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去哪？城南還是城東？”

    “不，我們先去領主府?！背枔u搖頭，“如果那里被攻陷，城衛軍就會變成一盤散沙。喂——”他轉向雷斯克，“你也跟我們一起來吧！”

    “我開還是你開？”艾洛蒂問。

    “你吧，我負責cao作武器?！?/br>
    天使快步來到越野車前，縱身跳進駕駛位，頓時感到自己熟悉的一切又回來了：儀表盤、換擋桿、離合油門一應俱全，連座位都換成了帶彈簧墊的真皮椅，內飾比之前的老爺車高了不知道多少各檔次。

    雷斯克則被朝陽半推半拉的請進后座，并有些懵懂的打量著車內的一切：上次相遇時他們同樣搗鼓出了一臺鋼鐵之車，不過跟這臺相比又差出許多。盡管他對這種交通工具一無所知，但不妨礙他感受兩者的懸殊。車內空間極大，比起馬車要寬敞許多，座椅相當柔軟，即使躺著睡一覺也不會難受。唯一的問題在于，越是舒適豪華的陳設，就意味著越厚實的重量，加上金屬車身，他很懷疑這玩意能否跑得過雙腳步行。

    畢竟城市里可沒有供它行駛的專用鐵軌。

    朝陽關上車門，拍了拍艾洛蒂肩膀，“出發吧?！?/br>
    后者松開離開踏板，一腳踩下油門。柴油機發出高亢的轟鳴聲，帶著車子驟然加速，令雷斯克猛地撞到了座椅靠墊上！

    即使在半沙地半泥地的交接地帶，寬厚的車輪也沒有出現太多打滑，而是帶著兩噸重的車身如履平地，不一會兒便駛入了碎石大道。

    雷斯克震驚了。

    這敏銳的轉向、澎湃的力量……就算掛八匹馬也做不到這點！唯有蒸汽奇構能與之相媲美?？蛇@東西偏偏不是奇構，他身處其中，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奇構能量的律動。

    “你一路過來難道沒有被別人看到？”艾洛蒂好奇道。

    “怎么可能，法福街到中央街的路上到處都能見到被驚醒的居民，看到的沒有一百也有幾十?！背柌灰詾橐獾?，“不過只有這樣才能最快趕到沙灘，我也懶得管那么多了?！?/br>
    說完他看向雷斯克，“說說你追隨的神吧……如果隱霧之神像你說的那樣屬于后神，為什么它會召喚迷霧將整個新大陸籠罩其中？”“還有衛城的災難?！卑宓傺a充道，“按丹恩的說法，那座城市突然被迷霧籠罩，造成大量難民出逃，死傷至今都難以計數對吧？這也怪不了其他人會把隱霧使當邪神?！?/br>
    雷斯克看著車窗外一棟棟房屋的輪廓，沉默許久才開口道，“因為新大陸根本就不叫新大陸，它的開發程度和發達水平都比隔海相望的希望之地要強得多?！?/br>
    “希望之地……是指舊大陸？”

    “沒錯，那時候舊大陸的地位就跟現在的新大陸一樣……是一片處于開拓中的新領域。許多冒險者跨過大海，在那兒落地生根，開始建設城鎮與海港。根據神喻石板的描述，有一段時間里人類的王國遍布整個世界，兩邊大陸的發展都充滿生機，海岸線上到處可見帆船的身影，直到邪神被召喚到世間?！?/br>
    這可是……令人瞠目結舌的大新聞！朝陽驚訝的眨了眨眼，不光是丹恩朱迪不知道，就連萬理機也沒揭示過相關歷史！所有的歷史記載，都是從舊大陸開始的。

    “然后呢？”

    “人們起初只是把受到邪神影響的人當作患了癔癥，但很快就發現這種癔癥不僅會傳染，還會進一步扭曲現實。后面的事情石板沒有記載，也許是情況急轉直下得太快，又或者是石板在大混亂中被破壞。反正新大陸上零零散散的十來個王國全部覆滅，邪神力量的滲透幾乎蔓延到了整片大陸?！?/br>
    朝陽琢磨道，“病能傳染我可以理解，扭曲現實又是什么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你得病后神經失常，看到你的人也會神經失常，當周圍大片人都神經失常后，樓房和機器會腐朽，夢到的怪物會從夢中現身，無論多荒謬的幻境都有可能成為現實?！崩姿箍藷o比凝重的說道，“唯一消除這種影響的方法，就是遺忘——只有看不到了，記不起來了，癔癥才會停止蔓延；人們才不會終日陷在恐懼之中，以至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br>
    “所以迷霧覆蓋的目的不是為了阻擋人們探索新大陸，而是為了掩蓋過去的災難？”朝陽有些難以置信，按照后神理論，這種掩蓋是許多人共同祈求才能得到的結果。

