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林長辭回庭院不久,溫淮的氣息便出現在庭院外。 他卸了護腕,應當是回居所換了套衣裳,穿得隨意不少,雪青色圓領袍輕飄柔滑,外面罩了一層煙紗,襯得他如玉如英,身形挺拔。 臥云山有陣法相護,四季常青,廊下還有林長辭開山時用劍意刻下的詩。 滿室天香仙子家,一琴一劍一杯茶。 羽衣常帶煙霞色,不染人間桃李花。 溫淮駐足門口欣賞了一會兒,踱著步子進了內室。 林長辭坐在向北的軒窗前,檀木的窗門連著床榻,開了一半,可以直接從榻上出去。外面是一方雕花窄臺,憑欄觀山景再合適不過。 薄榻上放了一張小桌,沒點蠟燭,四處夜明珠與燈火照得透亮。 溫淮剛進來,徐鳳簫便提著茶壺進來,溫和道:“小師弟辦完事了?宗主怎么說?” 林長辭也轉頭看他,溫淮嗤笑一聲,道:“他能怎么說?我和二師姐都去,已足夠給他面子?!?/br> “別站著說話,來坐?!?/br> 徐鳳簫一邊招呼,一邊給兩人斟了茶水,點上熏香后,又去廚房端出了一小碟茶點。 茶點面上撒了薄薄一層茶粉,氣味清甜,配上淡茶甜而不膩。 “這可是今年的新茶?!毙禅P簫笑道:“好多長老都指名要,幸好丹桂師妹在靈茶園供職,將采下的第一批勻了些過來?!?/br> 林長辭抿了一口,頷首道:“確實不錯?!?/br> 徐鳳簫本想沏好茶便離開,讓師尊清凈一番,可幾人喝著茶又不免說起話來,不知不覺月上柳梢。 溫淮瞟了眼天色,道:“師兄,今日我離開主峰前,宗主托我提醒你,莫要忘了執劍堂新一批的弟子名冊?!?/br> 徐鳳簫溫和道:“無妨,待茶點用完,我再去不遲?!?/br> 茶點本就小巧精致,數量不多,是他特意為師尊所做。這么多年過去,不知師尊有無忘記他的手藝。 他才說完不久,忽然瞥見盤中空空,發現溫淮已不解風情地全部吃完了。 溫淮慢條斯理地用手巾擦去嘴角碎屑,抬眼看著他笑了一笑:“師兄,茶點已用完?!?/br> 怎么覺得小師弟在趕人? 徐鳳簫挑了一下眉毛,從廚房中又端出一盤:“好在我多做了些,小師弟若喜歡,不妨再吃幾個?!?/br> 看著多出的茶點,溫淮沉默幾息,道:“夜里容易積食,我出去走走?!?/br> 徐鳳簫本就是戲他一戲,見他退步,便笑道:“罷了,不逗你了。師尊,今日叨擾已久,弟子先行告退?!?/br> 二人一同離開,身影漸漸消失在掃花庭外。 今夜有月,月輝清清冷冷灑下,更顯庭院深而寂寥,只影孤獨。 林長辭披上大氅,在庭中散了會步,回到內室時,見小桌上的茶點被收拾起來,多出的茶盞也洗好安放。 溫淮立在門前,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 “你不是出去走走么?”林長辭問。 溫淮道:“師兄想多說說話,我還是不要在旁打擾的好?!?/br> “那怎么又回來了?” “為師尊運功?!睖鼗春喍痰溃骸半m然回宗,師尊仍須繼續溫養,時日長久方見效果?!?/br> 林長辭的經脈可以說是八花九裂,就連凡人也沒有這般糟糕。也虧得溫淮足夠耐心,每晚林長辭睡去,他便渡入靈力,日日溫養,緩慢修復著瀕臨破裂的經脈。 夜間風涼,林長辭進屋后,溫淮便把軒窗盡數關上,吹了窗邊的燈籠,道:“師尊,來吧?!?/br> 燭光里,他的面目半明半暗,眼神比平時柔和幾分。 床鋪的被褥是弟子們昨日新換的,染著淺淡的草木清味,聽說林長辭身體虛弱,徐鳳簫等人前幾天還趕造了地龍。 二人褪去外袍,盤坐在床鋪上,溫淮替他運了一會兒功,見他眼皮沉沉,神情倦乏,道:“師尊不若就寢,待我運完功,天色定已大亮?!?/br> 這一路二人皆是這樣過來的,林長辭沒有推拒,很快闔上雙眼。 臥云山靈氣濃郁不少,倒不必專程設下聚靈陣。 安神香中,一夜無夢,他睡得比以往還要深些,醒來耳目清明。 晨光從簾外透入,林長辭眼睫微顫,隨后睜開眼,感覺有人貼在自己身后。 他微微轉頭,見溫淮不知什么時候也躺了下來,似乎正在酣夢,一手還貼在他背上,習慣性地渡著靈氣。 林長辭眸子微垂,想到溫淮一路不曾休息,白日防備著路上的各種危險,夜晚給他傳渡靈氣,即便有閑暇,也只閉目養神一會兒,從未松懈下來。 是該讓他好好休息一陣子了,林長辭心中軟了軟,正要起身,忽覺一道劍柄隔著二人,心里奇怪。 溫淮睡覺怎會佩劍? 劍柄戳著后腰,堅硬如鐵,讓他有些不舒服。 林長辭轉過身去,待看清“劍柄”究竟是何物后,臉色一黑。 溫淮睡覺本就警覺,這樣大的動作幅度,不需叫也醒了,眼中殘存一瞬睡意,很快就清醒過來。 見林長辭黑著臉,他愣了一下,正要起身,察覺不對,立刻坐起來,借著衣袖擋了擋。 “劍柄”擦著林長辭的腰際過去,沉甸得很,林長辭方才的心軟消失得無影無蹤,道:“清醒了?” 溫淮面色尷尬:“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