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陳港:“你的意思是,我們會遇到這么奇怪的事情,是因為他們偷了它的錢!” “說不定,我也不知道?!边@樣的情狀,他只聽江祖先說起過,可從來沒遇到過。 江祖先說,不是所有鬼魂都會傷人,但一般傷人的鬼魂,大都是無差別殺人的。 他現在只希望,他們遇見的這一個,不是后者。 身后,江詩華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他一把拉住李小毛,把本就精神緊繃的李小毛嚇得嘰里呱啦狂叫起來。 “是我是我!”江詩華急忙說,“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我剛剛看見……”他咽下一大口唾沫,“我看見它站在李淼淼的腦袋上,李淼淼的頭都被踩得抬不起來了!” 江橘白也煩躁,“誰讓你們亂碰棺材里的東西的?偷東西偷到死人頭上,不找你們找誰?” 看著江詩華的李小毛和陳港,眼中也充滿了怨言。 被比自己小五六歲的高中生教訓,江詩華雖覺得丟人,可此刻丟不丟人的也不重要,他就怕那東西等會也找上自己。 “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那金子我也沒拿啊,李淼淼拿的!你們別丟下我,求求你們了?!睕]親眼看見都還好,可江詩華親眼看見了,那根本不是拳腳可以相敵的,被盯上了,就只有一個死。 “行了,別廢話了,先想辦法出去?!苯侔邹D身往前走,他手指扶上墻壁,“按理來說,我們現在應該在一樓?!?/br> 李小毛點頭,“對啊,沒錯,怎么了?” 陳港說:“大門應該是在右邊,轉過去應該就可以了?!?/br> 江橘白神色凝重,將長明燈往前送了送,“可為什么,我們前面是往下的樓梯?” 眼前不遠處的樓道,分明是往下,幽黑寂靜的甬道,似是不斷有冷氣從里邊涌出,讓站在原地的幾人通身都冰涼。 “說說說說說不定是地下室呢?”李小毛從江橘白身后探出腦袋。 “別管什么地下室不地下室的了,先找門??!”江詩華急得原地跺腳,“再不走,那東西追上我們了怎么辦?” 陳港:“你這么急你怎么不走前面?” 江詩華嘟囔了一句,縮著脖子,不說話了。 江橘白定定心,盡量讓自己不受外界的影響,江祖先說過,有一部分飄子,能力不強,只有等到人的內心極度脆弱和崩潰時,它們才能開始發動能力。 簡而言之,只要內心夠堅定,夠唯物主義,那么那些東西應該就拿他沒辦法。 他在內心默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好像還差幾個,但是他忘了。他一直很對得起他學渣的身份和人設。 微弱的燈光照亮的一直都是兩側平直的墻壁,沒有轉角,更沒有門,發灰的墻壁散發被潮氣泡發的發霉的墻灰味道。 前面沒有其他的選擇,只有那通往地下的幽暗入口。 其他三人顯然也看清了眼前的狀況,李小毛的眼淚登時就飚了出來,“怎么辦?小白我們怎么辦?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 身后傳來一串兒凌亂且混雜著驚叫的動靜,三人立刻又往江橘白身上緊靠,恨不得全爬到江橘白身上去。 先沖過來的是陳巴赫,他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砸到了他們跟前,他一把抱住江詩華的腿,“華哥華哥,李淼他、他、他他……” 江尚也跑來了,他沒陳巴赫那么狼狽,臉上卻寫滿了驚恐,他指著身后,“李淼淼變成了一個怪物!他馬上就過來了!” 五個人一時間全往江橘白身后躲。 “……”江橘白舉著燈照亮擁有同樣恐懼表情的五張臉,“神棍是我阿爺,不是我,你們別太搞笑了?!?/br> 陳巴赫仰起頭,“不不不,你天天跟江祖先待在一起,你們是一家人,那東西肯定不敢靠近你?!?/br> 江橘白將燈到了他跟前,微微勾起嘴角,他聲音幽幽然地響起,“說不定,像我這樣的,會首當其沖呢?” 陳巴赫嚇得狠狠咽了一大口唾沫。 晃神間,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出現了,緩慢沉重,來者似乎老態龍鐘一般。 李淼淼姍姍來遲,但卻不再是之前的李淼淼了。 男生脖子和身體相連的那一個部位深陷下去,帶塌了一截脊背,使他的上身變成了一個標準的u字型。他低著頭走路,不,是他現在看起來像是低著頭在走路,只是因為他腦袋的高度已經與他自己的膝蓋平齊,導致他看起來像是低著頭。 走到瑟瑟發抖的四人和臉色發白的江橘白跟前后,李淼淼將腦袋昂起來,已經扭曲變形到極致的身體明顯讓他痛不欲生,他嘴里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救救我?!?/br> “你、你什么東西啊,離我們遠一點!”李小毛簡直要瘋了。 “我,”李淼淼充盈著痛苦的臉上浮現出委屈和茫然的神色,“我是李淼淼啊小毛?!?/br> 李淼淼說完了之后,在剛剛他們都走過的這一條走廊里,傳來了新的腳步聲。 “噠,噠,噠……” 第5章 誤入靈堂4 把最后一個蘋果撿起來之后,江尚歇在桌邊,抹了把汗。 “謝謝?!币坏啦粚儆陉惏秃找膊粚儆诶铐淀档穆曇粼谒纳砗箜懫?。 “不用謝?!苯邢乱庾R回。 他回復完,反應過來,嘴唇抖了抖,詫然回頭,可身后一片漆黑,僅能聞見倉庫陳年積灰以及若有似無的柚子花香氣,而不見說話其人。 靈堂、棺木、紙扎人……還有大喊大叫著跑掉的江詩華,江尚懼意頓生,他想都沒想,腿一軟爬進供桌底下,他四處張望著,突然低頭朝手心吐了兩大口唾沫,搓了幾把就朝臉上抹,抹得整張臉黏糊糊濕漉漉的——他聽村里老人說的,鬼怕黑狗血,怕桃木,還怕人的口水。 “我吐死你,你信不信?”江尚身體抖成篩子。 旁邊,李淼淼和陳巴赫也忙完了,陳巴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華哥呢?剛剛聽見他在叫?!?/br> 李淼淼不屑道:“江詩華就是個草包?!?/br> 其他兩人不置可否。 “江尚,你躲桌子底下做什么?”陳巴赫突然把頭低下來,看著桌子底下的江尚。 江尚被嚇得劇烈一抖,他嘴唇發白,“我覺得這里怪怪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躲進來?” “……你們姓江的,都挺草包的?!标惏秃湛床粦T江尚這慫包樣子,平時瞧著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一到關鍵時候,比自己還不如。 他轉了個身,卻找不到李淼淼了。 “李淼?”陳巴赫喊了一聲,倉庫應該是不大的,后樓遠沒有前樓寬敞豪華,以前不是倉庫,以前是徐美書一家生活起居的地方,只是后來的徐美書一家發達了,又舍不得老宅,于是就在老宅的旁邊重新又建了一棟房子。 老宅閑置不用,平時就當做倉庫使用了。 發達前的房子,條件可想而知。 但陳巴赫叫出口的名字,平白在不大的空間里蕩起了回音,從近到遠,又由遠至近。 一聲一聲,一遍一遍。 “李淼——李淼——李淼——” “淼——淼——淼——李淼——” 最后一道回音落在陳巴赫耳邊,卻不屬于陳巴赫自己的聲音,而是一道聽過,卻又不算熟悉的嗓音。 陳巴赫皺皺眉,不等他感到奇怪,他目光便看見了那塊他們都在爭搶的金子,就在不遠處的地面上! 