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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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提點刑獄司及安撫使司則設在鄧州。 這也是為何之前說宋廣福這個知州不好做,因為同城還壓著個轉運使司和提舉常平司在頭上。 之前元貞和楊變初到襄城,兩司并無人露面,只有宋廣福這個知州盡心盡力,又是提供地方給二人居住,又是命人收拾了早已荒廢多時的安撫使司官衙。 直到新的安撫使司官衙開府當日,兩司才派了官吏前來道賀,兩司長官依舊沒有露面,卻送了賀禮。 不同于官面上的冷淡,女眷這邊轉運使夫人康夫人,以及常平司提舉馬夫人,紛紛上門拜訪了元貞,又設宴邀約元貞到自家府上做客。 之所以態度會是如此怪異,明面上和女眷交際完全兩副模樣,皆因楊變這個四州安撫使來得太過突然,也來得不合時宜。 京西南路是有安撫使的,如今卻突然來個管四州軍務的安撫使,京西南路轄下攏共八州,兩支禁軍駐軍,分別是光化軍和武勝軍。 如今一下子被分去四州,還分走了光化軍,這無疑是在分權。 詔令下發過來時,四司的官員就在嘀咕,而轉運使司和提舉常平司的官員則都在暗呼倒霉。 無他,同處一城,他們該如何交際,到底上不上門? 不交際怕得罪楊變和魏國公主,交際怕得罪現任的京西南路安撫使。反正是挺頭疼的,再加上又琢磨不清上面的態度,于是便成了這般怪異狀態。 元貞心知肚明,卻又佯作不知。 你來交際我便接著,你若不邀我也不主動,她身份地位在此,也是如今這襄城一眾官員女眷中身份最高的,自然擺得起姿態。 一番交往過后,她與康夫人因脾氣相投,關系是越處越親近,連帶其夫康轉運使那邊,也設宴邀過楊變數次。 至于另一位馬夫人,元貞與她交情不過爾爾。 其實從女眷的態度就能看出其夫的態度,馬提舉對楊變這個四州安撫使不冷不熱,元貞自然也待馬夫人不咸不淡。 所以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元貞當然知道康夫人在做什么,可康轉運使夫婦愿意給她給楊變做臉,她自然要給其臉面。 臉面交情都是相互的,交際場上歷來就沒有單純的關系。 她和楊變初來乍到,想要在當地扎根,光靠身份沒用,還得深入到各處,而這官員女眷之間的交際就是其中之一。. 一眾官員女眷分別上了三艘船。 康夫人知曉元貞如今身子重,就格外照顧她,專門尋了間臨水的艙房坐著與她說話,讓其他人都勿來打擾。 “你別理她,她這個人沒什么壞心眼,就是為人小氣刻薄,惹人厭煩?!笨捣蛉酥傅氖邱R夫人方才拖了半天才上船,上船后也冷著一張臉的事。 元貞失笑。 這也是她能和康夫人相交的原因,給人上眼藥都無遮無攔,不過恰恰這種敞亮的態度讓人覺得省心。 她搖著團扇,拈了顆梅子放進口中。 “其實并不妨礙什么?!?/br> 這話是在說馬夫人,何嘗不也在表示對另外三司態度的看法。 如今除了轉運使司這因元貞和康夫人的交情,顯得還算親近些,同城的提舉常平司不冷不熱,另外兩處干脆就不見人影。 但妨礙什么嗎? 并不妨礙什么,本來元貞和楊變想的就不是奪誰的權,想要的也不過是一個襄城。 顯然康夫人誤會了,以為元貞是聽到什么風言風語,對此的回辭。 “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不過是一群婦道人家閑來無事瞎猜罷了?!?/br> 元貞眨了眨眼,什么瞎猜? 直到看見元貞疑惑的眼神,康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可這會兒改口也來不及的,只得訕訕地將那些流言都大致說了一下。 原來自打元貞夫婦二人來到襄州,下面就有些流言,說是魏國公主早就失寵了,自打她不顧圣上反對,非要嫁給那楊變后。 還有那楊變,性格張狂無忌,得罪了多少高官勛貴,不然這一番也不會被貶斥到這里來。 圣上既同意了沒阻攔,顯然是放棄這女兒和女婿了。 為了佐證這種說法的合理性,還有人給元貞和楊變編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甚至故事中還提到宋浦。 說當初元貞公主看不上宋家的如玉公子,反而看中了那莽夫楊變,為此把快要定下的婚事推給了meimei安慶公主。 還提到與北戎和親之事,說楊變當初在垂拱殿可是舌戰群儒,逮誰罵誰。 反正二人就是互相看中,一個非卿不娶,一個非君不嫁,誰來說也沒用。 甚至有那過來人的女眷,私下小聲說嘴,說如玉公子文文弱弱,哪抵得上楊將軍那鐵身板來得實惠,公主定是看中了這個。 總之就是懂的都懂。襄州這地方雖不至于窮鄉僻壤,但高官沒幾個,大多都是小官。這些小官家的女眷出身不一,教養不一,有的人是真敢說葷話。 