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女兒不由得愣住。

    她倒不是非要搶這份功勞，提議自己留下來也是想找機會問問珊黛拉的情況——就算好友背叛了自己，可聽到她被追兵射中的消息時，還是覺得心中一揪。弗蘭肯伯爵話里的意思很清楚了，等情報套完，這幾個人就沒了利用價值，直接殺掉就好。反正他們注定要死，不如借魔法女神之手，提前確定下珊黛拉是否還活著。

    然而可可茉奇此刻的行為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本著出于對神明的尊重，伊莉茲選擇了照辦。她將主位讓給對方，自己則像侍衛一樣站到了一旁。

    “您是察覺到對方有什么異樣嗎？”她謹慎的問道。

    “異樣？不……使者團只是幌子，這些人之中有跟余一樣的存在?！?/br>
    “跟您……一樣？”伊莉茲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跟可可茉奇一樣，豈不是說明對方亦是神明??？

    “可惜他太弱小了，否則余還真會以為是一場針對神的刺殺?！蹦Хㄅ裼謷伋鲆粋€更令人震驚的消息，“余猜……應該是剛誕生不久的神明，或許他正是你們之前所提及的樂園之主?！?/br>
    就在這時，帳篷簾被掀開，使者團一行人魚貫進入帳內。

    雙方終于碰面。

    伊莉茲眼睛快速掃過六人眾，試圖分辨出誰才是可可茉奇口中那位特殊的存在。

    與此同時，朝陽的目光也與魔法女神交匯在一起。

    盡管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的神明，不過看到可可茉奇的瞬間，他就已然將此人跟珊黛拉記憶中的圖景重疊在一起。

    還真是小個子啊。

    朝陽心道，幾乎比艾洛蒂還小上一半，光從外貌來看，基本也就是小學生水平吧。頭發幾乎占據了整個背部，發色乍看起來是黑的，可細看的話卻能感知到五顏六色，仿佛彩虹一般，盯著不放很容易產生被卷入其中的錯覺。她的五官也相當可愛，只是完全被頭發搶去了目光。

    “你為什么要冒充樂園教使者？”

    可可茉奇開口了。

    她的聲音傳到的一刻，周遭突然變得一片漆黑，椅子、長桌和身邊的玩家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諾大的無光世界中，仿佛只剩下她和自己。

    朝陽意識到——這就是她的神國。

    第335章 前輩與后輩

    “冒充？為何這么說?！背柶届o的回道。這具分身的神國雖小，但也足以避免他受到對方的直接影響，“我確實代表著樂園教，也是千林堡的執掌人。還是說神明不可以擔任使者一職？”

    可可茉奇沒想到他會這么回答，一時有些語塞，“你……應該和你的信徒保持距離?！?/br>
    “我覺得我親自來更能展現誠意。倒是你……我能一人決定樂園教和千林堡的政策，你能代表這支抵抗軍嗎？據我所知……它內部可不是摘星城領主一個人說了算?！?/br>
    “你怎么……這樣說話？”可可茉奇露出不滿的神情。

    “怎樣？”朝陽腦袋中浮現出問號。

    他著實沒理解對方話里的意思。

    “你該稱余為前輩?！?/br>
    “??？”

    “你誕生多久了？十年？五年？不對……可能就一年左右吧?！笨煽绍云鎻淖紊巷w起，飄到他面前，“你應該什么都不懂，處于茫然狀態，只知道本能的驅動力量，心中有無數疑問需要解答才對。你為什么……一點兒都不害怕？”

    朝陽傻了。

    這家伙真的活了九百多年？

    「不要用人類的標準去衡量神明，」拾音的聲音突然響起，「她之所以像人，是因為人類的祈愿希望她像人?？杀举|上她并非人類，而是一種意愿聚合體，就跟我一樣……當然了，層次遠不如我?！?/br>
    「懂懂懂，我是層次最低的那個，對吧？」朝陽嘆氣，“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br>
    “余……當然可以一言以決！”

    他狐疑的打量對方片刻，“既然如此，那我們可以談判了?！?/br>
    “不急，在那之前，你要先介紹一下你是如何誕生的，樂園教的宗旨又是什么?！彼诛h了回去，重新坐到椅子上，并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斑@很重要，余如果不了解你，就無法做出下一步判斷?！?/br>
    說完她伸手變出一個沙漏，投到朝陽面前，“握住它后再說?！?/br>
    “這是什么？”朝陽沒有立刻去接，任由它半懸于空中。