看見金子,陳巴赫立即面露喜色,他大步跑過去,激動地把金子拾到了自己手里。 這么沉甸甸的一塊金子,拿去賣了,應該能賣好幾萬塊吧,比金鐲子還要重哩。 陳巴赫動手將墜在金子下邊的扣子一把給拽掉,丟了出去。 隨著扣子叮叮落地,撞上墻壁后徹底停下,一聲充滿了痛苦的低吟吸引了陳巴赫的注意,就在他丟扣子的方向,也是棺材放置死者頭部的位置,棺材的頭端。 陳巴赫小心地移動過去,在看見眼前一幕的時候,他手腳冰涼,臉上血色驟然褪盡。 李淼淼手掌著墻壁,他的上半身深深地凹陷下去,仿佛被重物重砸過無數遍才得以成型,而李淼淼的眼珠子也朝外凸起,像動漫里突然遭受了重擊,以至于眼珠子都差點從眼眶中迸裂而出。 這樣畸形的身體,透露著nongnong的詭異的氣息,因為它完全不應該出現在人類的身體上。 “陳巴赫……”李淼淼從嗓子里擠出聲音,他身體的每一塊骨頭都好像各自承受了上千斤的重量,他感覺自己的后背上背了一座山,他每時每刻都能聽見自己骨頭變形發出的嘎吱聲。 江尚在桌子底下,他看見的場景比陳巴赫還要恐怖,因為他是坐在地上的,卻能跟李淼淼朝外凸的兩個眼珠子從同一水平上對視。 “江尚?”李淼淼喊他。 “啊啊啊啊??!別叫我別叫我!”江尚從供桌下邊連滾帶爬地鉆出來。 江尚和陳巴赫兩人很快追上江橘白他們。 將剛剛經歷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出來之后,陳巴赫厲聲問李淼淼,“你現在是人是鬼?” “我是人啊?!崩铐淀瞪鷼獾卣f道,他將腦袋氣憤地往前松了松,就像忽然從王八殼子里探出來的王八頭。 眾人被他嚇了一跳,又要忍受那一直在耳邊不停響著的腳步聲。 “你再說!你再說!”李淼淼卻還在生氣,他把腦袋高高昂起,俯視怒目將每個人的臉都瞪了一遍。 “你為什么覺得我不是人?!李淼淼喊得幾乎撕心裂肺,喊著喊著,他掉了一顆眼珠子下來,他氣憤至極,抬手把另一顆也給摳了下來,用力地砸到陳巴赫的臉上。 陳巴赫哀叫一聲,差點暈了過去。 李淼淼的臉上只剩下兩個黑黝黝的眼眶,鮮血順著洞口狂淌而下。 等不及其他人反應,他繼續怒極,兩只手一塊塞進了自己的嘴巴,發出動物類的嚎叫。 然后,他直接把自己的嘴朝兩邊撕開,兩條頰rou甩來甩去,甩了李小毛一臉血。 一群人再也堅持不下去,轉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口跑去。 樓梯太過于漆黑,除了江橘白沒摔倒以外,其他人幾乎都滾了一遍。 喘著大氣停下來時,每個人看起來都狼狽不堪,身上不是土就是李淼淼的血。 頭頂上方,李淼淼的嚎叫消失了。 可那道腳步聲卻愈發響亮。 不用想,李淼淼肯定已經沒了。 想到此,每個人的臉上都出現了同一種表情。 誠然,他們平時是愛吵,江橘白雖說跟他們算不上熟,可同是一個村子,誰家有個什么事兒都是互相幫襯,私底下是什么樣暫且不說,明面上基本都還保持著和氣。 再說了,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自己認識的人,就這么慘死在自己眼前,他們一時間都難以接受。 許多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在如鼓點般的腳步聲當中,名為恐懼的情緒逐漸拔得頭籌,最終攻占了他們整個人。 “我們現在怎么辦?”江尚蜷縮在墻角,他頭頂有一個小壁燈,燈泡表面都是積年的污垢,使得燈光灰蒙蒙的,可這也是這里唯一的光亮了,算是現在唯一能給人慰藉的東西了。 在他的旁邊,李小毛和陳巴赫與他抱團,三個人的臉上都是一模一樣的驚懼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