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不會?” 徐欒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耳邊。 江橘白被嚇得手里的筆都飛了出去,恰好砸在走過來的江柿的腳背上。 江柿疑惑地把筆拾了起來遞給江橘白,“這么晚了還做題,小心眼睛?!?/br> “謝謝?!苯侔捉恿斯P,看見多出來的一只手,從身后的墻壁里伸出來,發白的食指點著他的試卷,“這題?” “嗯?!苯侔籽柿搜士谒?。徐欒以整個人出現和部分徐欒出現,他覺得后者還是要更驚悚一點。 除了一只手,就只剩下對方的聲音。 江橘白大著膽子往后瞥了一眼,一張若有似無的臉龐,浮在墻壁之上。 它看向他。 在江橘白的另一邊,另一只手也出現了,它環著江橘白的脖子,捏著江橘白的下巴,讓他把臉轉了回去,重新看著試卷。 “這道題的考點,你弄清楚沒有?” 江橘白稀里糊涂地點了下頭,“差不多?!?/br> “那你說說看,它的考點是什么?”身后的聲音問道。 “……”江橘白隨口說的。 徐欒似乎料到了江橘白是在胡亂答,不過也沒跟他計較,“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下次不要再撒謊了,我不喜歡你撒謊?!?/br> 江橘白點了下頭,“考點是什么?” 隔壁上鋪的小馬吆喝著路過的室友給他倒杯水,一瞥眼就瞧見了寫作業還在自言自語的江橘白,坐得比在教室里還要端正。 他接了遞上來的水杯,“喂,喂喂!”他拉著隔壁鋪的男生,“你看你看,江橘白他媽的這么晚做作業就算了,一邊做還一邊自言自語,他是不是學瘋了???” “學霸都是這樣的,少見多怪?!蹦猩崎_小馬,蓋上被子。 小馬不服,還要繼續說,一把揭開男生的被子——男生打著手電在被窩里做試卷。 四目對視,說疑惑也疑惑,說尷尬也尷尬。 “?” “神經病啊你!”男生怒極,把自己的被子從小馬手里拽了回來,又捂了回去。 小馬端著熱氣蒸騰的水杯,他看看隔壁鋪,又看看江橘白,他恍然覺得,末班可能已經不是從前的末班了,他們可能都要跟著江橘白一起叛逃了。 距離熄燈只剩兩分鐘的時候,江橘白終于把最后一道大題解了出來,這跟閉眼投中一個三分球一樣讓江橘白感到得意。 “要是你還活著,我肯定請你去鎮上吃飯?!苯侔渍f道,他確實不怎么喜歡徐欒,徐欒太獨斷霸道,陰晴不定,但徐欒的確幫了他很多人類幫不了他的事情。 那只手合上了江橘白腿上的物理書,從他臉側緩緩收回,不輕不重捏了下他的耳朵,“睡吧?!?/br> 徐欒的臉似乎快要跟江橘白的后腦勺重疊了起來,“小白,晚安?!?/br> 徐欒的話剛說完,宿舍樓的燈就熄滅了,宿舍陷入黑暗中。 - 醫務室的女醫生打開了手電筒上面最強力的那一檔,掰著徐馬克的嘴讓他拼命張大,“沒道理啊你這?!?/br> “這樣,你去鎮上醫院拍個片子看看,”女醫生說道,“按理來說,你這脖子早就該好了,掐出血都不正常,感覺你自己身體可能本身就有問題,我建議你做個全身檢查?!?/br> 當天徐馬克便請假了,李觀嬉不想上課,跟徐馬克一塊跑出了學校。 11班的學習氛圍比末班緊張得多得多,江橘白很快就用光了一支筆芯,這只筆芯跟了他兩年了,頭一次換。 他自己根本沒有需要更換筆芯的自覺,新的筆芯還是江明明給他的,江明明順帶還給江橘白顯擺了他攢的一大把用光的筆芯,“怎么樣?