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雙重影；”

    “何為憐世人？”

    “恨從心中起；”

    “因果不可聞?！?/br>
    這四句中唯獨第二句，讓他一直沒法拿定主意。不過目睹現場后，他終于明白了何為憐世人。無論是用自己的性命召喚出神明的隱霧使，還是愿意以身封印未謎的隱霧之神，他們都在竭力填補著這個世界的空缺，哪怕沒人會記得他們，哪怕世人把他們跟邪教掛鉤。

    他一開始是不太相信丹恩對神明的描述的。

    作為一類有獨立思維能力的存在，為自己著想再正常不過。也許它們一開始是因為人類的祈愿而誕生，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們早晚會變成另一種與初衷相逆的東西。

    不過他現在有點相信了。

    哪怕是可可茉奇這種不愿意被人類多加叨擾，個人娛樂喜好豐富的神明，也沒打算用自己的能力干涉人類社會的進程。更別提還有像隱霧之神這樣的前輩，活了上千年依舊為在世界存亡費盡心力。

    這都不算憐世人，還有什么才能算？

    至此，四句謎題都有了對應的答案。

    “你其實并不需要答案，對吧？”

    朝陽低聲自語道。

    毫無疑問，未謎在試圖改變自己被封禁十五年的歷史進程，如果被牽扯進來的所有人都解不開謎題，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何況每個人的答案都可能存在差異，在雙方無法正常交談的情況下，標準答案又該如何設計？

    所以回答反而是多余的。

    十五年后的未謎，其真正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人把這四句話帶給自己。有沒有答案不重要，誰帶去的也都無所謂，只要“原封不動”的帶到就行。這四句話不是謎題，而是密鑰。

    或者說……是未謎壓縮過后的“事件”。也許在普通人看來，它僅僅是四句二十個字，可在未謎眼中，則可能是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牽扯到的所有細節。

    耀眼的綠光閃爍兩下后，忽然變得柔和起來，即使直視也不再感到刺眼。

    朝陽沒法確定，但他卻隱隱有種感覺，十五年前的未謎和十五年后的未謎相統一了。它知道了一切——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困在此地，也知道這些人類為什么會站在自己面前。

    至于艾洛蒂之前關于“邪神為何不順手入侵世界”的疑問，他也有了一個大致猜測。那顆用來召喚未謎的心臟明顯是被動過手腳的，用拾音的話來說，那是一個因果機關，也許觸發它的“因”就是迷霧被驅散的那一刻。

    至于“果”……對未謎而言十有八九也不是什么好事，以至于它急匆匆的就將探險團拉入衛城，連相鄰的千林堡都顧不上拉了。

    這時候，方尖碑的表面再一次發生了變化。

    圖案和紋路重組一番后，竟形成了兩個新的字符。

    朝陽定眼看去，發現居然是“感謝”二字。

    不，感謝只是文字本身，但他卻仿佛從中接受到了海量信息——意識的沖擊讓他猶如置身于狂風大浪之中，連維持自我都變得有些困難了！

    停下，夠、夠了！

    朝陽掙扎著冒出這個念頭來，下一秒，意識海變得風平浪靜，他發現自己正仰躺在地上，頭頂是蔚藍的天空，鼻子里則滿是泥土特有的芬芳味。

    泥土？

    朝陽猛地坐起身，驚訝的看到自己又回到了森林中！艾洛蒂就躺在身邊，不遠處還有可可茉奇、英菲諾……他再回過頭，張志遠等人也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連繁花神劍等人都在。

    這是……回來了??？

    人確實是回來了……但又有些不一樣。比如萬里無云的晴朗天空、鋪滿陽光的綠野、嘰嘰喳喳的鳥叫和溫柔拂面的輕風……這是在迷霧森林里絕對無法見到的情景。

    當然，最不一樣的是極為澎湃的愿力！他不光感受到自身的愿力全部回來了，甚至比之前多出了好幾倍！切換到靈犀視野后，朝陽看到了一道宛若擎天之柱的白光沖而起，比千林堡和輝煌堡的光柱加起來還要驚人！而這道光芒的源頭，就是海邊的衛城！

    “哈……哈哈哈……原來是這么回事！”朝陽后知后覺的咧開嘴角，“看來不光是人類，神明也在學習和進步啊……”

    “呃……”這時艾洛蒂發出一聲呻吟，“朝陽？”

