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要如何進入這座地下遺跡。

    “里面不會藏著什么陷阱吧……”天使面露憂色。

    “應該不會?！背柍孛媾?，“你看，這下面印著箭頭，似乎在告訴我們進去后該如何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遺跡可沒有這么貼心?！?/br>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走進通道沒多久就迎來了第一個三岔路，而每條岔路地面上還印有文字路標，分別是“氣密間”、“消毒室”和“一號儲存庫”。其中只有標示著儲存庫的岔道上留有臟兮兮的泥水腳印，其他兩條上則鋪著均勻的灰塵。

    這下傻子都知道該走哪條路了。

    “建造這里一定用了相當多的鐵?！笨煽绍云娓袊@道。

    “按漁民們的說法，這兒還是村子的時候，遺跡就存在了?！?/br>
    三人又向前走了幾十米，朝陽不由得咦了一聲。

    前方居然出現了光！不是蠟燭或油燈那種搖曳的光火，而是極為穩定的光源，映在金屬墻壁上呈現出柔和的黃色，簡直就像……白熾燈一樣！

    他加快腳步，來到拐角處一看，只見腳邊的墻壁上出現了鑲嵌式光源！白熾燈也就罷了，管狀燈帶？這是直接進化到led燈具了嗎？但問題是，這個世界是沒有電的，那這燈發光的原理又是什么？

    “哇哦……好漂亮?！笨煽绍云嫒滩蛔《紫律韥?，伸手撫摸發光處，“余之前還只在你的圣殿里見過這樣的光源?！?/br>
    這些光芒照亮了整條通道，再往前不遠處就是一扇金屬大門。

    朝陽忽然想起了巴里夫的工作日志……他們在尋找一種新型能源……

    難道，這就是他們口中的目標？

    即使過去了數百年，也依舊能讓燈具穩定發光的供能設備。如果它真的存在，那蒸汽奇構的市場確實會遭到致命打擊。

    朝陽走到門口，看到門楣上的銘牌寫著“一號儲存庫”字樣。

    他看向艾洛蒂，后者點點頭，在右手中凝聚出狂風，左手抵在門上，緩緩用力——意料之外的是，金屬大門并沒有閉鎖著，雖然很沉重，但依舊緩緩被她推開。

    “可可茉奇，拜托你了?！?/br>
    “余知道?！蹦Хㄅ耠S即施展出隱身術，讓三人都進入隱形狀態。等一切準備就緒，他們才踏過門檻。

    “我的天哪……這都是些什么東西……”艾洛蒂目瞪口呆。

    哪怕是可可茉奇，也倒吸了口涼氣。

    只見門內是一個空間巨大的庫房，地上擺滿了半人高的玻璃罐，罐子上下兩端都被金屬封口，中間充斥著液體，數量足有上萬之多。如果只是裝滿液體的罐子也就罷了，偏偏里面還浸泡著腦袋……而且一個罐子里就有多達三四個大腦，這些完全赤裸的腦組織宛如實驗室里的標本，區別是它們上面布滿絲線，并發出一串串藍光，上萬個罐子同時發光的情況下，幾乎將整個一號儲存庫的穹頂都映照成了幽藍色！

    這是邪教行為嗎？

    因果教神使用來注射種子的青銅管注射器，跟這些瓶瓶罐罐也有幾分相似，可為了彰顯神秘，那些青銅管上都刻滿了癲狂的紋路與字符，一看就知道那玩意不太正常。

    可這些玻璃罐呢？

    朝陽甚至看到封口上面清楚的寫著“此處朝上”、“小心輕放”等字樣。頂端的金屬蓋板上居然還有生產日期和開蓋cao作提示等標注！它設計簡潔、提醒到位，渾身散發著工業品的獨特美感……如果不看那些大腦的話。

    正因為它跟邪教毫無關系，才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這就是燃素公司尋找的新能源……”他小聲說道，“一種完全可以取代蒸汽奇構的供能裝置……”

    “朝陽，前面！”艾洛蒂突然低呼出聲，“那是凡里克.漁斯！

    他們確實找到了凡里克，此人就站在倉庫盡頭，一只手高舉著一顆跳動的心臟，另一只手則變成了黑色布條，和另一名嬌小的女子纏斗在一起。

    后者個頭雖小，力氣卻大得驚人，居然能一邊拽住布條，一邊去搶奪心臟。

    她不是番薯的“meimei”又是誰??？

    三人一起奔向凡里克，沒想到天花板上突然掉下兩只盆栽怪物，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隱形術隨即也被強行解除。

