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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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回響,響徹她的整個胸膛與腦海。 她的兄長也曾有一副和她相似的面容,喚她的名字, 說起他們兒時的過往, 說他愛她。 溫辭也曾陪伴她五十年, 每年下山來,學得最好的樂舞百戲,打敗最好的伶人,回去演給她看。 所謂兄長, 所謂愛人, 盡數被她舍棄掩埋于黃土之下。 “溫辭……我都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啊……” 葉憫微腦海里高聳的藥柜被洪水席卷,它堂皇無措,敞著每一個抽屜, 只待她定罪發落。 葉憫微看著它被淹沒, 不知道該由誰來定罪,又是誰被發落。這曾舍棄過無數珍貴之物的人, 究竟該如何整理才能重新井井有條,不至于一錯再錯。 人心之題, 她棄筆跪地,無從解答。 “溫辭……我好像把自己修剪壞了?!比~憫微顫聲道。 溫辭慢慢地收緊手臂把她攬在懷里,撫摸著她的發頂。 仿佛被她埋在黃土中的故人,竟從黃土中伸出枯骨來抱緊兇手,以他切骨的疼痛包容她的痛苦。 他不熟練地、輕柔地一下下拍著她的后背,心跳如同雷聲轟鳴直達葉憫微的心底,還有其中夾雜著恨意,卻仍然洶涌的愛意。 “葉憫微,什么都不要想。你哭吧,哭到你痛快?!?/br> 大漠星河之下,溫辭跪坐在地,把顫動嚎啕的葉憫微環在懷里,兩道身影相融于一處。 風沙蕭蕭,也不知過去多久之后,卻突然從屋頂下的梯子上出現人影。 謝玉珠滿臉憂愁,她喃喃道:“天啊,這是怎么回事?大師父居然……哭得這么厲害?” 那可是天塌下來都優哉游哉,視生死如無物的萬象之宗。她從來沒想過能看見她大師父的眼淚。 “確實令人意外,不過我早料到師姐會有這么一天?!?/br> 身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嚇得謝玉珠一個沒踩穩,直接從梯子上翻身掉下來,有柔軟細密之物托著她的四肢將她接住,那是吹煙化灰術的灰燼。 衛淵周身纏繞著灰燼,好整以暇地同她一起落在地面上。 這正是方才跟她一起聽墻角的家伙。 謝玉珠被灰燼放下,踉蹌兩下站定,繼而不忿地瞪向衛淵:“衛大人,你堂堂天上城主、朝中重臣,怎么能窺他人之私呢?” 衛淵挑挑眉,偏過頭笑道:“謝小姐不也是在窺他人之私嗎?” “這不是一碼事。他們是我兩位師父,我是他們親徒弟又不是外人?!敝x玉珠理直氣壯道。 “若按謝小姐的說法,萬象之宗也是衛某的師姐,我是她的親師弟,我也并非外人啊?!?/br> 謝玉珠見衛淵也理直氣壯,不由得想起他剛剛說的話,問道:“你剛剛說你早料到大師父會有這么一天。你料到什么?你怎么料到的?” 衛淵微微一笑,回憶道:“從前我瀕臨走火入魔,上襲明塔由師姐醫治。師姐做事從來全神貫注,有一段時間卻總是心不在焉,后來我才知道那段時間恰逢時局大亂,傳來消息說葉家人盡數喪生?!?/br> “而后又過了一段時間,師姐卻又恢復如常。我試探下才得知,她竟然將所有關于家人的記憶,盡數清理干凈了?!?/br> 那時云霧繚繞的九十九層襲明塔上,葉憫微一襲青衣跪坐在蒲團之上,手握書卷平靜地告訴他:她之前總是想起關于家人的一些過往,思緒時常被其所擾,令她無法集中。 而現在一切問題迎刃而解,她不會再想起他們,沒有什么能夠再打擾她的研究。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描述的那種東西,名為思念。 彼時仍然年輕,入門不久的衛淵怔愣地看著葉憫微半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這位天才師姐,終有一日會被她所熱愛之事毀滅。 “師姐的聰明早早超越世人,因此她慣于獨自探究,卻又拙于洞察人心。一旦她踏入歧途,便只能越走越遠,無人能拉她回來?!?/br> “有時候我覺得,師姐或許才是最怕寂寞的人。因為害怕寂寞,她把所有會讓她感到寂寞的東西都舍棄了?!?/br> 謝玉珠聽著衛淵的話,她突然想起曾聽人說四刀成臺階,被人踏于腳底,而千刀萬剮才成神像,受眾人供奉。 那千刀萬剮的不就是她大師父。 謝玉珠心中難過,又懷疑地看向衛淵,問道:“衛大人,你究竟想利用我大師父和二師父做什么?” 衛淵笑意曖昧不明:“謝小姐總是不相信在下?!?/br> 謝玉珠心說,你怎么看都不安好心,要是真能全然相信便有鬼了。 這幾日從太清壇會傳來消息,說已經聯合朝廷大理寺已經審問過秦嘉澤,淮北叛亂中是他從中作梗,遣人使用靈器栽贓于朝廷軍隊。衛淵也不知怎么,竟將這罪狀脫得干干凈凈,搖身一變成了受害者。 但謝玉珠怎么看衛淵也不會無辜,更像是找了個替罪羊。 “秦嘉澤做的這些天怒人怨的事兒,你真的不知情嗎?” 謝玉珠從她的乾坤袋中拎出嘲雀鳥籠來,質問衛淵道。 衛淵看向她手里黑不溜秋的小鳥兒,問道:“這又是什么新鮮的法寶?” “你別管,只管回答我就好了?!?/br> 衛淵大大方方地承認:“我知道?!?/br> 謝玉珠怒目而視:“他在豫鈞秘密抓人試煉蒼晶的事情,你也早就知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