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意識慢慢從凌遲般的疼痛里蘇醒,林長辭張了張嘴,沒說一句話便趴在床邊開始嘔血。 他胸口悶痛,好像要連肺腑一并嘔出來,掩唇的手巾背后也被污血浸透,染在蒼白的手指上。 吐完血后,五臟好似都空了一塊,林長辭眼前白茫茫的,看不清東西,被溫淮一把攬入懷中。 溫淮手按在他的后背,手掌微微顫抖,低聲喚道:“師尊?!?/br> 他渡的靈氣在林長辭經脈里一分一毫也留不下來,仿佛穿風的回廊,懷中人氣息微弱得可怕。 溫淮再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恐懼,似乎頭一回意識到林長辭的性命如此微渺輕薄,砂礫一般,風一吹便從他的指尖漏下。 他顫著聲音又喊:“師尊?” 林長辭慘白著臉,伏在他肩上緩了緩。 他推開溫淮,啞聲道:“注意分寸?!?/br> 溫淮任他推開,末了又抱回來,手上不敢用力,怕把他抓疼了。 他把林長辭的臉轉過來,在眼角涂了點涼涼的藥膏,沉默片刻,忽然垂頭,把臉埋在林長辭頸窩里。 脖頸被一陣溫熱打濕,林長辭的眼睛看不清楚,伸手去摸,摸到滿手的淚,輕聲道:“哭什么?” 他拍拍溫淮的頭:“多大的人了,抄個門規要哭,出走幾天也要哭?!?/br> 平時冷靜持重,獨當一面,一到自己面前,怎的又變回這般愛哭的性子。 第54章 地鋪 前往南越的小道上,一輛馬車飛馳而過,帶起陣陣塵煙。 車簾掀開,黃衣少女探出頭來看了看,道:“師兄,仔細別驚了馬?!?/br> 李尋仙頭也不回揚聲道:“放心,趕馬我可熟了,這不是急著趕去找林師伯嗎?” 林容澄也從車簾后冒頭出來,問:“你去過南越嗎?” “我沒有出過遠門?!崩顚は伤Ρ掾岏R,笑道:“先前家鄉遭災,我去投奔兄嫂的時候就是我走過最遠的路了,但我師父不是先到南越了嗎?我都想好了,到了后我們可以先去找他,然后再跟他一起去找林師伯,有師父在一定不會有事的?!?/br> 林容澄拉著車簾的手緊了緊:“可是……我們瞞著師兄師姐們溜出來,去找白師叔不是立刻就露餡了?” 婉菁點頭,指了指發髻:“我連師父送的花簪都沒有帶出來呢?!?/br> 那支花簪既是妝點,也是法寶,里面有若華的靈力,必要時若華會用它尋找婉菁所在之處。 沒想到,素來隨和開朗的李尋仙這次卻搖了搖腦袋,臉色有幾分嚴肅:“師妹,你其實不該跟我們出來的?!?/br> 婉菁撇了撇嘴,道:“你們都去找師父,就不許我去找娘親?再說了,沒有我,你們兩個連靈石都忘了帶,靠雙腿去南越,得走到猴年馬月?!?/br> 聞言,李尋仙面色有幾分尷尬,打哈哈道:“一時疏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嘛?!?/br> 他遞來一張小箋,上面畫了幾個卦象:“出門前,我為此行卜了一卦?!?/br> 婉菁接過,和李尋仙待的時間長了,也勉強認得箋上的卦象:“上艮下巽,是蠱卦?” “對?!崩顚は蓱暎骸吧斤L蠱,山下有風,風遇山而回,萬事散亂,兇卦啊?!?/br> 林容澄心中一跳,問:“難道師父那邊……” 李尋仙擺手道:“你別想太多,林師伯修為太高,我受不起反噬,只卜了我等的運道,此行注意些便是了?!?/br> 捏緊了小箋,林容澄沒有受到安慰,反而愈發擔心。 今日早晨,他又夢到了林長辭,那道蒼白瘦削的身影擋在他面前,與黑衣女子對峙,寸步不讓。 黑衣女子是什么人?為什么要與他們對峙? 師父一定遇到了什么事,他必須快些,再快些。 …… 日影西斜,通幽苑鍍上一層暗紅霞光,南越的黃昏分外壯麗,天邊萬丈殷紅,遙遙昭示著不祥的氣息。 林長辭疲乏得很,蜷在床上小憩一會兒,醒來時不見溫淮的身影。 花窗縫隙透進來的風稍涼,像是提前入秋,他嗆咳幾聲,沙啞著聲音喊:“溫淮?” 無人回應,林長辭坐起身子,休憩時手心出了一層冷汗。 被褥從身上滑下,他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喉嚨里仍有淡淡的血腥味。 單是這幾步,肺腑便針扎似的疼,他的頭昏昏沉沉,好在眼睛不再蒙著紗似的白茫茫一片。 外面涼風起了,夕陽繼續往下沉去,不過多時便陷入夜色,園中也黑沉下來。 林長辭點起了燈,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他轉頭,見溫淮推門而入,凌厲猶存,劍鞘上有沒擦干凈的血,身上血氣倒是除得很干凈,還特地用草木香熏了熏。 溫淮看他衣裳單薄坐在燭光里,微微抬頭看著自己,連忙走過去,解下外袍披在他肩上,道:“師尊何時醒的?” “方才?!绷珠L辭以袖掩唇,又輕咳了兩聲,問:“你去殺人了?” 溫淮似乎無意多說,在他旁邊坐下,把他冰冷的手捂在懷中,道:“去探了探情形?!?/br> 他道:“宋家步步泥沼,且再等兩天,待我神魂恢復,便送師尊離開?!?/br> 林長辭蹙眉道:“我此來正是為帶你出去,獨自離開是什么道理?” 宋家不簡單,那名女子似乎是宋家家主,修為高深,最初交手時真真切切對他動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