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歷史第一次

    珍妮在阿卡蓮圣堂門口忙碌了好一陣，忽然像是感應到什么一般，轉過頭向廣場一處無光的拐角望去。

    接著笑容在她嘴角自然而然的綻開。

    珍妮三步并作兩步，跑向那個拐角，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夜色中。雖然此處無法被篝火的火光照亮，但在珍妮心中這里卻宛如燈塔一般閃耀。

    “主教大人！”珍妮向朝陽深深鞠了一躬。

    “都說了，叫我本名就好?！背栃χ鴵u搖頭，“主教的名頭可不能亂喊，在舊大陸這是專屬于大教堂執掌的稱號?！?/br>
    說到底樂園教本就不是一個正規教派，他并不打算把樂園教變成真正的教派，自然也不存在主教、牧師、執行祭司等職位劃分。

    “可您是樂園之主的代言人，是無可爭辯的主教……”

    “那我的話你聽不聽？聽的話就叫我名字?！背柟室獗茊柕?。

    “呃……朝……陽……”最后那個陽字珍妮叫出來時已細若蚊聲，接著她又立刻補充上尊稱，“……閣下！”

    朝陽被逗笑了，也不再強迫她念叨名字，“怎么樣，使用新軀體的體驗還好嗎？”

    “簡直讓人像在做夢?！闭淠菹乱庾R抬起雙手，一邊打量一邊說道，“她不是我自己，卻處處有著熟悉的感覺，連手掌的紋路都相差無幾。而且我能感覺到，這副身體充滿力量，健康得超乎尋常，甚至比我自己的身體都要強大。吾主的能力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即使都在為他提供愿力，信仰者之間也存在差別。例如朱迪、丹恩、和珍妮，即使明面上的契約已經結束，可他們依舊能聽到自己的呼喚。只要內心沒有抗拒之意，朝陽就能引領他們的意識前往中轉站，或是跳轉到一副新軀體上。

    當然，這樣做是需要消耗不少愿力的。

    “你能習慣就好。而且在這邊不用待太久，最多一周時間，你就可以返回輝煌堡?！背柖诘?，“另外，別忘了每天晚上你都得回去一趟，讓原本的身體好好吃飯清理?！?/br>
    跟洛維斯婭、雷斯克不同，珍妮的本體是完好無損的，必須得小心維護。這邊沒辦法靠吊營養液活命，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人工對身體進行保養。

    “只要能讓世界變得更像樂園，我在這邊多待一陣也沒什么大問題?！闭淠輼泛呛钦f，“不過我大概了解了下千林堡的情況，主要麻煩在于沒有吃的，我們真能迅速解決這個問題嗎？您看……提到高薪工作，大家都很有興致，也把麻煩拋到腦后?？烧娴金I肚子的時候，單靠錢幣是沒辦法安撫人民的?！?/br>
    “當然可以，樂園之主什么時候讓你失望過？”朝陽拍了拍她的腦袋。

    修女長的面頰上閃過了一抹淡紅，“是啊，您從來不會讓大家失望?！?/br>
    “那是樂園之主，不是我?！?/br>
    她歪歪頭，“都一樣！對了，您要跟報名者打個招呼嗎？他們大部分人都還沒有見過您?！?/br>
    朝陽正準備應下，腦海里卻收到了薛泉的通知，“不了，這里有你管理著就行。我只是過來瞧眼報名的人多不多，現在看來沒啥大問題。輝煌堡那邊還有事，我先走了?！?/br>
    “嗯，您去忙吧，這里交給我?！闭淠蔹c頭道。

    ……朝陽在修女的目送下離開圣堂廣場，來到隔壁兩條街外的長青路上。這條路通往內城的富人區，領主府也好、豪商也罷，基本都由此路出入。這時已將近晚上十點，街道兩旁仍立滿火把，其中一塊空曠地被清理出來，用來堆放從富人區里購買來的糧食。

    其中用來存放小麥的麻布袋，已經堆滿了空地一角。

    薛泉正在指揮當地人清點數目，分門別類的裝上馬車，運往千林堡的糧庫。

    見朝陽到來，他立刻說道，“現在剛清點完三家，差不多每個家族都存了夠吃半年的食物，小麥、rou干、火腿、葡萄酒……可以說是該有的一個不缺?！?/br>
    “酒就算了，又不能填飽肚子?！背栃π?。

    “不能這么說，我調查過了，這里重體力活多，民眾大多有夜間飲酒的習慣。酒不能飽肚，但可以提振士氣，適量收購一部分沒有壞處?！毖θ碛锌捶?。

    朝陽也沒計較，反正只要在預算內，他們想怎么用都行?！翱倲的?？”

