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你這樣看起來很像兇手?!?/br> “他沒有得罪我,你不要污蔑人?!?/br> “我在想,”江橘白在路邊坐下,他雙手揣在兜里,雙眼無神,“如果是徐游做的,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跟陳白水的恩怨早就存在,他要下手,他們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可以下手,為什么選在現在?” “陳白水發現自己不太舒服的時候,恰好是我告訴他徐游的異常,他登門去找了徐游之后,”江橘白的臉完全失掉了血色,“徐游察覺到了威脅,所以才會選擇除掉他?” “不是師母的錯,是我的錯?!?/br> 江橘白從小到大犯過很多錯,是人都會犯錯,但江橘白沒想過,自己一個莽撞的決定,居然害死了自己最愛重的老師。 眼淚無聲滑下。 徐欒停下了擦拭車,他湊近少年,舌尖從淚珠的部分循循往上舔,溫熱的淚痕變成了鬼祟舔過后,冷血動物匍匐在皮膚上的陰冷。 江橘白頭皮一麻,心情已經差到了極點,此刻更是被徐欒刺激得情緒崩潰。 他一耳光就扇在了徐欒的臉上,這還不不夠,他實施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他朝徐欒的臉上啐了一口唾沫,冷眼看著對方。 徐欒表情沒變,這一耳光對他而言,不痛不癢,只像是被貓爪子撓了一下。 惡鬼沒有身體,就只是一縷游魂,飄蕩在天地之間,風都能將它們吹散。 但此刻徐欒心臟的位置卻抽痛了起來,不為被打,而是為了少年的眼淚。 戀人的眼淚才是針對惡鬼最有力的法術,它簡直要魂飛魄散了。 “別哭了,我這個月不草你,也不親你了,好不好?”徐欒低聲哄著少年,似乎什么都愿意為對方做。 第60章 徐游 徐游驅車從小區里出來,恰好看見了獨自坐在馬路正對面的江橘白,他想將車停下過去看看,但門衛拉著他說話。 等徐游和門衛話完家常,江橘白已經騎著電動車離開了。 吳青青和江夢華以及江祖先也很快得知了陳白水的死訊。 江夢華:“這……真是世事無常啊?!?/br> 吳青青掉了兩滴眼淚,“陳老師是個好人,好人怎么沒有好報呢?” 江祖先則擔憂地看向了江橘白。 后者埋頭大口刨著飯,他其實沒那么餓,之前回家后吳青青就專門給他做了一頓飯,到現在,中間也就間隔三四個小時。 但就是覺得心里空空的,試圖用食物填滿。 陳白水葬在了鎮里的墓地,下葬那天,落太陽雨,天被洗得很藍,光線很亮,落下來的每滴眼淚都變成了一粒一粒的燈泡。 江橘白撐著一把格子傘站在隊伍最后面,前方還站了許多人,有學校里的老師,有從外地趕來的陳白水的好友,許多人江橘白都不認識,鎮里高中的學生只占了很小一部分。 他聽不清前方的徐司雅在說完,只知道過了沒多久,前方的人群散開,結束了。 江柿的眼睛都哭腫了,他在江橘白的側邊,“陳老師身體不是很好嗎?為什么會這樣?” “肯定是因為我們要高考,他的壓力太大了……” 江橘白卻沒理他,徑直走到了最前方還沒離開,正拿著一捧菊花往墳前放的徐游的面前。 少年氣勢洶洶,一看見徐游通紅的眼睛,一肚子氣漏了個七七八八。 他沒證據。 他只是在發泄。 徐司雅啞著聲音說了謝謝。 徐游站起身后,才看見了江橘白,他略感詫異,“我以為你已經走了?!?/br> “沒有?!苯侔渍Z氣生硬,他從自己口袋里拿出一把皺巴巴的矢車菊放到地上。 徐游看著那把像是在路邊摘的野花,若有所思,“你應該是最傷心的那幾個人吧,畢竟陳老師當時一力將你從末班的泥潭里拉出來,送你到11班,之后你才能有一個安全穩定的環境學習,最后飛躍到1班?!?/br> 江橘白沒做聲,拳頭在身側捏緊。 徐游接著說:“陳老師是個很好的人,我與他還有司雅我們以前是很要好的朋友……” 江橘白抬眼,“為什么現在不是?”他看著眼前幾乎可以被稱作是偏偏君子的男人,雖然他說與陳白水和徐司雅是好朋友,可從他的容貌上卻絲毫看不出與另外兩人同齡的痕跡。 徐游的風度與謙和,遠近聞名,多少家長都懇切希望他能辦課外輔導班,輔導自己的孩子學習。 聽到少年這般問,徐游垂眼,眼中似有淚光閃過,“茫茫人生,朋友之間漸行漸遠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br> 江橘白不再看他,“陳老師前段時間和我說過心臟不舒服,他去醫院里查,沒有查出原因,徐老師你覺得會是什么因素導致的?” “我不是醫生,我怎么會知道呢?”徐游啞然失笑。 “因為我覺得徐老師懂得多,應該會知道?!苯侔紫氩坏匠诵煊?,還會有誰會害陳白水性命。 江橘白步步緊逼,quot;你們不是朋友嗎?quot; 徐游傷感懷念的目光終于開始流動,慢慢變得尖銳,他看向少年,“所以我就應該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 他到底年長了江橘白一輪又一輪,斂起溫和的表情時,目光扎得人面皮發疼。 周圍的人幾乎都走光了,連江柿都已經走了。 現在就只有徐司雅母女和江橘白,以及徐游,還有站在不遠處被雨淋得有些模糊的鬼影。 