    “我在?！背柵策^去，將她上半身扶起來，“你感覺如何？”

    “頭有點暈，好像剛穿過一場狂風暴雨一樣……”她忽然眉頭一挑，“對了，邪神呢??？我們怎么會在森林里？”

    “已經結束了，未謎沒有選擇降臨這個世界?！?/br>
    “沒有選擇降臨？”艾洛蒂咀嚼了這句話一遍，很快發現不對之處，“那不是十五年前發生過的事么？已經發生了的歷史，難道還能撤回來的？”

    “雖說這里面可能會誕生許多矛盾，但歷史好像確實改變了?！背枌⑺饋?，指向衛城方向，“你看……”

    艾洛蒂瞇了瞇眼睛，還不太適應頭頂灑下的陽光。不過當她眺望衛城的輪廓時，漸漸瞪大了眼睛！

    原本需要飛起來才能看到的城市建筑群，此刻居然站在平地上就能看到——盡管只露出了一角，卻彰示這座衛城已和從前大不相同！因為一座座三四層的小樓取代了之前的平房，它們依舊整齊的排開，向大海方向延伸，而這些房屋的陽臺上掛著許多晾曬的衣服，不少房頂還飄揚著五顏六色的旗幟。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評判，它都不可能是一座被荒廢了十五年的城市！

    這座城市如今充滿了生機！

    第400章 十五年后的衛城

    等到所有人都清醒過來并徒步走到衛城邊緣時，已是一個小時之后。

    路上朝陽也向梅克法等人詢問過游歷十五年前衛城的感受如何，但他們的反應都顯得有些支支吾吾，說不出幾句話來。特別是熔爐教的祭司尤克爾，居然沒發現自己曾回到過還未被迷霧吞噬的衛城。

    這讓朝陽意識到，每個人此行的經歷都是不一樣的。他度過了完整的四天三夜，不代表其他人亦是如此?？赡苡行┑姑沟皠傂褋砭退懒?，這部分記憶只有短短幾分鐘，但重歸現實的時間卻是統一的。

    此點之后也在英菲諾身上得到了驗證。

    面對可可茉奇的探尋，后者老實交代了當時的情況——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困在下水道里，手腳被綁住，身體無比虛弱，邊上還有老鼠在啃食自己的大腿。這大概是某個被黑幫謀殺的可憐人，因為位置巧合，成為了英菲諾的替代身軀。他將愿力貢獻給魔法女神后很快就死了，直到意識消失的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樣的變故。

    因此當一群人踏入衛城的地界時，梅克法等人震驚得目瞪口呆，堂堂宗師級戰士，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同樣震驚的還有雷斯克。

    他始終記得，衛城是一座被迷霧吞噬的城市，也是隱霧之神保護世人的證明。但現在，記憶和現實發生了強烈的沖突——城市不光沒事，甚至發展得還不錯，從規模來看比千林堡還要好上不少，這就有點顛覆三觀了。

    “您能告訴我……我們究竟錯過了什么嗎？”他無助的看向朝陽，眼睛里的茫然多得都能讓人心生憐憫了。

    朝陽卻對他笑笑，「你向神明祈禱試試?！?/br>
    雷斯克愣了會兒，還是握住號角嘗試了下，結果馬上他便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我能感受到隱霧大人的氣息了！」

    不光如此，一只鸚鵡飛了過來，神態囂張的落在他頭頂。

    “伙計！伙計！”

    “灰灰？”雷斯克這下真動容了。隱霧使的鳥是由神明賜予的，他的上一只鳥在輝煌堡壽終就寢，原以為自己不會再得到新的伙伴，沒想到剛一向神明祈禱，鸚鵡就飛了過來。

    這豈不是說明他離隱霧之神相當接近？

    “我能在這里多留幾天嗎？”

    “倒不是不行，但如果你是想尋找神明的話，大概率沒那個必要?！背柟室獾踔?，“至于原因嘛，你早晚會知道?！?/br>
    進入城內后，不光梅克法等人，連艾洛蒂和玩家們都傻眼了……因為他們看到，街上到處都懸掛著繡有樂園拱門徽記的旗幟，好像這里才是樂園教的大本營一般。

    天使實在忍不住，找到一個街邊擺攤的當地人問道，“這些旗子是……”