    “你的防備心理簡直跟人類一樣?！彼拿碱^又皺了起來，似乎在表達不滿，“你的神國在保護著你，所以余希望通過魔法沙漏來判斷你陳述的可信程度。當你說謊時，沙漏的流速就會變快?！?/br>
    好家伙……魔法測謊儀是吧。

    朝陽將它輕輕抓在手中。

    不錯，現在這東西是他的了。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誕生為神明的，也許是人們的希望所致吧，至于樂園的宗旨也很好理解，那就是讓這個世界變得像樂園一般?！?/br>
    他還未成為神明，自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誕生成神明的。

    也許是希望所致——推測錯了并不等于說謊。

    樂園的宗旨，這部分倒是實話，畢竟一直以來都是按這個理念進行宣傳的。

    他特意瞟了眼沙漏，果然沙子的流速毫無變化?！斑怼芎玫睦硐??！笨煽绍云嫖⑽㈩h首，“那為什么要搶占千林堡，屠殺那里的守軍？”

    “屠殺？你說反了吧?！背栂蚯案┥?，將右手遞過去，“握住它，你就會看到我所見的一切?！?/br>
    魔法女神好奇的飄起來，握住他的手。

    「連接」。

    剎那間，關于千林堡被掠奪的記憶片段如雪花般涌入她的意識。朝陽原以為對方會流露出厭惡、驚嚇或是排斥的神情，但她只是靜靜瀏覽完記憶后緩聲說道，“原來如此，余理解了你的動機?！?/br>
    這下輪到朝陽皺眉了，“你早就知道他們在這么干？”

    “余從未過問過他們具體的事宜，也很少干涉人類的政務，所以余并不知情。不過這樣的場景，余已經見過很多次，人類自古以來不就是一直這么做的嗎？”

    朝陽啞然……

    唯有這種時候，他才能感受到對方九百年經歷的滄桑。

    “你這次來談判的目的，是希望雙方之間不爆發戰爭，對吧？”可可茉奇又開口道，“嗯……這點不難做到。你驅散邊軍的理由，也可以說是一場誤會，既然如此，余想公爵他們都能理解。達成和解的條件應該會比較輕松，余猜無非三點，將你的樂園教遷入摘星城，和聯合軍共同對抗萬機之神；把千林堡交還給蘿夏公爵；涉及此事的雙方人員都不受到追究?！?/br>
    說到這里她看向朝陽，面露笑意，“如此一來，樂園教也會成為這個集體的一員，自然也不會有什么戰爭了。余代表雪之國歡迎你的——”

    “等下，”朝陽打斷了她的話，“我還沒同意吧？”

    “為什么？”可可茉奇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你的追隨者不會有任何損失，還能在群山之地發展更多信徒，你沒有理由拒絕。而且……你獨立游離在外，就不害怕被萬機之神消滅么？”

    他心中一動，“被……消滅？”

    “原來你并沒有感應到，巨大的危險已經近在咫尺?！迸⒒腥坏?，“神明會衰敗，但不會自發的隕落。任何一位神明的消失，皆來自于外因，而萬機之神柯思莫斯，就是如今所有神明最大的威脅！”

    朝陽還是第一次從神的視角來感受聯合軍與龍久公爵敵對的理由?！八晒^么？”

    “果然……你太年輕，什么也不懂?！笨煽绍云孀灶欁缘狞c了點頭，“最近十年來，隕落的神明足有五六位之多，即使是隱居多年的余，也不止一次感受到同類氣息的消失。而與之相反，萬機之神的力量迅速擴大，甚至超過了信徒增長的幅度，這明顯不正常。既然你已經誕生，那么也會成為柯思莫斯的目標，所以遷入摘星城是唯一的選擇——只有在那里，我們才有希望擋住萬機之神進攻的步伐?！?/br>
    「怪不得群山之地會突然冒出來好幾位神明，原來是這么回事?！钩栃睦镟止镜?，「不過殺死其他神明，也能讓自己的力量變強嗎？聽起來就好像吞噬萬物的鯤一樣……」

    「你才是鯤！」拾音打了個噴嚏，「我從沒聽說過這種說法，神明之力連各自的理念和核心都不一樣，怎么可能相互轉化？按照這個邏輯，豈不是腐神之軀也能轉化為因果之種？那世界早就亂套了！」