    “余的力量居然失效了……”可可茉奇訝異道。

    “神使閣下，您終究還是來了?！狈怖锟似^看了一眼，語氣里絲毫沒有驚訝的意思，“怎么，自詡為平等公正的樂園教，也要站在我的對立面嗎？”

    “不要信他說的任何話，他現在只是邪神的傀儡！根本不能算正常人了！”隱霧使看到倉庫里突然多了三個人，不由得精神一振，“拿下那顆心臟，否則這座城市將毀滅……不，是全人類都會遭受滅頂之災！”

    第398章 神臨之時

    “干掉他就行了，對吧？”艾洛蒂舉起斬風劍，對準凡里克?，F在的天使處于愿力充沛狀態，這兩只盆栽怪物根本構不成威脅。

    然而朝陽的注意力卻被對方手中的心臟吸引了。

    他看到，那顆近乎全黑的心臟上，布滿了紅色的蛇形紋路……而赤蛇乃是因果之神的象征。

    「你能看出獵神心臟上纏繞的是什么東西嗎？」

    這種問題自然得問專家。

    拾音瞥了幾眼，「大概是某種因果機關。當因被滿足時，果就會觸發，至于觸發的是什么，不拿著研究一下我也說不好?！?/br>
    「因果……機關？」朝陽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嗯，你可以理解為一種規則武器。它調用的是因果之序的力量，用得好的話能起到奇效?！?/br>
    「原來如此?！钩栆讶幻靼琢舜饲澳莻€疑問的答案，“不，先別動凡里克?！?/br>
    而凡里克并未在意他們的竊竊私語，“我是傀儡？開什么玩笑！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才不是受到誰的cao控！相反，先知為我指明了道路，衛城的人根本不值得拯救——公司是劊子手，他們也好不到哪里去！”

    先知……

    十有八九指的就是李奇昂.奧拉。

    “那些人不是跟你并肩作戰過嗎？”

    “然后隔著街道看著我的家人慘死？我看過現場的留影儀記錄，黑幫僅僅派出了幾個人，就讓整條街道不敢聲張——不光如此，他們甚至在用看熱鬧的心態來觀看這場縱火，只因為漁斯家族家大業大??？”凡里克大聲咆哮道，全然沒了之前的沉穩，唯一不變的，只有眼中燃燒的黑色火光?！暗戎嬖V了我心臟的秘密……只要向它祈愿，獵神就會回應于我，不管我想要尋找什么樣的目標，它都能為我指明方向！我會親自找出兇手，然后把他們的皮一點點剝下來，再用文火慢慢烤熟！”

    不……或許他一直沒變。復仇火焰構筑了他的全部，自從家人死后，這便是他唯一的目標。只不過很多漁民都沒有料到，他復仇的對象既包括公司，也包括那些袖手旁觀之人。

    這一切都是李奇昂精心設下的陷阱。

    而且巧就巧妙在大部分誘因都是事實。

    “恨從心中起……因果不可聞……”艾洛蒂喃喃道，“原來就是這件事……”

    “你們還在發什么呆！他得到的根本不是獵神的力量，這個儀式只會讓真正的邪神降臨！”隱霧使急了，“快幫幫我！”

    「還要等嗎？」艾洛蒂也有些憋不住了，她能感受到那顆心臟的跳動越發亢奮，每一聲噗通都像是從自己的胸膛里傳來一般。

    邪神的強大從來不是直來直往的力量。它們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完全無法理解的規則。

    「沒錯，還沒到時候——因為謎題還有一塊拼圖沒有湊上！」

    那就是第二句……何為憐世人？

    是指樂園嗎？很像，但朝陽隱約覺得并非如此。他可以確定的是，十五年后的未謎并不知曉誰會第一個揭開迷霧，如果指的是樂園，那這個謎題就缺乏普適性。換而言之，就算自己沒有來衛城，換成另一批人被拉入其中的話，謎題應該也是有通常解的。

    “啊……它來了?！狈怖锟撕鋈婚L吟一聲，將心臟按在自己胸膛，下一刻，那顆跳動的心臟突然分出數根血管，深深扎進了漁家老大的體內！所有人頓時感到四周變暗了不少……朝陽用余光瞟向身邊，驚訝的發現玻璃罐發出的光芒正在向凡里克偏移?！肝刮刮?！這可不是在開玩笑??！」拾音都按捺不住的叫了起來，「你不會真想等到他召喚出未謎吧？只要先神露面，這個世界就完蛋了，連我也不可能阻擋它！」

