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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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憫微、溫辭與衛淵被官員迎上三樓,謝玉珠和林雪庚便被安排先在二樓落座休息。 謝玉珠坐在靠窗邊的椅子上,胳膊抵著桌子豎起手掌,小聲對林雪庚說道:“你是說……當今皇上?他竟也在這艘船上,他要親臨天上城?” “他只是微服私訪,沒想要宣揚此事,不過該知道的人自然會知道?!?/br> 林雪庚端起煙桿,吐出一口煙來,淡淡道:“看來天上城確實有神奇之處,連天子都愿冒著風險駕臨,做衛淵的人質?!?/br> 謝玉珠瞧了一眼那被把守的樓梯口,回過頭來看向林雪庚。 謝玉珠聽過林雪庚的身世,心里不免對她有幾分憐惜。憐惜之外她又有些好奇,不由得問道:“我看你并不在乎天下大勢,更沒有改變時局的野心,那你收集這么多情報干什么呢?” 林雪庚瞥了謝玉珠一眼,言簡意賅道:“掙錢?!?/br> “你掙那么多錢做什么?” “適時去死?!?/br> 謝玉珠只覺得匪夷所思:“竟還有人為死而攢錢?那你攢金銀財寶干嘛,你直接攢紙錢不就得了?” 她又咂摸出一點疑惑:“可心存死志之人怎么會如此努力呢?你創造消息珠交易天下情報,還把鬼市生意做得紅紅火火,這般盡心盡力,大約也不是真的想死吧?” 林雪庚撐著額角,漫不經心道:“盡心盡力?我哪里盡心盡力?不過無所事事時隨手一做,誰知道就這么成功?!?/br> “……師妹,你這話真是駭人聽聞啊?!?/br> “是嗎?” 林雪庚凝視謝玉珠片刻,道:“不會比某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頭腦不靈光的家伙想做我師姐,更駭人聽聞吧?” “……” 謝玉珠捏緊拳頭,心中的憐惜立刻煙消云散。 舟上突然又傳來轟隆之聲,正是那被放下的階梯又收了回來。一時間巨舟上狂風大作,巨舟再次乘風而起,在空中飛翔。 黃沙迅速遠去,沙丘宛如波濤,綠洲恍如小船,風舟下仿佛是一片黃色的汪洋。 舟上眾人無不發出驚嘆之聲。 謝玉珠被風吹得衣衫頭發飛舞,也趴著窗框瞪大眼睛往下看。 林雪庚胳膊搭在窗框上,吐息之間霧氣迅疾被風吹散,拂過她露出迷惑之色的眼睛,她喃喃道:“總覺得這艘船很眼熟?!?/br> 謝玉珠道:“難不成你從消息珠里看過這船?” “我的消息珠從沒進過天上城?!?/br> 謝玉珠腹誹,怎么著還有你林大老板不知道的事呢? 這邊謝玉珠與林雪庚有一搭沒一搭,夾槍帶棒地聊天,而在她們頭頂上,樓閣的第三層欄桿邊正站著兩個人。 衛淵俯身胳膊搭著欄桿,瞧著迅速遠去的黃沙與綠洲,笑道:“巫先生別心急,師姐剛剛進去不久,一時半刻是不會出來的?!?/br> 他身邊的那位男子容貌昳麗,白皙而凌厲不似中原人。神秘的夢墟主人竟然是如此一個美男子,實在是出人意料。 溫辭雙臂交疊背靠著欄桿,神情慵懶,時不時閉上眼睛揉揉眉心,問道:“那人為何要見她?” “師姐聰慧近神,自然令人好奇。巫先生大可以放心,世上沒人能為難得了師姐?!?/br> 溫辭聞言并未回答,只是望著那緊閉的房門,慵懶的神情深處,又似乎繃緊了一根弦似的。 衛淵不動聲色地打量溫辭片刻,笑道:“真是奇怪,分明該是巫先生俊美到令人不敢直視,您卻為何總是回避在下的目光呢?” 溫辭眸光微動,聽得衛淵玩笑般道:“夢墟主人鼎鼎大名,總不至于畏懼在下吧?” 溫辭終于慢慢轉過頭來,那雙鳳目被陽光照得顏色淺淡,目光停在衛淵的眼睛里,眼底的情緒越發復雜。 那并非敵意,卻也看不明白是什么。 衛淵與溫辭對視半晌,道:“衛某對夢墟主人一直很好奇?!?/br> “好奇什么?” “夢墟主人掌握夢墟,又是世上唯一的巫族人,憑此便可得追隨者無數,開宗立派,與太清壇會相抗衡也未可知。為何巫先生多年來卻隱匿不出呢?” 溫辭仍望著衛淵的眼睛,他嗤笑一聲道:“我喜好樂舞百戲之道,只想做個伶人俳優,不想做什么夢墟主人?!?/br> 溫辭看見襁褓里的稚子時,總會想起自己不記事的歲月。為了照顧尚無力獨自生存的他,有多少人進入了那道門后,多少人因他而死他才能長大。 難道那些人都心甘情愿嗎? 那時他并非唯一的巫族人,只是族長的幼子,而“巫族族長”便是所謂權力。 權力是堆疊而上的磚石,不知哪塊敲開便會露出白骨。攀得越高便越無暇細看,甚至不必要求便有人把自己或他人折進磚石里,主動奉上。 他向來對此敬而遠之。 “巫先生,這權力譬如野獸,總得有人馴服它,不然它便會在這世上四處作亂?!毙l淵悠然道。 溫辭漫不經心道:“我這個人生來自私,又負債累累,不想做那馴獸者?!?/br> 他們隔著一臂的距離,陽光正好自他們之間落下,衛淵站在陰影里,而他靠在陽光中。 陰影中的這個人身材高大骨架寬闊,眉眼深邃,笑意亦深深,深不見底。他像極了溫辭兒時曾見過的那些面孔,在他身邊疫病纏身,死不瞑目的滄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