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江橘白下了樓,我們也要下樓,然后徐馬克就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站在我跟徐武星身后,把我跟他叫住了,我們一轉身,看見徐馬克眼睛里全是蟲子,身上也都是蟲子,我跟徐武星被嚇得直接就跑掉了,剛一跑出教學樓,徐馬克就從樓上掉了下來!” 這事兒肯定不能是撒謊,一到夜里就拎著手電滿校園巡邏的李主任,老早就看見了這三人,那黑影是后來落下來的。 看見幾人明顯都嚇壞了,陳白水和其他老師商量著讓他們先回宿舍休息。 在陳白水的周旋下,三個男生被值班老師親自送回了宿舍,值班老師看著眼前的三條霜打茄子,想要寬解安慰,學習上不要太有壓力,避免出現和徐馬克同學同樣的情況。 可轉念想到這三人的成績,值班老師又把想好的措辭都給吞了下去,他們應該沒有什么學習壓力吧? 剛一回到宿舍,熄燈了。 徐馬克從教學樓跳下來自殺的事情,還沒傳開。 江柿把手機的手電打開,給江橘白當照明是用,“你這次學這么晚???” “……” quot;11班的壓力是不是比咱們班大多了?quot;江柿又說。 江橘白把香皂和毛巾丟進塑料桶里,拎起來,抓了睡衣,看了江柿一眼,“沒什么區別?!?/br> 徐武星和李觀嬉一直在觀察著江橘白的動作,江橘白拎著桶一出宿舍,他倆左右看看,立馬也跟了出去。 江柿看著一前一后的三人,其實他更想問的是,江橘白為什么會跟徐武星還有李觀嬉一起被老師送回宿舍?發生什么事了? 百思不得其解。 浴室隔間的水聲前后腳響起,徐武星小心翼翼地一邊張望一邊洗澡。 他這段時間每天都處于驚嚇之中,稍微一點響動,他就被嚇得魂飛魄散。 他剛剛看見了江橘白在徐馬克砸下來時的反應速度,也完全看清了江橘白面對徐馬克離奇死亡的冷靜和淡定。 徐武星有些佩服江橘白了。 不愧是老神棍的孫子。 他要蹭蹭對方。 江橘白心思沒在徐武星和李觀嬉身上,他握著香皂伸到熱水下打濕,頭發濕了后貼附在額前,五官被洗滌后越發清麗凌厲。 少年在思考著徐馬克的死亡。 徐馬克的死絕對不是正常的死亡方式。 首先,徐馬克下午臨近晚上才轉去市里醫院,像他這種情況,醫院一般不會允許他獨自出院活動。 所以徐馬克是自己偷跑出來的; 其次,市里光是開車到徐家鎮都要兩個小時,徐馬克自然不可能開車回徐家鎮,但打車也不太可能,市里不會有出租車愿意跑有去無回的單子,而最晚一班的大巴車在晚上六點就已經收了工。 所以徐馬克是怎么從市里的醫院回到鎮上的? 最后,徐馬克的體型明顯比最后一次見到時要大了一圈,甚至可以被形容為龐大。 他砸下來時,如一座小山壓頂。 他摔成了幾大塊,邊緣雖不清晰,但分裂得干干凈凈,像一種,硅膠質感的東西被掰了開。 江橘白聯想起拼圖,或者俄羅斯方塊。 他出現在學校的時候,已經處于死亡后的狀態。 江橘白腦子里突然出現這樣的猜測。 將所有的疑惑串連到了一起,江橘白更是確定自己的猜測無誤。 死后應該都會擁有閃現這個技能吧。就像徐欒一樣。 想完這一系列的事情,站在花灑下被熱水沖刷著的江橘白,竟然無端打了個寒顫。 隔壁隔間的徐武星時不時關了水豎耳傾聽隔壁的動靜。 怎么還沒洗完? 他的皮都快被洗掉了。 難怪那么白……徐武星打算把頭探到江橘白那邊看一看對方到底還要洗多久,大不了催一催對方,節約也是美德懂不懂?! 只是他剛露出半張臉,在眼前朦朧的水霧中,徐武星看見站在霧里的,有兩道身影,一個是江橘白的,一個略高一點,是誰…不,是什么東西? 江橘白伸手關了水,水霧很快就散開,眼前景象逐漸變得清晰,那道身影有些眼熟,可惜只能看清側臉,比隔間白色瓷磚還要慘白的皮膚,內眼眥的血紅一直揚到眼尾,尖巧的下巴刀鑿斧削般的凌厲,水珠從他下巴滾落而下,可他頭發沒有濕,衣服也是干燥的。 等等,他為什么穿著校服? 江橘白為什么一副除了他自己完全沒有任何人存在的樣子? 徐武星心臟猛烈跳動,對方沒有發現他,因為對方正專注地注視著赤身裸體的江橘白。 徐武星打開了水,熱水澆頭而下,他卻半點沒感覺到熱度,渾身甚至感到越來越冷。 江、江橘白也被鬼纏上了。 - 學校把徐馬克的自殺給捂下了,徐馬克父母在學校進出了幾天,最后一次離開的時候,兩人臉上都是喜笑顏開的。 不過高中這么巴掌大的地方,又不是大學,誰在食堂放了個響屁都能被當成笑話傳至整個年級,像自殺這種性質的“新聞”,哪怕學校想捂,也還是會流出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 尤其是跑道上那一大灘血跡,即使幾個值班老師和保安連夜用各種清潔劑沖刷清洗,后面還是能看見淺淺的印子,看見徐馬克四分五裂的身體輪廓。 “高三有個男生從樓上跳下來了,好像是自殺?!?/br> “什么?自殺!” “對,好像還是為情自殺,他是個同性戀,暗戀那個叫江橘白的!” “不是,我聽到的版本怎么是老師說了他,他一氣之下就從樓上跳下來了?” “不是不是,是他得了怪病,治不好了,他活不下去了才自殺的?!?