聰明又念恩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好最乖的孩子。 但卻沒有站在他那邊,而是堅定地與陳白水站在一邊。 多么不公平的一個世界啊。 徐游的眼神在看到江橘白身后時,緩慢地凝滯住,他速度仿佛被放慢了百倍,看向旁邊這座新墳以及墓碑上面的黑白照片,確定了什么過后,他又看向江橘白身后。 江橘白當然察覺到了徐游的神色變化,他下意識回頭。 本應該化作一捧灰的陳白水,正站在不遠處的橘子樹底下,頭頂綠蔭如蓋,綠葉縫隙中橘子花一簇一簇擠滿枝頭,他的臉色跟另一邊的鬼影看起來差不多,皮膚朝外釋放著一絲一絲的黑氣。 陳若若看見大人都在朝一個方向看去,她跟著看,可能是因為是小孩子的緣故,想不來那么多,她大喊了一聲,“爸爸?。?!” 小女孩朝陳白水哭著飛跑過去。 江橘白已經完全定在了原地,他看著陳白水牽著陳若若朝自己走過來。 徐司雅的眼淚淌了滿臉,她只有最開始的時候被嚇到了,在看見陳白水還是跟往日一樣捏陳若若的臉蛋,她釋然,心卻也揪了起來。 “陳老師?!苯侔浊宄媲暗年惏姿呀涀兂闪斯?。 而且還是怨鬼。 陳白水果然是被害死的。 陳白水松開了陳若若的手,他手里滾出來一個瓶子,因著骷髏頭的玻璃瓶一直滾到了徐游面前。 徐游臉上歡迎的笑意消失了,他低頭看著玻璃瓶,慢慢地抬起頭,“你知道了?” 江橘白瞇起眼睛,看著地上的瓶子。 二甲基汞。 一種化學劑,劇毒。 “我在你的書房看見的?!?/br> 徐司雅瞬間便明白了過來,她錯愕地看向徐游,她剛剛還在為徐游的不計前嫌而感動。 在徐游毫無準備之時,徐司雅撲過去一耳光扇在了徐游的臉上,quot;你畜生?。?!quot; 徐司雅無法接受真相,她撕心裂肺,“我們哪里對不起你了?你上高中吃不起飯,我用我的生活費給你打飯,你上大學沉迷于那些實驗,我和他怕你餓著,不是給你送飯就是給你送錢,我們把你當親弟弟一樣啊……” 徐游沒想過世界上居然真的會有鬼這種東西,不,一直是有的,否則他和徐美書江泓麗的合作不可能成功,種種可不是科學。 所以徐游很快便接受了陳白水的出現,更加清楚自己死期將至,被鬼找上門,這不是個好兆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我一直很感激你們?!?/br> 徐游:“但是,你為什么要發現我的秘密?這是屬于我一個人的實驗,可是你知道了,這讓我很沒有安全感,你還報了警…不過你報不報警都不重要了,在你登門質問的那一刻,我就不會讓你繼續活著了?!?/br> 男人明明是在笑著,可卻讓人感覺他每一寸肌rou都在用力,他笑得很猙獰。 “還有,我已經回到了徐家鎮,我躲你們躲得遠遠的,你們為什么要回來?證明你們跟那些只為前途不為教育的人不一樣?證明你們跟我不一樣?你們的存在不過只是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給你們當狗的過去而已?!毙煊握Z氣淡淡地質問夫妻倆,仿佛他才是那個迫不得已還擊的受害者。 “我們什么時候把你當狗了?”徐司雅不可置信。 “難道你們回徐家鎮不是為了監視我這條狗有沒有亂咬人?”徐游眼神譏諷。 江橘白臉上的血色褪盡,“就因為這樣,你就殺了陳老師?” “生命是什么很了不起的東西嗎?所以一定要有一個慘絕人寰的被害理由才能奪去它?”徐游輕笑著說道。 徐司雅氣得渾身發抖,她抖著手,想要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報警。 陳白水卻比徐司雅的動作快,他直接將半只手臂捅進了徐游的肚子。 徐游的腸子掛在了他的手指上,被拽出來。 陳若若捂著眼睛大聲尖叫起來,身體一軟,倒在了草坪上。 徐司雅面如土色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江橘白忍不住閉上眼睛,他太熟悉這種血淋淋的場景了,他也知道人死了之后,人性湮滅,鬼的陰暗會代替一切,更別提陳白水這種死于謀殺的怨鬼。 徐游跪倒在地上,他拽住了江橘白的衣袖,血從他嘴角冒出來。 “水哥對我一直都這么狠心,死了之后,還這么狠心,但是我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人的事情?!?/br> “徐梅和徐欒……”江橘白欲言又止,發覺現在不是說這些的事情。 “除了水哥,我沒殺過人?!毙煊螕P起笑臉,“但,我不是個好人,我把我的一個女兒變成了四個,她們死了,我還挖掉了她們的腦子……” “可是,研究大腦是我的終身事業……” “水哥不信任我,雅姐也不信任我,我不是個好人,可我也不是個壞人,我藏回徐家鎮,專心我…自己的事業,我溫柔地對待我的學生,我沒有妻子,我將我的一生都獻于我的研究課題?!?/br> “我做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br> “水哥的不信任讓我很生氣,所以我…額,我才殺了他,既…既然認為我殺了人,那怎么能..不如他所愿?呵,你居然..察覺到了……” “真是一顆絕頂聰明的腦子呢,要是能…拆開看看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