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后來的我們(04)
同學會之后,班上的群組又莫名的熱鬧了起來。 雖然我并不會加入回覆,但看著他們那么熱絡卻也覺得挺好的,沒想到大家隔了幾年卻都沒什么變。 假如許湘伶還在,她會不會已經愿意再次使用社群軟體了呢?如果是她一定也會加入話題吧?說不定也會成為開啟話題的那個人。 大學期間,我、馮仁夏和蔣商會定期見面,但話并不多。 我們交流著各自系上和身邊所發生的事情,除此之外還一起編織故事,關于許湘伶已經出國留學后的故事。 每年至少會寫兩三封信給許湘伶爸媽,通常是由蔣商回家時送去給他們,馮仁夏偶爾也會跟去。 雖然也想跟他們一起去拜訪,但是卻還沒有足夠的自信可以不在許mama面前露出馬腳。 隨著時間累積,雖然已經不再哭泣,但傷心的感受仍殘留著,偶爾會陷入「為什么是她」的循環。 世界上人那么多,也許她不是最善良最好的人,但我并不覺得要挑人處決的話會是她先。 覺得憤怒和絕望,可是卻無從發洩,這些想法我從未告訴任何人。 對許湘伶的感受除了想念和扼腕,還有感謝。 如果不是許湘伶,我不會認識那么好的他們,雖然現在她已經不能和我們一起走著了。 - 大學畢業那天,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到了以往聚會的地點。 我跟馮仁夏先到了,注意到有人朝我們靠近,將視線轉過去,花了快三十秒的時間才會意過來迎面走來的人是蔣商。 會這么意外和訝異是因為他現在頭頂烏黑,上次見面那頭夸張的紅色頭發已經消失了,我跟馮仁夏很有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從彼此眼里看到不可置信。 這個畫面,讓我立刻想起了許湘伶曾說想看蔣商黑發的樣子。 曾夸張的想過,說不定蔣商到六十歲還會把頭發染得那么浮夸,沒想過有天可以看到他黑發的時候。 「怎么連仁夏都這樣?」蔣商失笑。 「好怪?!惯B寡言的馮仁夏都開口了,可見得這件事情有多讓人震撼。 我輕輕哈的一聲。 也許是因為看習慣了紅發的他,黑發雖然不難看,但真的像馮仁夏講的有點怪。 蔣商聞言,很難得的哈哈大笑,跟平常冷酷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為什么這么突然?」兩個月前見面時頭發還是紅的呢。 相信不只我們,應該每個認識他的人都會這么驚訝吧? 「如果那傢伙從高中畢業開始留頭發,今年大概就比你長了吧?」蔣商的笑很寂寞,「只是想讓她知道我也有黑頭發的時候?!?/br> 是呀,如果能看到長頭發的許湘伶和黑頭發的蔣商站在一起就好了。 「現在可以說你為什么要染紅頭發了嗎?」 原本以為許湘伶會知道的,看過日記后才發現原來她也不知道。 而蔣商的個性就是這樣,只要他還不想講,多問他也不會回答,等到他想說時,就會全部如實告知。 「因為思念吧?還有倔強?!故Y商的回答讓我一頭霧水,一旁的馮仁夏一如既往地沒什么表情,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蔣商說過? 「我爸媽是美發師?!谷缓笫Y商,說起了他的故事,關于他的頭發,甚至關于他選科系的決定。 我想起了許湘伶曾在日記寫下到蔣商家剪頭發的事情,才恍然大悟。 蔣商爸媽都是美發師,從蔣商有印象以來,蔣爸爸就留著一頭紅發,他爸除了正職做美發外,對繪畫也很有興趣,是名藝術家。 他小時候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父親放假時,跟他一起在房間看他畫畫。 但是升國中前那陣子,蔣爸爸忽然身體不舒服,疾病惡化的很快,不到半年就離世了。 也許是太受打擊,蔣商沒有掉任何一滴眼淚,但卻在告別式后不見了,后來被蔣mama發現他躲在父親的工作房。 那幾個月,他都不肯講話,只是做著爸爸回到身邊的夢。 在蔣爸爸過世半年后,他終于振作,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他想要跟父親一樣。 即使蔣mama反對,他卻覺得只有這種任性的方式能夠讓他的想念有得宣洩,蔣mama最后妥協了。 也許因為是鄉下國中,又或者是因為蔣商成績優秀,染頭發這件事情就被默許了,不過他也被當成怪人了。但他其實并不在意別人怎么看他,只是覺得每次照鏡子看到紅發好像離蔣爸爸又近了點。 而他大學會讀法律系,是看到許湘伶被班上女生欺負那天決定的。 雖然他知道法律不是無敵的,有時候也不見得能保障弱勢,他卻覺得,反正他把法律弄熟了,至少身邊的人遇到問題,他能夠派得上用場。 只是他沒想過,當初他最想保護的那個人,沒有機會聽到這件事情了。 「也十年了,我爸離開的時間?!故Y商垂眼,「我也該放下這些了吧?」 「下次……可以去你家剪頭發嗎?」 「來吧?」蔣商勾勾嘴角,「以前她也都會來的?!?/br> 這天,我們又一起寫了許湘伶的信,這已經是第四年了,不管是她的離開,又或者是我們編織的故事。 大學畢業后,我跟蔣商繼續升學,而馮仁夏則是等到兵單就去當兵了,之后回到臺中工作。 剛畢業這陣子,班上有些人在群組聊著工作的事情,就連不曾特別回應過的我也傳了要繼續升學的事情。讓人意外的是,周建平并沒有傳任何相關訊息,雖然很好奇,但也不想過度打擾,只是仍為他祈禱,希望他能往他的目標前進。 馮仁夏并沒有太詳細的說他工作的細節,只說是他爸的公司,他在里面做著不太辛苦的工作。 每兩個禮拜,他會從臺中開車北上,來找我和蔣商,我們三個見面的頻率比大學時期高上不少。 我沒辦法明確指出心境變化的那天,但知道自己已經漸漸的把馮仁夏放到一個很特別的位置。 從碩一的寒假開始,我終于鼓起勇氣跟著蔣商到許湘伶家拜訪。 碩二的暑假,我跟蔣商收到了范德堂和魏柔嫻的喜帖。 這些年雖然年節會互相祝福,但我后知后覺的才意識到原來他們在交往,蔣商倒是不太意外的樣子。 他們沒有邀請太多學生會的人,我們這屆只有幾個干部有收到邀請,哥也有收到喜帖。 看著他們在紅毯上的模樣,心里興起感傷,如果許湘伶還在,我會不會也能看到她跟蔣商一起邁往下一階段呢? 看向一旁的蔣商,這些話我無法問出口,卻從他眼里看到落寞。 研究所畢業后,因為指導教授手邊有個計劃,原先要找的助理因為私人原因無法報到,我便暫時留下擔任研究助理,蔣商則回到了臺中。 那陣子,只要有回臺中,我和蔣商會一起去許湘伶家,但并不常遇到許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