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溫淮重新握住玉瓶,手指收緊,那上面仿佛還有林長辭的溫度。 淡淡的青草香隔著玉瓶也能聞到,它不是各種靈石藥粉堆砌出的馨香,只是林長辭親自采下的,最質樸的草木碾出的氣味。 “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溫淮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拔下塞子,珍惜地剜了一點,細細涂在疤痕處。 那里的傷早已愈合,不合時宜涂上的藥沒有任何作用,清清冷冷,就像他錯過的那份心意。 “……” 溫淮忽然很后悔,那晚對林長辭說了傷人的話。 小窗外,林長辭的聲音平靜如昔,其實他這些年過得甚是清貧,沒有什么東西需要收拾,回山只不過為了帶上林容澄。 過了許久,連鶴都收拾好三人的衣物了,溫淮才從林長辭屋中出來,垂眸道:“師尊,一切收好了?!?/br> 林長辭頷首:“既如此,待容澄準備齊當便離山?!?/br> 從認識林長辭開始,林容澄就在山中生活,驟然聽到離山的事情,還有些不習慣。但他見新來的師姐師兄們與林長辭言辭熟絡,便知自己的想法并不重要。 他固然可以留在山中,但這樣便和林長辭天各一方,倒不如一同離開,去往新的天地。 做好決定后,林容澄心下失落,離開山中,師父就不是他一個人的師父了。 準確來說,自從溫淮出現,師父就再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師父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林容澄想,如果他能勤加修煉,變得像師姐師兄,像溫淮那樣厲害,師父一定會多看他一眼。 …… 三天后,林長辭從山中啟程。 殷懷昭仍在善后,白西棠獨自離開了他,談及自己許久未回宗,想與林長辭同行一程。 他帶了殷懷昭的賠禮,并說自己在黑水鎮收了個徒弟,正好回宗記入弟子名冊。 白西棠這樣說了,林長辭自然沒有理由拒絕,但他把人帶來時,林長辭才發現這名弟子竟是初至黑水鎮時為他們引路的少年——李尋仙。 “這孩子根骨雖尋常,卜算卻極為厲害,我不忍見明珠蒙塵,便收下了?!卑孜魈男σ饕鞯?。 李尋仙坐在馬車里,沒想到當日路過的書生居然有這么大的身份,難得有些拘謹:“林長……林師伯?尋仙上次見師伯,便知師伯不是常人,今日果然成了同宗!之前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師伯見諒則個?!?/br> 林長辭頷首道:“不妨事?!?/br> 李尋仙聞言立刻傻笑道:“沒想到過我一介凡人也有進仙宗大門的機遇!嘿嘿,兄嫂都說仙宗可好了……師父,仙宗的飯管飽么?規矩不會很多吧?” 白西棠笑道:“自是管飽的,我的山中無甚規矩,你飽餐后努力修煉便是?!?/br> 他們說說笑笑,頗為融洽。溫淮坐在林長辭身邊,看得眉毛微挑,心道小師叔收個徒弟甚好,轉移了注意力,便不會多纏著師尊……他早先怎么沒想到這個辦法? 顧慮著林長辭身體不好,李尋仙又是凡人,幾人沒有御劍,租了幾輛馬車,不管其他人如何做想,氣定神閑地往神機宗去。 他們趕路前,林長辭要回神機宗的消息便傳遍了修真界。 黑水鎮發生的事令天下震驚,誰也未曾想過,鬧得滿城風雨的西貝貨竟是正主。 修士們荒唐的圍剿險些再將人害死第二次,事情戲劇性得讓人不敢置信。 不同于他們在路上的閑情逸致,若華與楊月水等人沒有耽擱事日,帶著林容澄先行回宗,安排各項事宜。 春風又綠春草之時,林長辭的車架終于抵達神機宗。 宗主早聽說了這個消息,不敢怠慢,早早就派了長老前往宗門迎接,自己則前往議事殿,不知與太上長老們說了什么。 當年的事他亦有旁觀,林長辭此番回來,若要計較,他難辭其咎。 神機宗。 林長辭撩開車簾,往外看去。 許多年了,宗門景象如舊,千年松柏下,書著“神機宗”幾個大字的恢弘牌樓高高亙立,四柱七樓威嚴壯觀,琉璃瓦反射著锃亮日光,斗拱高聳,檐角如飛,字跡清晰鮮亮,仿佛不曾被歲月改變分毫。 牌樓后,層翠相迎,鸞鳥鳴唱,鋪著無數漢白玉石板的上山路層層疊疊,百十余人立于階梯下,長老拱手靜候,弟子恭敬長揖。 這樣的陣仗只有宗主云游歸來才會出現,僅有過寥寥幾次。 林長辭正要下去,溫淮拉住他的手,瞥了一眼外面,道:“不必出去?!?/br> 宗主服軟示弱的棋子而已,其中肩負重要事務的長老不過一手之數,也敢派來敷衍? 他堵在前面不放人,林長辭心知溫淮不是倨傲驕狂之人,定然有自己的考量,便歇了下去的心思,隔著車簾對長老們頷首回應。 掃了一眼窗外,白西棠微微一哂,見有人看向這邊,立刻換回禮貌笑意。 顯然,他難得與溫淮站在統一戰線,對宗主并不誠心的示好嗤之以鼻。 李尋仙自小經歷了不少人情冷暖,察覺氛圍有異,當下眼觀鼻耳觀心,暗地想,看來修真界內部亦有人情往來,機鋒斗法,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樣。 車架從牌樓下進了神機宗,弟子齊聲迎候:“恭迎長老回宗?!?/br> 林長辭淡淡應了,見這些弟子中沒有臥云山的人,心中略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