    “跟預計的一樣，供貴族一家綽綽有余，可換成千林堡全城就遠遠不夠了。按三十萬人口的消耗來算，也就撐個三四天?！毖θ朔涗?，“另外，有兩戶人家的存糧明顯多于其他人，而且品質還很新?！?/br>
    “噢？謝爾蓋在里面嗎？”

    “在，還有一個是羅塔家族?！?/br>
    “怪不得他的抵觸情緒那么強烈，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背柌]有太多意外。艾爾科營確實偷偷把糧食運走了，但不代表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這不就有兩家眼尖的提前察覺到了？

    可惜他們察覺真相后的第一件事不是通知其他貴族，或阻止邊軍肆意偷糧，而是自己暗中購入了一批新糧，這么做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等到饑荒爆發，每一包小麥都能賣出成百上千倍于成本的價格，化學極樂都不一定有這么賺錢。

    “你找我不是為了說這個吧?！?/br>
    朝陽一開始就沒對貴族有多少期待，強迫贖買他們一部分糧食也存粹是不想讓他們過得太舒服，真要解決問題，還得靠自己。

    “是，防控中心那邊有消息了。運8的改造版，去除掉所有電子設備外，仍可以承擔跨海運輸任務，只是不能晝夜飛行了?？紤]到跑道質量問題，載重也有所下降，一次運送15噸物資，能在野地起降?！?/br>
    “他們今晚就能出圖紙？”

    “何止是圖紙，一通宵就能拉出一架樣機來?！毖θ院赖恼f道，“老飛機有老飛機的好，純靠機械設備也能運轉起來，北府就有現成的，差點進博物館的那種?！?/br>
    聽到這話，朝陽心里穩了。

    沒錯，他在酒店會議室里對貴族少說了一步，這也是一錘定音的最關鍵一步，那就是直接從輝煌堡空運糧食到千林堡來！糧食是現成的，飛機是用愿力制造的，飛行員則是專業的，整個計劃沒有任何脫離常規之處，這也意味著它的可行性極高。但它同樣又是天馬行空的，因為此計劃將是這個世界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大規?？者\”！

    得知糧庫被搬空的那一刻起，這個想法便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如果想要人們相信樂園之主正在庇護他們，還有什么能比鋼鐵巨鳥帶著救命物資從天而降更來得更加震撼人心呢？

    第287章 離別與啟程

    “嗚——————”

    火車拉響汽笛，代表著此次旅程已接近終點，而最后一站便是王國首都圣西亞。

    商務客座車廂中，丹恩、萊恩、法瑞蘭和珊黛拉四人圍坐在一起，和其他旅客一樣漫不經心的欣賞著外面的風景。不過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他們的內心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平靜。

    丹恩算比較好的那一個，即便是離開了輝煌堡，也經常能與朝先生進行意識聯絡，這讓他覺得神明始終在注視著他。而萊恩和珊黛拉明顯要焦慮很多，越是靠近王城，他們得到的信息就越清晰——各路消息都在不約而同的指向一個結論：龍久公爵并沒有在王城前深陷苦戰，國王陛下連同他的皇家衛隊已經戰敗，王國中心如今已落入龍久家族手中。

    “真看不出來，這里經歷過一場大戰?！狈ㄈ鹛m看著窗外的景色，輕聲說道。

    這句話亦是丹恩心中所想。

    鐵軌不遠處便是成片的麥田，成熟的麥子早就被收割一空，只留下一垛垛秸稈堆在田邊，等待成為冬天取暖的燃料。農夫三三兩兩晾曬著麥子，耕牛則在野放吃草，這種悠閑的景象絕不是戰時能看到的。

    還有他們乘坐的列車也是證據之一。

    丹恩本以為需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抵達王都，沒想到南北向的鐵路公司依舊在正常運營。次日一早四人就買到了從血手港前往圣西亞的車票，而且從公司通告來看，他們之前僅僅停運了半個月不到。這似乎說明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龍久公爵甚至沒遇到什么像樣的抵抗，兩邊實力的差距大得有些絕望。

    這也是自從搭上列車后，珊黛拉臉色一直鐵青的原因。

    萊恩中校也是眉頭緊皺，和在輝煌堡時判若兩人。

    “等到了王都，你們打算怎么辦？”丹恩端起茶，裝作不經意的模樣隨口問道。

    “……我不相信本將軍會敗得這么迅速?！比R恩看了眼周圍，確認沒人注意到這邊后才回道，“當然，倘若真發生了最壞的情況，那么我會找找有沒有潛藏起來的抵抗者。如果王城沒有，那我就去別的地方看看?！?/br>
    “你呢？”丹恩看向珊黛拉。