厲害吧?” “你攢了多久?”江橘白好奇地問。 “半年就有這么多?!苯髅髡f道。 江橘白也把自己用空的一支筆芯攢了起來。 “等會化學考試,化學考試!”課代表從走廊外面跑進來,“大家做一下準備哈?!?/br> 班里迅速想起翻書的動靜。 很快,上課了。 化學老師徐游拿著試卷從外面進來了,他看起來頂多三十歲出頭,不過江明明說,他已經四十出頭了,就是看著顯年輕,學校里好多女老師和女學生暗戀他呢! 徐游看起來不像個化學老師,倒像是教音樂或者教美術的,他穿著一身鎮上買不到的大牌運動服,臉上笑意溫和,眼角的幾抹皺紋反而給他平添了幾分沉著自持的魅力。 “好了,通知你們應該都提前收到了,現在不要看書了,把書都收起來,有手機的同學把手機關機或者調成靜音?!痹谡f完話之后,徐游看見了教室后排的江橘白,他挑了下眉,“班里來了新同學?” 班里同學的目光頓時都朝江橘白看過去。 班長主動舉手,“他叫江橘白,隔壁末班轉來的,小芳寶貝著呢,讓我們不許欺負他,徐老師你也不可以區別對待哦?!?/br> 少年看著窗外,絲毫沒有為自己的特別感到受寵若驚,淡然處之得讓人感到意外。 徐游收回目光,“怎么會。課代表,上來發一下試卷?!?/br> 末班的學生在學校里的名聲不是一般的壞,他們的科任老師一般都采取自愿制,學校要是強制安排,反而會逼得對方直接辭職。 徐游在講臺上坐著監考,時不時就會往后排投去一眼,畢竟是末班來的,他并不相信對方能什么壞習慣也沒有。 結果令徐游感到意外,江橘白應該是碰到了不會做的題,看表情能看得出來,但沒去偷偷翻書,更加沒有拿手機查,也沒有和旁邊或者前邊的學生交頭接耳,整場考試都坐住了,就是做完了之后,沒怎么檢查,就趴在了桌子上開始睡覺。 這點習慣,徐游認為無傷大雅。 兩節課的時間,徐游留了半個小時批改試卷,改到誰的,就把誰叫到講臺自己親眼看著。 每個人都提心吊膽。 “徐游長得是很帥,但人真的很賤,”江明明低頭和江橘白說,“你是不是也這么覺得?” 江橘白正要回答,徐游換了下一份試卷,“江橘白,到你了?!?/br> 大家還是習慣性地看他,目光跟著他的動作移動。 他站到了講臺底下,第一排的同學趴在桌子上,觀察著江橘白垂在身側的手指,她看了半天,和同桌耳語,“你看,他指甲修得很干凈耶?!?/br> 江橘白聽見了,低下了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 “好了,我來看看你的試卷,”徐游敲了敲桌子,“你基礎不好,我對你要求不會特別高,把基礎題作對就可以了?!?/br> 雖然是末班來的,徐游該怎么批改還是怎么批改,他一道道題改下來,本以為對方對不了幾道題,能得個一二十分就不錯了。 “42?”徐游感到有些刮目相看了,他抬頭忍不住笑,“可以啊,難怪小芳老師到處跟人夸你?!?/br> 畢竟,上半年的期末考,末班總分最高才121分。 這42分,都占去三分之一了。 江橘白不太習慣被人這么夸,還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把眼皮耷拉了下來。 看出他是在不好意思,徐游就不再說些更讓他不好意思的話了,把幾處比較簡單的知識點給他說了一下,就讓他拿著試卷回位子上了。 江明明一看江橘白回來了,立刻說道:“等著吧,以后徐游肯定會特別重點關注你?!?