    “哦，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吧！”對方樂呵呵的解釋說，“這是樂園教的標志，別的地方見得少。至于這個教派是什么來頭，那可有得說了。你們可以去城市中心廣場轉轉，那里有專門賣樂園宣傳冊的店鋪，還有教派接待處，他們了解得更清楚！”

    “這不可能……我們恐怕還被困在幻境里！”梅克法喃喃道，“衛城怎么可能獨立發展成這樣子??？”

    刺激他的不光是樂園旗幟，還有平整的石板街道，干凈的紅磚房，遍地的商鋪……遠處還能看到一排排煙囪，其他城市里只有工業區才能看到這般景象。這還是歷史書上的那座邊境之城？

    混在這種地方的不應該是罪犯、走私商人、海衛強盜跟漁夫嗎？

    “不管是不是幻境，總之先跟當地的執政官取得聯系吧?！背柎蟾攀顷犖槔镂ㄒ绘偠ǖ娜?，“既然這里已不是廢棄城市，想要尋找心臟的話還是跟管事的打個招呼比較好?！?/br>
    就這么一路來到中央廣場，艾洛蒂直接一口口水噴了出來。

    廣場中央居然矗立著一座天使雕像！

    但要說它是艾洛蒂吧，又明顯不太像。

    這座雕像高三米，是女性，有雙翼，頭發長且密集，又幾分可可茉奇的風采。而它的身材又頗為傲人，顯然是根據艾洛蒂當時的身形打造的。雕像手里握著一道閃電，姿態挺拔而富有張力，更夸張的是，它嘴上還帶著一個x記口罩！

    雕像下方鑲嵌著一塊青銅牌匾，上面刻著“樂園之主”字樣。

    “我算看出來了?！背栃覟臉返湹?，“這分明是你、白莉跟魔法女神的結合體?！?/br>
    畢竟她扮演的只是神使，而可可茉奇是作為神明露面過的。問題在于劫刑場那天，天空中的神明又是由艾洛蒂領銜主演，給人留下了過于強烈的印象，以至于雕像變成了四不像。

    反倒是正牌樂園之主無人問津。

    “這也太讓人尷尬了?！卑宓傥嬷?，都不想多看這雕像一眼。

    “不過話說回來……歷史真的改變了？”可可茉奇凝視著雕像低聲道，“我記得這里之前是下城區和富人區的分界點，矮墻邊有衛兵把守，門口處全是乞討的流浪民……”

    現在矮墻不見了，大量低矮的平房被拆成了空地，取而代之的是街邊更規整的樓房。

    “如果這不是夢境的話，那絕對是無可爭議的奇跡?！彼詈蠖ㄐ缘?。

    艾洛蒂深有同感，“我有點想知道……那座海灘洞xue現在變成什么樣子了?！?/br>
    “看?！睆堉具h指向廣場一角，“那里好像就是樂園教的接待處?！?/br>
    “我跟艾洛蒂過去問問情況好了，你們在這兒等著就行?！?/br>
    “我也要去！”可可茉奇不由分說的抓住了天使。

    看著艾洛蒂無可奈何的神情，朝陽只能同意。

    “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三人剛走到房屋門口，立刻就有一名活潑可愛的姑娘迎上前來，熱情的問道，“我們這里不光能提供入教咨詢，還可以介紹城市、提供住所、推薦工作！”

    朝陽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覺……他主導并深度參與了輝煌堡和千林堡的樂園教建設工作，可以說對這兩地的教派組織了如指掌，然而眼前的衛城樂園教卻是他完全沒有參與過的船新組織，他著實很好奇，這個“野生”的教派究竟是個怎樣的存在。

    第401章 也許是老朋友

    “我們來自千林堡……所以能為我們介紹一下，樂園教的光輝歷史嗎？”朝陽斟酌了下開口道。

    “當然，你們來里面坐坐？”對方做了個請的手勢。

    樓房里的陳設很簡單，一樓基本就像個小教堂，有許多排座位和一個講臺，講臺背后掛著一副巨畫，畫中人正是電閃雷鳴的“女神”。

    看到畫的瞬間，艾洛蒂又發出了一聲嗚咽。

    而朝陽注意到，接待的小姑娘頭上亦有一根細線，說明她也是樂園教的忠實追隨者。

    “我叫埃米，”對方請三人坐下后，隨手遞上一本小冊子，“不知你們是否見過真正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