    平心而論，他對這位輝煌堡前防務官還是挺欣賞的。雖然一開始給樂園教制造了些許麻煩，可當意識到領主已被邪神控制后，她立刻就站到了那幫墮落貴族的對立面。幫樂園教處理政務的那段時間，她的表現也沒有絲毫敷衍和推諉，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如果可以的話，他并不希望珊黛拉被當作舊孽處死在王都。

    “我……不知道?！?/br>
    然而珊黛拉有些迷茫的搖搖頭，“王城要是已經落入叛軍手中，那法勒斯.本將軍很可能……”

    一開始她的想法是助王國軍隊一臂之力，就算是幫自己的朋友一把。

    可現在這個計劃似乎已經離她越來越遠。

    她很難想象本將軍會選擇投降。

    那伊莉茲.本呢？

    當一切都被改變，她真能在一座早已陌生的城市里找到這位友人嗎？

    “我的忠告是不要沖動?！钡ざ鲏旱吐曇?，“也許他們都還活著，只不過是藏了起來。就算他們已經犧牲，你的沖動也只會為這場內戰再多添一個犧牲者而已?！?/br>
    “內戰？這是篡位！是叛亂！”萊恩捏緊拳頭道。

    “對月桂家族來說是如此?？稍谝粋€世紀前，月桂家族也是通過戰爭的方式成為大陸的統治者?！?/br>
    “這不一樣！之前舊大陸上本就有許多王國，月桂家始終是對外作戰，可現在……”

    “那你覺得月桂家的統治會永遠延續下去，絕不會再發生任何改變嗎？”丹恩心平氣和的反問。

    “這——”萊恩一時啞口。永恒這種東西，對任何一個有正常思維邏輯的人，都無法輕易承認。

    “當然，我不反對你們報仇就是了。但無謂的犧牲沒有意義，龍久公爵也未必是最終的勝利者。抵達王都后，我應該會在城中心的金薔薇酒店住下——如果它還沒倒閉的話?！闭f到這里他看向法瑞蘭?！皼]倒，它好著呢?！狈ㄈ鹛m撇嘴。

    “嗯，到時候你們不知往哪走的時候可以來找我?！钡ざ鹘又f道，“別的本事我沒有，打探消息我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更重要的是，我能聯系上朝先生，而二位也清楚，他是位什么樣的人，擁有怎樣的力量?！?/br>
    “謝謝你……”珊黛拉臉上閃過一絲感激。

    法瑞蘭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那偵探先生呢？”萊恩問道。

    “我？我對國王陛下可沒那么多執念?！狈ㄈ鹛m聳聳肩，“我的家人要是毫發無損，那誰當王都無所謂。要是內戰傷到了他們，我也只有反抗到底了?！?/br>
    “我最不擔心的就是你?！钡ざ餍π?，“因為你從來都會做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br>
    “是，你還在怪我?！?/br>
    “不，我是在夸你?！?/br>
    “進城了?！比R恩插話道。

    四人紛紛向窗外望去，只見渾厚的磚石城墻從他們掠過，鐵軌旁的街道人來人往，一派忙碌的模樣。不過很快，他們便看到了戰爭殘留的痕跡，一棟房子被炮彈轟塌了一半，屋頂只剩下幾根孤零零的木梁。

    再往前一點，這樣的跡象就越發多了起來，比如隨處可見的龍久家徽旗幟、被拆除的古代英雄雕像……快進站的時候，珊黛拉忍不住捂住了嘴，因為這里已經能隱約看到王都宮殿的內城墻。墻上懸掛著十幾個黑影正隨風晃蕩。更令她心頭縮緊的是，龍久軍隊似乎在城墻下方搭起了刑臺，雖然看不見被處刑者，但一排排聳立的斷頭臺刀架都說明這里曾流過相當多的血。

    至此，事實已無任何爭議。王國軍隊戰敗了，而且敗得相當徹底，龍久公爵不僅占據了只有國王才能踏足的宮殿，還將自家的旗幟與戰敗者的尸首懸掛于墻頭。甚至他還有余力在展開清算的同時保持王都的正常運轉，至少從表面上看，當地人的生活幾乎沒有受到太多影響。

    火車緩緩?？吭谡九_上。

    四人走出車廂，告別的時刻到了。

    “記住我說過的話?！钡ざ髟俅味诘?。

    萊恩沒再說什么，只是揮揮手便轉身離開。珊黛拉則向他鞠了一躬，這才跟上中校，消失在人群中。以她的地位對一名報社記者行禮，這樣的事還是頭一次。

    “你變了?！?/br>
    法瑞蘭突然說道。

    “為何？”丹恩問道。

    “以前的你絕對不會關心這場戰爭的結局。對你來說，無非是貴族之間狗咬狗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