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吳山山你有病吧你打嫂子干嘛?” 堂屋亂成一鍋粥,打的打,罵的罵,哭的哭,只有被打的大舅母反而不哭也不鬧了,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眼前,吳菲好幾次伸手去拉都沒能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江橘白算是一個在家里從不站隊的角色,飯后,他被指派去給大舅母送飯。 大舅母半張臉腫著,靠在床上。 “我把飯放這里了?!鄙倌暾f。 大舅母在江橘白快走的時候,突然開口說:“好好學習,少打架?!?/br> 江橘白蹙了蹙眉。 從外婆家離開,大家情緒都變得沒之前高了,但還是紛紛給小輩都給了紅包。 江橘白特意穿了件有兩個大口袋的棉襖,裝了滿滿兩口袋的紅包。 吳菲作為同輩,卻也給了江橘白紅包,“考個好大學?!?/br> 江橘白出于好意,“這幾天你最好別讓你媽離開你的視線,我感覺不太對?!?/br> “你說什么呢?” 江橘白只是感覺,沒別的,他又不是神棍,就算是神棍,也只是神棍,不是先知。 他騎上電動車,載上江祖先。 江夢華和吳青青騎著摩托這,走在他們前方。 “唉,這婚姻啊,”江祖先倒是酒足飯飽了,在后座發出感慨,“就是用來折磨人的,人要是結了婚,就不能再肖想什么愛情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了……” “你也出軌?”江橘白問道。 “放屁!”江祖先大聲道。 祖孫倆一路吵,車燈照著路面,兩邊馬路上的人家又都還沒休息,亮著燈,路上倒能看得十分清楚。 一道異常眼熟的身影出現在江橘白的視野中,對方穿著江橘白剛剛看見過的一身衣裳,空手走在路邊。 江橘白猛地一個剎車,差點把江祖先從車上甩了出去。 停車后,江橘白再定睛看時,那道身影消失了。 少年心臟狂跳,他想起來,剛剛那個人分明是大舅母,可對方不是在家里嗎?怎么會在走夜路? 回家已經是半個小時后,江橘白摘掉帽子,卻沒敢解開圍巾。 他不止脖子上都是咬痕吻痕掐痕,就連身上都是,一直到小腿腳踝,或者令人難以啟齒的屁股上,也全都是。 家里人以為少年是剛剛在路上被風吹得冷了,沒質疑少年的奇怪行徑。 吳青青倒了杯熱茶,江夢華忙著點烤火爐子。 吳青青倒完了茶,接了個電話,她表情一下就變了。 吳菲在手機那頭哭嚎著,“大姑,我媽喝農藥了!” 江橘白此時正在房間里,他摘了圍巾,對著鏡子查看自己脖子上的斑斑痕跡。 難看死了。 鏡子里慢慢變得霧蒙蒙的,看不清事物。 臉色青白的男生從鏡子里走出來,江橘白怔了一下過后,一步步后退,對方則一步步靠近。 “我等你好久了?!毙鞕璞频浇侔淄藷o可退,一屁股坐在床上,他才捏著江橘白的下巴將人親了又親,放開過后,他按壓著江橘白的下唇,眼神貪婪,正要開口,貪婪陡然變得鬼氣森森,盡是戾氣。 “你身上有女鬼的味道,哪里來的?” 第54章 摸底考 女鬼? 江橘白一時間不知道是先去感慨徐欒的神經質敏感還是去好奇哪來的女鬼? 門外傳來樓梯被踩得噼里啪啦的巨大動靜,吳青青招呼都沒打一聲,一臉驚恐地推開了江橘白房間的門,“你大舅母喝農藥了!” 江橘白愣著,回想起在回家路上,和大舅母穿著打扮一模一樣的女人。 接著他看向鏡子里的徐欒,對方笑意盈盈地望著往外。 女鬼? 一家人剛到家,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熱水,又著急忙慌地趕往外婆家里。 路上,江祖先的聲音被風吹進耳朵里,聽不清晰,但意思明了。 “看來你剛剛看見的那個人,真是你大舅母?!?/br> “我們走的時候她不是還好好的?”江橘白想不通。 “這個你不知道,其實就連她本人都不知道,”江祖先從后面拉拽著少年的圍巾,免得被風吹散了,“人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靈魂會先一步離開身體,最后再去一次自己最舍不得的地方,見一次最舍不得的人?!?/br> 江橘白反應了過來,“所以,其實在大舅母和大舅吵架之前,大舅母的靈魂就已經離開了她的身體,我看見她的時候,她已經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在趕回去的路上了?” “大致如此?!?/br> 吳家亂成一鍋粥,陳先梅抱了必死的心思,放在農具房里的四瓶半農藥她一口氣喝了個干干凈凈,一滴沒剩。 吳菲找到陳先梅的時候,她的鼻孔和嘴里都在往外淌血沫子。 