    “來不及了……只能這么辦了……”

    女孩突然露出決然的眼神，她松開與黑布條角力的雙手，緊接著，布條洞穿了她纖細的身軀。血液噴濺出來的同時，她掏出迷霧號角，調轉方向，將尖的那一頭對準自己，狠狠扎向了腹部！

    “她想自殺？”可可茉奇大吃一驚，隨后猛然反應過來，“不……不對，這熟悉的感覺是——”

    大量白霧從號角中涌出，將女孩團團包圍，就在這翻涌的霧氣中，女孩的身影快速增長，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超過兩米的巨人！

    “……前輩？”可可茉奇喃喃道。

    “為什么你會在這里？”隱霧使開口道，聲音已和之前小女孩的聲線截然不同，它聽起來略有些沙啞，空曠無邊，讓人不禁聯想起滄海桑田，“罷了，既然你在此，應該能帶著這些人逃離霧區……能多活幾個是幾個吧?！?/br>
    “什么意思？”

    “世界的裂隙已經被撕開，邪神即將侵入這個世界……普通的迷霧阻擋不住那種力量，只有我親自來了?？吹侥氵€活著我很高興，小家伙，不過這應該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快逃吧?！?/br>
    居然稱可可茉奇為小家伙……

    “難道它是……”艾洛蒂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信徒以自己的生命為載體，召喚來了守護著世界的隱霧之神！

    「就是現在！」朝陽在心中大喊道，「攻擊隱霧之神！」

    「哈？」艾洛蒂已經邁出去的一腳猛地頓住，差點沒摔個跟頭，「你說啥??？」

    「相信我！用你的全力進攻它，讓它稍微分神就行！」

    天使咬咬牙，最后還是朝著迷霧沖去！展開翅膀的那一刻，她同時啟動了風之速，連光的偏移都仿佛停滯下來。就在這驟然寧靜下來的空間中，她朝著白霧中的巨大身影連斬九劍！

    暴風如銳利的刀鋒，切入迷霧之中！

    艾洛蒂的攻擊儼然傷到了神明。

    它猛地一抬手，將飛在半空中的天使擊落，隨后既震驚又憤怒的吼道，“你們在做什么??？”

    可可茉奇也傻眼了。

    也就是在分毫之間，心臟完全鉆入了凡里克體內。他的眼睛綻射出明亮綠光，手腳像身體聚攏，宛如一根人形木樁。

    “力量……我感到了無限的力量……沒人可以……哇……啊……嘔！”

    他喊到一半嗓音便成了含糊不清的嚷嚷，接著所有人都看到，一座細小的方尖碑從他張開的嘴中生長出來，并快速擴大！

    “糟了——”隱霧之神再次驅動迷霧撲向凡里克，但一切都晚了，方尖碑的頂端閃耀起綠光，頃刻間就填滿了整個倉庫。在這抹光芒的沖擊下，朝陽再一次經歷了衛城森林外所遇見的那一幕：霧氣也好、艾洛蒂也罷，萬物都仿佛靜止下來。

    「未謎」降臨了。

    第399章 文字的力量

    先神被召喚到了這個世間。

    更準確的說，是它的一小部分。按拾音的說法，先神沒有固定的形態，人類看到的，不過是對方在自我意識中的投影。因為智慧生命只能描繪出自己所見過的東西，傳說中的妖魔和鬼怪，都不過是日常所見中事物的混合變體。

    而朝陽見到的是一座從凡里克口中鉆出的方尖碑——他只有細看時才會注意到，方尖碑并非完全光滑，它上面蘊含著無限細節，有文字、有圖案，還有許多繁雜的花紋。這么多東西理論上會破壞表面的平整，讓它看上去顯得零散混亂，但實際上它們卻無比協調，仿佛自身就是構成平整的一部分。這種完全不合邏輯的情景讓朝陽對先神的認知又多了一份。

    接著他感到自己的心跳變得鏗鏘有力，仿佛在迎合某種節奏一般。

    嗓子也開始癢癢的，好像有什么東西即將呼之欲出。

    也許下一刻，他也會成為方尖碑的一部分。

    朝陽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盡管近距離觀摩先神本體是一種極為難得的經驗，不過他還沒有忘懷到連命都不要的地步。

    他趁著自己還能控制嘴巴，對著綠色光源說道，“我受未謎的委托，來向你傳達消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