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那你把徐欒叫出來?!苯侔讓χ先巳绾氵^的目光,不閃不躲。 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為徐欒出頭,他以前明明巴不得徐欒消失最好。 他更沒想到,自己能站在這兒,因為徐欒,而成了一個任人奚落的受氣包。 老爺子抬了手,口中的話卻是,“送客?!?/br> - 看似溫潤古樸的大宅子,冒出十好幾個穿黑衣的保鏢,他們個個人高馬大,身板起碼比江橘白大上一個號,身高也高出大半個頭甚至一整個頭,氣勢滲人。 “請?!泵黠@是頭領的其中一個保鏢,朝出口的方向伸手,“趕緊滾”三個字簡直是直接寫在連上了。 寧雨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叔你怎么這樣?”他著急道。 “小雨,我答應你帶人來,是看在寧家的面子上,可你帶的這是個什么人,我看他就是來挑事的,居然輕信謠言,跑來問我要人?!?/br> “小雨,今天的事情我不跟你計較,也不會告知你的爺爺,但你要是不走……” 寧雨在京圈,沒幾人敢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他的臉都漲紅了,他根本沒想到,對面甚至連見都不讓他們見徐欒。 這么看來,徐欒可能真的兇多吉少了。 江橘白不解的目光越過保鏢的肩膀,與云淡風輕的老爺子對視,他不解,他與不遠處那老人都是徐欒真實身份的知情人,對方為什么要攔著自己? 見男人遲遲不動,站在他面前的保鏢動手擒住了對方的肩膀,朝外推。 江橘白靈活掙脫,一腳踹在保鏢的腿彎出,在對方吃痛時,他拔腿就朝老爺子身后的房子深處跑。 但保鏢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他們多人合圍截殺,其中一人一腳踹在江橘白肩頭,江橘白往前一個蹌跌,額頭撞在門框上,他扶住門框,甩了甩腦袋。 聽著腳步聲,他來不及緩沖神識,轉身胡亂打了一拳出去。 溫熱的血液順著眼角滑下來,顏色跟路上那紅繩一樣。 寧雨見狀,跑過去幫忙,順便罵那老爺子,“你個老不死的,你怎么還真打??!” 徐老爺子只愣了一瞬,重新氣定神閑,“我說了,送客?!?/br> 十幾個保鏢都是訓練有素的打手,別說江橘白了,就算是專業打架的,在他們手底下都過不了幾招。 拳腳如旋風般迅速又凌厲地落在江橘白和寧雨身上,江橘白感覺自己都快被錘成了餃子餡,混亂中,他被寧雨推了一把,寧雨對著那幾個保鏢又抱又拽,“你快跑,去后面,這里我來過!徐欒肯定在后邊屋子里!” 寧雨是寧家最寶貝的小少爺,保鏢們只敢推搡他,卻不敢動手捶打。 徐老爺子氣得吹胡子瞪眼,指著那幾個傻眼的保鏢,“去追??!” 喊完后,他自己也重重放下茶壺,跟上去。 路過寧雨時,他氣惱地丟下一句,“你的賬,我找你爺爺算?!?/br> 后邊的房子都長得大同小異,連山水景觀也相差無幾,每根柱子上都拴著紅繩,貼著符紙。 江橘白喘著粗氣,再聽不見雨聲了,只聽得見自己的喘氣聲,他腳步如沉鉛,后有追兵,卻不知前路。 紅繩的數量變多了,江橘白眼睛腫了,還有血塊糊在眼皮上,他看著密密麻麻如同一張網的紅繩,覺得自己應該跑對了方向。 沿著紅繩,江橘白在穿過一處門廊后,終于來到了末端。 眼前這座古香古色的房子并不大,卻門窗緊閉,紅繩從左至右從上至下幾乎將這座房子完全包裹住了,而符紙也變大了,上面的朱砂更是鮮紅如血。 狂風呼嘯,如同鬼號,江橘白光是站在走廊上,都覺得喘不上氣。 身后傳來腳步聲。 “你們在外面等?!崩蠣斪訐]手。 老人負手站立,看著氣喘吁吁,鼻青臉腫的男人,“你,確定要見他?” 江橘白開口,喉間有血腥味,“不然我跟你費這么大勁,我有???” 他嗆得徐老爺子臉一黑。 “徐欒要在這屋子里關上一個月,而且,他如今神志不清,狀態極差,可能會傷人?!?/br> “你進去以后,他不可能會放你走,你再想出來,就得跟他一起關上一個月。那我再問你一遍,你確定,你要見他?”老爺子不厭其煩地重復,強調。 徐欒并未向他提及過眼前這個男人,徐老爺子并不敢確定對方也對徐欒的身份知情,所以他不會告訴對方目前的情況,他只能暗示,提醒,警告,但如果對方一定要自尋死路,那他也沒辦法。 “門沒鎖,你如果要見……” “吱呀” 老頭子話都還沒說完,江橘白就直接伸手把門推開了,他立于門檻外,表情淡定得有些混不吝,唇角微揚,“廢話,來都來了?!?/br> 下一瞬,一只五指纖白青白的手陡然出現,將男人一把就拖進了幽深的屋子里,門隨之緊閉。 第86章 我們做什么 徐老爺子心頭一震,直嘆,完了,完了呀! 誰知道現在的徐欒會不會吃人吶! 屋內密不透風,風雨聲被隔絕在外,四周靜謐得仿若身處在世界之外,一個完全真空的地方。 但房間里卻并沒有十分冷,頗為正常的溫度,但此刻給江橘白的感覺,卻還不如置身冰窖,起碼那顯得……徐欒的狀態正常。 如今,環境越正常,只能說明,徐欒的狀態越癲狂。 江橘白打了個寒顫,他沒有見到那只拖自己進內的手的主人。 