哭嚎聲和謾罵聲在堂屋和院子里響徹,江橘白跟著同輩一群小孩被擠在墻角,看著大人們推來搡去。 陳先梅已經失去了意識。 衛生所里的陳醫生大半夜拎著箱子來,他提前問了是什么農藥,帶了配合用的催吐劑,一到吳家就對陳先梅行了催吐。 “是不是要送醫院?”有人擔憂道。 陳醫生搖了搖頭,“她喝的這個農藥,你就是送到首都去,也治不了,就這么會兒功夫,你看她的嘴里,還有喉嚨,都被燒爛了,也就這兩天……你們有個心理準備吧?!?/br> 陳醫生說的時間還算長的,當天晚上凌晨,陳曉梅就瞪著眼睛走了。 江橘白站在房間門口,看著屋子里的人哭成一團。 吳家大部分人都跟他媽吳青青一樣,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嘴巴不饒人,實際上心腸在整個村里都是數一數二的軟。 這種家族特征延續到江橘白身上,體現得更加淋漓盡致。 但一個家里也不會盡出好筍,總有那么一兩個壞的,江橘白大舅吳山山恰好就是一根實心的壞筍。 吳青青哭夠了,抓起板凳追著吳山山打砸,吳山山一開始還以為吳青青開玩笑的,結果被一凳子敲中了,他嗷地一聲蹲下來,捂著生疼的腦門,紅艷艷的鮮血就從他的指縫里沁了出來。 “吳青青你想死是不是?他是你嫂子我是你哥!我們倆才是一頭的!” 吳青青指著吳山山,“你等著吧,明天天上就打雷劈死你媽了個逼的!” 江橘白在墻角坐下來,他預備往后靠在墻上休息會兒,遲來的腰酸屁股疼讓他久站不了。 結果他往后稍微一靠,撞上一抹柔軟的冰涼,他身形僵住,緩緩將臉昂了起來,對上大舅母發青的一張臉。 “我走了?!标愊让诽置嗣侔椎念^發,“你身上有我惡鬼的味道,我不能在這里久留,它會來找我?!?/br> 江橘白低聲問:“你剛剛去哪兒了?我在路上碰見你了?!?/br> 陳先梅目光看向床上自己面容狼狽的尸體,“去看了我媽?!?/br> 少年目送女人拉開門走了出去。 江祖先見他一直盯著房間門,悄聲走到他身邊,拍了下他的肩膀,“又看見了?” 江橘白卻沒直接回答,他雙手揣在兜里,裹得像一只馬卡龍,“阿爺,你說,人活這一輩子是為了什么?” “大舅母忙了大半生,結果卻是喝農藥自殺,人生,要怎么選擇才是對的正確的選擇?”平時什么都無畏無所謂的少年終于有了點兒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樣子。 江祖先搭著江橘白的肩膀,“讓你感到輕松、快樂、沒有負擔的?!?/br> “即使不是對的?” “即使不是對的?!?/br> 這句話由江祖先來說尤為適合,江祖先這一輩子,幾乎都在做“錯”的事情,在別人眼中,也成為了一個“錯誤”的人。 江祖先擁有成為一個瘋子的勇氣,江橘白佩服他。 過了沒多久,陳先梅的父母趕來了,兩個跟外婆差不多年紀的老人對著吳山山劈頭蓋臉地一頓罵。 陳先梅大哥紅著眼,哽咽道:“小妹從我家里走的時候還是開開心心的,怎么一回你們這里,就喝了農藥?” 吳青青站在床邊,“你是不是記錯了?嫂子一直都在家里,哪里都沒去,什么時候去的你家?” “是啊是??!”吳山山大喊,“你們難道還想把這說成使我們謀殺?” 陳先梅大哥看吳山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混賬樣子,立刻就要暴怒起來打人。 陳先梅的母親卻拉住了他,糾正道:“就幾個小時之前,天剛擦黑,小梅回來了一趟,還吃了我做的幾塊芋頭糕,她說趕著回家做飯,就沒留下來過夜……” 江橘白一言不發地看著百思不得其解的眾人,沒有要出聲解惑的意思。 過了半晌,對鬼神之事了解那么一點點的吳青青抖著嘴唇開口了。 “你們見到的嫂子應該不是人,她是去見你們最后一面的……” 陳先梅母親先是一愣,不可置信地瞪大渾濁的眼睛,眼中半點恐懼都沒有,她哭嚎起來,大喊了一聲“囡囡”,撲到了陳先梅冰冷的尸體上面。 - 吳青青和江夢華留在了外婆家,江祖先是個神棍,最適合幫忙準備葬禮,也跟著留下來過夜,家里還有狗,江橘白獨自回去了。 見識過徐欒,寒冷漆黑的深夜在江橘白眼中也無甚可怕了。 回到家里,江橘白給兩條狗各自喂了吃的,看著兩條狗大快朵頤,他打開電視,坐在堂屋的長條板凳上發呆。 廚房傳來細微的動靜。 江橘白沒回頭,卻一直注意著,腳步聲行至耳邊時,他余光瞥見一抹藍色。 徐欒端著一盅熱水走到他面前坐下,將熱水推到他面前,“你臉都凍白了?!?/br> 江橘白心情不好,“不是凍白的,是被你草白的?!?/br> 徐欒怔愣的痕跡不明顯,隨即竟然輕輕地笑了,“嗯,我草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