾坐著實在無聊、思緒一直往剛才那個人身上飄。 我可不想難得的休息時間還要用來想事情然后把自己搞得心神不寧的。 一桶爆米花遞到我眼前,我轉頭看去,江邵年用手撐著、稍微歪頭和我對視。 “吃吧?!彼麩o聲用口型對我說。 完全能明白為什么前幾天會有不離開他的想法了。 他太會了。 我伸手接過爆米花。 但他是什么時候買的??? 沒看到他離開那面墻,總不能是看到有人路過直接加錢買吧? 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是江大少爺。 我心安理得的吃了起來。 又抓了一把準備放到嘴里結果冷不佇的被人握住手腕。 我疑惑的抬眼看向那隻手的主人,他怡然自若的就著滿滿都是爆米花的手,用舌頭卷走吃掉了。 這家伙絕對是故意的。 電影依舊插著散人的畫面,可真正有進入我眼中的只有這位大少爺色情的動作。 他真的很會。 燈光昏暗,電影院里兩人相伴,要不是我還保持著理智一定被騙過去。 我故作鎮定的撇開眼,盯著電影一動不動。 江邵年的喉間涌出一聲輕笑,在驚叫連連的院場中顯的格外清晰。 我裝沒聽見。 反正就只是想要看到我的窘態,才不要讓他順心。 奇怪的勝負欲升起。 于是我又轉頭,他仍握著我的手腕。 低下頭,把他沒吃完爆米花吃了,還很故意的用舌頭稍稍掃到他的手指。 以其人之身反治其人之道。 “啊,抱歉?!蔽液軟]誠意的道歉。 江邵年撐著頭、視線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唇角是意味不明的笑:“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