    在我看來，這世界已經夠亂的了……朝陽撇撇嘴，“聽你這么說，我不去好像還不行？”

    “確實如此?！笨煽绍云嫣拐\道，“如果你被萬機之神殺死，只會進一步增強他的力量?！?/br>
    “那我要是拒絕呢？”

    對方的態度也沒有絲毫變化……似乎早就見過這種情況，“那余只能用武力強迫你去了。這也是自古以來任何紛爭的解決方式……相信余，你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第336章 這就是時代的演變

    見朝陽緘默，可可茉奇露出難以理解的神情，“余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猶豫的，如今眾多神明百不存一，各個自身難保，好不容易有了一處避難之所，你卻在猜疑余的用心？現在不團結起來，以后連后悔的機會都不會有?！薄缚磥硭€挺關心你的?！故耙衾洳欢∶俺鲆痪?。

    “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問一個問題，如果我帶著樂園教去了摘星城，那千林堡的當地居民呢？”

    “不知道，余也不關心這種事情?！笨煽绍云婊卮鸬煤芸?，“但大概率會保持原樣吧，派一支新的部隊進駐千林堡，繼續收集那里的物資?！?/br>
    “按照之前的做法，許多人會餓死?！?/br>
    “戰爭難免會死人。聯合軍守不住千林堡，就只能選擇放棄?！?/br>
    “神明應該庇佑他們?！?/br>
    “所以余允許你帶走信徒?！笨煽绍云嬗行┎荒蜔┝?，“你到底在擔心什么？”

    “我明白了?！背栭L出一口氣，“怪不得神明百不存一，越混越回去了，原來你們壓根就沒有在用心發展信徒啊?！?/br>
    “你說什么？”

    “我能看到哦，無論是群山之地的部隊，還是王國軍，他們之中就沒幾個信仰魔法女神的?！背柨聪蛩念^頂，那股幽藍色的光芒依舊醒目，卻不是來自于附近的軍隊。事實上，這群人大部分的信仰光柱都是金色的，這個顏色屬于豐饒女神?！澳闳绱速M心費力的為摘星城說話，我還以為那里是你的大本營呢?！?/br>
    “所以呢？”可可茉奇似乎并不介意這點，“每一位神明都有過獨屬于自己的輝煌，以前甚至有一座以余名字命名的城市。但那又如何，時間會改變一切，信仰也并非永恒。樂園教才剛剛誕生，也許此刻活力十足，可這不是你驕傲的理由?！?/br>
    「說得好！唯有時間永恒！」拾音冒頭鼓掌。

    「閉嘴吧你?！钩柊阉戳嘶厝?。

    “無論你多么用心的發展信徒，也終會被時代甩在身后，一百年……兩百年，說不定五百年之后，樂園教都已被掃入角落，樂園之主的名號更是無人知曉。如果你想用這個點來攻擊余，那你恐怕要失望了?！?/br>
    說到這里，可可茉奇抬手一揮，眼前的桌椅隨即消失不見，“你的問題已經問完，該給余答復了。余并不排斥使用武力，因為它總是相當有效——你也不會被余殺死，只是會損失許多愿力，進而失去抵抗能力，然后被余強制帶去摘星城?！?/br>
    “我不會去群山之地的?！背枖偸?，“但理由跟你想的不一樣?！?/br>
    對方已經開始飛揚的頭發又收斂起來，“那你的理由是？”

    “我認為摘星城不夠安全，甚至比不上樂園教控制的領地。武力上亦是如此，樂園教可以輕松摧毀這支進犯部隊，叫他們有來無回，自身卻不會有多少傷亡。所以你與其跟著他們，倒不如跟我走。反正群山之地也沒為你提供多少愿力，不是么？”朝陽揚起嘴角，“千林堡就不一樣了，那里的愿力無比雄厚，我分一點給你也無妨?！?/br>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可可茉奇清冷的聲音里第一次出現了惱火之意，“愿力的多寡會反映在神國上，余的界域雖然比不上萬機之神和豐饒女神，但卻比你要大上許多，就憑你這點力量，恐怕連余一個照面都擋不??！”

    “我認同你說的，紛爭無法解決時，武力說服是最有效的手段?！背柵呐氖?，“我們究竟誰強，打上一場就知道了?！?/br>
    “你——”

    可可茉奇卡頓片刻，接著黑幕解除，帳篷里的陳設又重現于兩人眼前。

    “我們走吧?！?/br>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