他忍不住朝門口處后退了一步。 后背卻好像撞上了一面硬物,江橘白身形猛然僵硬住,他緩緩地轉身,抬頭。 于是,撞上了徐欒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像烏鴉的眼睛,靈動地觀察與審視。 江橘白咽了口唾沫。 后悔剛剛的耍帥了。 徐欒還是死了的好。 “你怎么來了?”徐欒開口問道,同時拉開了剛剛逼近的距離,讓面前的人得以喘息,他則轉身,朝一旁的茶桌走去。 屋內的燈隨著他的步伐,一盞盞地亮起來。 “來看看?!苯侔啄樕系难垡呀浉珊粤?,雨衣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形容狼狽不堪。 徐欒在茶桌后面坐下了。 可江橘白身后,出現了另一個徐欒,他手臂從江橘白臉側繞來,冰冷的指尖碰了碰男人臉上的傷口,“誰打的你?” 江橘白往旁邊躲了一下,“他們不讓我進來,我就跟他們打起來了,對面人多,吃了點虧?!?/br> 他自己沒放在心上,反正他從小就愛打架,經常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鼻青臉腫。 “我以為你不會想起我?!鄙砗蟮男鞕柘Я?,不遠處的徐欒,垂下眼,可嘴角卻往上喜悅地揚起。 江橘白含糊不清地說:“沒?!?/br> “冷嗎?過來喝點熱茶?!毙鞕枵兄?,示意江橘白走過去。 江橘白喉間發澀發苦,桌后坐著的若不是徐欒,換成是任何一個人,身處于這樣一個環境當中,他都當對面的人是來找自己索命的。 他慢慢走過去,布料廉價粗糙的雨衣摩擦出齒間骨碎的窸窣聲響。 “雨衣脫了吧,我這兒有干凈的衣裳,等會換上?!?/br> 江橘白都還沒反應過來,暗影中探了兩只勻稱有力的手,直接扒掉了他的雨衣,將他按坐在了椅子上。 徐欒放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到江橘白的面前。 白瓷杯,針尖樣的茶葉一根根豎在杯底,江橘白不認識茶具也不會品鑒茶葉,暗想,徐欒這日子過得還不錯嘛。 “徐老頭子說你狀態很差?!苯侔渍f道。 “有點,”徐欒靠在椅子上,他眼眸漆黑,但難得沒有鬼氣滾滾,“瞿山那群人來頭不小,其中兩人神繞仙氣,我不想與他們作對,更加不想被他們察覺出我的身份?!?/br> “他們只是把你關了起來?” “嗯,按他們料想的,如果我不是人,一個月后我估計就在這里灰飛煙滅了,”徐欒雙手交疊在身前,緩緩道,“其實,換做其他像我這樣的東西,早在最開始,身份就會敗露,他們直接就會出手將我收服??晌覅s讓他們認為,我是人?!?/br> “你meimei應該受到了一些影響,那時候我正好在跟他們交手?!?/br> 江橘白蹙眉,“那是你妹?!?/br> “你身上還有無畏子的味道,他也來了?” “他擔心抱善,我就讓來了首都,況且,我來找你,家里沒人照顧她,其他人……”江橘白語氣為難,“抱善那個鬼樣子,除了無畏子,沒別人了?!?/br> 徐欒點了點頭。 江橘白看他氣定神閑,追問:“可他們既然已經確定你是人,為什么還要關著你?” “在他們的計劃中,我若不是人,那么就直接收了我,我若是人,自然有對付人的手段?!毙鞕柩銎痤^,看著屋頂房梁,“他們想我死在這座山上,這間屋子里?!?/br> 江橘白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冷,像回到了十八歲,徐家鎮高中,身邊的人死了一個又一個。 他還清晰記得,陳白水死后,愣是等到他們高考結束,一個個全去往大學了,他才找到江祖先,讓江祖先送走他。 沒有人能習慣離別,人鬼都別想做到。 “他們會派人來殺你,是這個意思?”江橘白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神色略有些擔憂,“徐老頭子不是應該維護你嗎?” 徐欒目光漆黑溫潤,“像徐老爺子這樣的人精,他誰也不會站?!?/br> “不過……他們又傷不了我,一個月后我就能出去。只是我暫時無法與你取得聯系,我不知道你會來?!?/br> 聊到這個話題,江橘白表情變得有些不自在,他跟徐欒拉開了距離,“無畏子說你現在處境危險,我,來送你一程?!?/br> 說完后,江橘白將頭偏過去。 “騙人?!毙鞕璧穆曇舴氯艚阱氤?,仿若就貼著他的耳廓在說話。 江橘白被激得身子一抖,倉皇回頭,果不其然,徐欒不知何時湊到了近處,目光死死盯著他。 “騙人,”徐欒手掌順著江橘白的頸側一路撫摸了上去,扶住了江橘白的側臉,“你分明是來愛我的,小白……”他末尾喟嘆了一聲,吻了下去,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可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卻在被親得暈頭轉向的江橘白的腦海中響起。 “其實你來找我,甚至為了我不惜得罪徐老爺子,我挺高興的,可是你不該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