/br> 江橘白莫名:“為什么?” “嗯——怎么說呢,”江明明撓著腦袋,“徐游特別喜歡聰明的學生,特別特別特別喜歡,他帶了好幾個班的化學,也帶生物,同時還是一班的班主任,像你這樣聰明又自覺的學生,他肯定更喜歡?!?/br> 江橘白拿著試卷,沒放在心上,沒有哪個老師會不喜歡聰明的學生,他沒多聰明,只是占了有個藏在暗處的“輔導老師”的便宜。 - 江橘白這場抽考考得不錯,比起本身成績就好的肯定算不了什么,可他是末班的,又被徐游夸獎了。 下午在食堂的時候,徐文星又特意來恭喜江橘白。 江橘白請對方喝了杯柚子水,反正食堂的果汁就兩種:橘子汁,柚子水。便宜還量大。 “以前沒看出來,你還真是個學習的料子?!毙煳男切Σ[瞇地看著江橘白,“你是不是有什么學習秘籍???” “沒有,只是做一遍就會了而已?!苯侔渍Z氣淡淡地說著。 這點,可能真的需要天賦,只是江橘白以前沒有意識到而已。他幾乎不需要專門做錯題集,因為他只需要把正確的謄寫在錯題旁邊,他下次便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跟頭,即使這道題以不同的更復雜的題型出現。 只是他不會的太多了,所以學得比較慢也比較吃力,尤其是需要大量積累背誦的語文和英語。 徐文星眼鏡鏡片后面的眼角抽了抽,放下筷子,豎起大拇指,“看來我這年級第一的位置遲早要讓賢??!” 徐文星很少開玩笑,江橘白也忍不住牽了牽嘴角,quot;夸張了。quot; 兩人正聊著,無精打采的徐武星和他身后同樣無精打采的徐馬克端著飯走了過來,在江橘白和徐文星旁邊的空座坐下,李觀嬉最后跟來。 “下午好啊?!崩钣^嬉笑嘻嘻地打招呼。 徐文星只點了點頭,江橘白埋頭吃飯,充耳不聞。 李觀嬉也無所謂江橘白的態度,看不慣歸看不慣,但徐武星和徐馬克都敗下了陣,反正他是不會自己冒頭的。 江橘白吃飯很慢,他挑著土豆塊里的花椒,一粒一粒,全部挑了出來之后才能放心吃飯。 一旁的徐馬克咳嗽個不停。 “……” 江橘白感到惡心,端著飯盤往旁邊挪了兩個位置。 徐文星一開始礙著自己弟弟的面子沒換位置,直到徐馬克一口飯噴在了徐文星的盤子里,徐文星黑著臉一下就站了起來,“你怎么回事?” 徐馬克漲紅著臉,一邊咳嗽一邊說:“我咳咳我也不知道,就是咳咳停不下來?!?/br> 他指著自己的脖子,“咳咳咳,癢?!?/br> 李觀嬉捂著自己的盤子,對徐文星解釋道:“他嗓子發炎了,一直沒好,今天去鎮里拍片,里邊爛了一大塊,要做手術切除呢,約了過幾天去做手術,這幾天是沒辦法了?!?/br> 徐馬克感激地看向幫自己解釋的李觀嬉,然后繼續咳嗽。 徐文星這飯是吃不下去了,端著盤子走到了門口,把飯都倒在了潲水桶里,轉回來拿走柚子水,坐到了江橘白的對面。 “咳咳,咳咳咳!”徐馬克咳得快要趴在了桌子上,李觀嬉和徐武星也都快受不了了,隔壁桌的人都朝他們看了過來。 他一邊咳不說,還一邊伸手抓撓,脖子上撓出數道血痕。 李觀嬉看不過去,撲過去把他的手按下來,“你搞什么?忍忍不行?” 徐馬克眼眶含淚,咳得臉通紅,舌頭弓起繃緊,連聲音都咳得嘶啞難聽。 “咳咳咳,咳嘔——”徐馬克的背忽然弓起,從咳嗽轉為嘔吐,李觀嬉哪怕收手收得及時,也還是被吐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