/br> …… 傳聞在學校里飄蕩了一個星期,即使沒有官方通知,只是學生私底下猜測討論,大家在路過跑道那塊與其他區域格格不入的印記時,還是都默契地繞著走。 一個星期后,第二次月考即將開啟,頓時,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從傳聞轉移到了考試上面。 猜出真相的全貌不會有什么獎勵,但考試要是考得不好,卻是會受到老師和家長的雙重攻擊,孰輕孰重,大家還是能分清。 在食堂里,徐文星嫌惡地看了一眼那天徐馬克坐過吐過的位置,對江橘白說道:“我前兩天去醫院做了檢查?!?/br> 江橘白拿著勺子的手一頓,“你生病了?”他打量了徐文星一會兒,看不出來生病的樣子,自己的氣色都還沒徐文星好。 “沒有,我擔心徐馬克是傳染病,你有時間的話,最好也去檢查檢查?!毙煳男呛眯奶嵝训?。 “你還挺小心的?!苯侔淄耆珱]把那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弄臟了衣服他能洗能換已經算講究了,還做檢查?犯不著,江橘白又不是不知道徐馬克為什么生那樣的“怪病”。 始作俑者就在他的身邊。 “你不知道嗎?空氣里一直都漂浮著我們rou眼看不見的有害物質,不僅是空氣,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會出現損傷我們身體健康的物質?!毙煳男钦Z氣溫和,他看起來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徐馬克的表現太反常了,我那天甚至還在想會不會是什么烈性傳染病?!?/br> 他說著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對不起,在這方面,我一直都很小心,我有點潔癖?!?/br> 江橘白認真聽完,點點頭,“我能看出來?!?/br> “吃完飯一起寫題?”徐文星說完后,又邀請他。 這是徐文星在這個星期邀請江橘白的第三次,前兩次,江橘白都拒絕了。 這一次…… “不了,我吃完打算回宿舍睡個午覺?!苯侔子志芙^了。 徐文星一笑,“猜到了?!?/br> 江橘白莫名,“猜到什么?” “猜到你會拒絕我,”餐盤里的絲瓜條像青蟲,徐文星將勺子立起來,把絲瓜條切成一段一段的,笑著說,“你比我以為得要難接近多了?!?/br> 接近? 江橘白不喜歡這個詞語。 聽起來,自己好像變成了獵物一樣。 “我沒什么好接近的,你這樣的學霸,還是和跟你差不多的人一起玩比較合適?!苯侔渍Z氣淡淡地說完,他端著餐盤起身,身后的人喚了聲“喂”,江橘白充耳不聞,在收放餐具的地方放下餐盤后徑直離開了食堂。 徐文星對面的位置空下了,他愣了半天,最后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但他看不見,在江橘白坐過的位置的旁邊,徐欒靜靜地坐在那里,看著他。 徐欒勾起嘴角。 江橘白拎著瓶小賣部買的果汁回到宿舍,宿舍里有人在睡覺,有人在聊天打游戲,熱熱鬧鬧的,看不出一點高三的緊張氛圍。 看見江橘白進來,小部分人面露不自在,自覺地把說話的音量降了下來。 “下午丸子的課,我不去,我直接睡到下午然后去食堂吃飯?!辈恢朗钦l裹著被子說了一句。 “明天立冬,好他媽冷?!?/br> “陳白水是不是說如果月考考得好,就帶我們去露營?” “如果考得好就露營?!那你別想了,考得好跟我們有毛線關系?!?/br> “陳白水不想帶我們出去玩兒可以直說?!?/br> “要是江橘白沒轉走就好了,他現在的水平說不定能讓陳白水答應帶我們出去玩兒?!?/br> 江橘白站在窗邊,仰頭將剩下的半瓶果汁一飲而盡。 他正要拿牙刷牙膏去刷牙,宿舍門被人從身后砰地推開,11班的一個男生氣喘吁吁地出現在門口,他看著滿宿舍不務正業的二流子,表情變得小心,在看見江橘白后,他開口快速說道:“徐游老師讓你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話一說完,他一溜煙就跑了。 李藥香拋了手機,“學習好的都是神經?!?/br> 想到估計這一趟去了就睡不了午覺了,再回宿舍肯定得是晚上,晚上冷,江橘白從柜子里拿了件厚點的外套穿上后才離開。 他一走,剛剛還算安靜的宿舍立馬就變成了哄鬧的菜市場。 “你們有沒有覺得,江橘白最近變得有種學霸的感覺了?!?/br> “你也這么覺得!我也是!他以前看人也是現在這死樣,可以前給人感覺是下一秒就要迎面踹一腳過去,現在完全就是根本沒把人當人,他頭頂是不是也長了一雙眼睛,回頭你們誰扒開看看?” “學霸都這么rou嗎?我感覺徐文星就還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