這話康夫人沒敢跟元貞直說,但只看她說起這段‘軼聞’時那有些閃爍的言辭,元貞便知那被省略的是什么。 “這可真是冤枉我了!” 元貞失笑,倒也沒惱,就是笑。 一旁的希筠呸著代替她說:“她們可真敢想啊,她們怎么不來當著面說,看我掌不掌她們的嘴!” 希筠也是記了名的女官,若論品級,外頭那些小官家的娘子還不定有她身份高,自然說得這番言辭。 元貞輕斥:“不得妄言?!?/br> 但看其神態,顯然就是隨意斥一句。 康夫人自然盡收眼底,歉道:“所以我說這話說不得,免得污了你的耳朵?!?/br> 元貞笑說:“無妨,就當樂子聽了,來了這地方后,清凈倒是清凈,就是未免太清凈了,能有人取樂也不錯?!?/br> 康夫人認真去看元貞眉眼,看到的只是淡然和渾不在意,難道說謠傳只是謠傳?其實她并未失寵? 是的,康夫人之所以費盡心思主動把話遞到元貞跟前,何嘗不是為了試探。 別人看不見,實則鄧州的那位安撫使逼得緊。 這不,實在沒辦法了,她才設了這場賞花游湖宴,想給馬夫人添堵是假,想試探元貞是真。 不然真就了那馬素娥說的,她年年辦這賞花游湖不厭煩?大熱天在這跟她們斗心眼? 當然這只是康夫人內心的官司,表面上她連連道:“所以我說你可千萬別跟她們計較,降低了身份?!?/br> 圍著這湖游了一圈,見元貞露出疲色,康夫人命人將船靠岸。 “瞧我這,實在疏忽了,你身子重不方便,我倒把你折騰來賞什么花?!?/br> 希筠身后的侍女懷中抱著個籃子,籃子里摘了不少新鮮的荷花和蓮蓬,元貞指尖上也掐了一朵,似在把玩。 聞言,她將那荷花放在鼻尖嗅了嗅,笑道:“倒不妨什么事,夫人知曉我愛花,能記著邀我,我還要感謝你呢?!?/br> 康夫人親自把她送上馬車,又目送馬車離去。 一直到看不見影兒了,她身旁一個中年仆婦方道:“不愧是皇家的公主,這身做派,這番風姿,都是常人無法比的。明明也是身懷六甲了,若不細看,竟也看不出來?!?/br> “可不是,想當初我懷著忠兒那會兒,也是二八年華的妙齡女子,身段卻變得那樣癡肥,雖后來瘦回來了,還是不如往昔。她這明明懷著身子,卻難掩少女之態,怕是生了后,身段立刻就能恢復往昔?!?/br> 康夫人轉過身,任由這中年仆婦扶著她里面走。 “若惠兒能有她一分風姿和儀態,我也不用愁了?!?/br> 康夫人口中惠兒,正是她的長女康惠。 今年十四歲,也是眼見要嫁人的年紀。當年康夫人連生三子,才得了個女兒,既是長女,也是最小的孩子,所以格外看重。 “說起話來也滴水不漏的,也就只有皇宮才能養出這般人物?!笨捣蛉藝@了口氣,“老爺吩咐我的事,這番算是讓我辦砸了?!?/br> 中年仆婦安慰道:“夫人不要多想,老爺當時不也說了,盡力而為。只是讓我看,怕是那些話都是訛傳,若真是失寵了,這位公主會是這般態度?” “我也是這么覺得的?!?/br> 康夫人喃喃,又道:“罷了罷了,反正我盡力了,盡人事聽天命吧,希望老爺不要和那位楊將軍鬧得難堪,我倒真是喜歡她這個人?!? 元貞坐車回到家。 因為路程短,也就不到半刻鐘就到了。 安撫使司官衙是后宅和官衙連在一處的,所以是雙開門,官衙在前,正開門。后宅的正門則開在另一端。 元貞剛回來換了身衣裳,在羅漢床上坐下,楊變回來了。 整個人熱氣騰騰汗涔涔的,一看就是從外面才回來。 侍女端來了水,他舀起帕子擰干后,在頭臉脖頸上擦了擦,又把外衫脫了擦了身上。 擦完后,換了一件清爽的外袍,也不系上帶子,就這么敞著懷來到元貞對面坐下。 元貞瞧著他結實的胸膛,以及那胸腹上一塊塊的腱子rou,不知怎么就想起之前康夫人說那軼聞時的神態。 呸,她才沒有看中他身子,他的身子有什么好看的。 可心里說著,眼睛卻又看了一眼。 平時粗神經的楊變,很敏銳地感覺到她這幾眼。 “怎么了?” 他撈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按,“我身上沒汗了,不信你摸摸看?!?/br> 元貞鬧了個大紅臉,連忙收回手。 “瞎胡鬧什么,這么大的人了,一點都不注意形象?!?/br> “在自己屋里,我要什么形象?又沒有人看!”楊變渾不在意道。 當然沒人看,因為人都避出去了。在楊變開始脫衣裳時,希筠便忙帶著其他人避了出去,這會兒才進來收拾殘局。 “他們說你去康府了?” 元貞并不奇怪他會知道,道:“我估計鄧州那邊給康家壓力了,所以康夫人邀我去賞花,還說了不少話試探我?!?/br> 楊變嗤了一聲:“那顧清,官沒多大,心眼倒是挺多,一派文官的做派,不理他!” 元貞自然不會理這事。 說白了,她和楊變根本沒想分誰的權,就想要這座城罷了。既不想升官,也不怕得罪人,自然不懼被人排擠。 只有一點,京西南路安撫使司到底是路的級別,比州要大一級,像光化軍的軍餉就是先到安撫使司,再撥下來。 光化軍的軍餉至今還未撥下,顯然是那邊卡著。 “無妨,我已經派人去上京要了?!睏钭冋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