    然而想要實現真正的掩蓋，不光得從視野上進行阻隔，更得在記憶上作文章！否則人們哪怕不再踏足新大陸，也能憑各種文字記錄將這些災難傳播下去。

    “那衛城的事是因為……”

    “我沒有參與其中，不過本質是一樣的。要么是邪神信徒太過活躍，要么是一部分人的所作所為已經突破底線，導致孕育邪神使者的幾率過高。為了避免最壞的情況發生，我們必須召喚迷霧將其掩蓋，讓牽扯其中的人們徹底忘記城中發生的異變?！崩姿箍艘膊辉匐[瞞自身的使命，“但我們終歸不是神明，沒辦法叫所有人都消去衛城的記憶，好在民眾已經將隱霧教當作邪教看待，冒險進入衛城探尋真相的風險也低了很多?！?/br>
    至此，朝陽已然明白了一切。為什么搶劫列車的那天晚上會出現大霧潮汐……為什么無論是礦工兄弟會還是逃跑的奴工都不記得雷斯克的存在……

    因為他的使命就是讓人遺忘。

    也許這世界上還有不少像雷斯克這樣的隱霧教徒，他們潛藏在不同的城市中，觀察著邪神對世界的威脅。一旦超過某個閾值，他們就會招來迷霧，將城市吞沒。

    第183章 第二戰場

    “可那天晚上迷霧只是覆蓋住了郊野，并沒有進入城市??？”艾洛蒂不解道，“而且當時的情況也不像有邪神教徒活動的樣子?！薄斑?，這個……”雷斯克摸了摸后腦勺，“那天我招來迷霧，只是想掩護你們逃跑而已……”

    “啥？”

    “我覺得像你們這樣的人，不應該死在公司手中……”他小聲說道，“如果其他人也能像你們一樣，我也許永遠不用吹響號角?！?/br>
    “我說呢，原來是這么回事?！背枂∪皇?，感情那天讓整個城市驚慌失措的迷霧潮汐，根本就是個誤會。他不知道玩家不會真正死亡，也不知道一輛汽車足以在短時間內穿越郊外丘陵，在城衛軍和公司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抵達安全的撤離地點。驅使他召喚迷霧的，僅僅是一片好心。

    他本來還想問對方，難道隱霧教徒只會隱藏起來旁觀局勢，從沒想到站出來引導多數派與邪教做抗爭嗎。不過現在這些疑問已有了答案——如果他真的只是扮演一個冷酷無情的審判者，就不會聽從自己的感覺而出手相助了。

    “我說了這么多，你們總該介紹下自己了吧？”雷斯克反問道，“你們究竟是什么人？那天迷霧散去后，高天公司在軌道旁邊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你們留下來的人的武器。盡管有尸體，不過我偷偷看過，腐敗程度根本不像是當天晚上才死的，而且模樣也和晚上時有不少差別?！?/br>
    朝陽想了下，決定也給對方來點真實的。

    “我跟你攤牌吧，我也是神使?！?/br>
    雷斯克的神色有些復雜，卻沒有開口質疑。

    “你好像并不驚訝？”

    “……我應該早往這方面想的?！彼L嘆口氣，“不到半年時間就讓城市里的大公司焦頭爛額，擁有各種神奇的武器，忠心耿耿的戰士，又跟城衛軍扯不上關系……不是神明的力量還能是什么。那你侍奉的是哪位存在呢？”

    “樂園之主?！?/br>
    雷斯克愣了愣，“樂園之主？我從未聽過這個名號?！?/br>
    “正常，因為它才剛誕生不久嘛?！背柌灰詾橐獾?。比起那些動則幾十萬幾百萬信徒的教會，他的信徒僅限于圣堂修女和一些被治愈的礦工，加起來不到兩百人，外人聽說過才不正常。

    “新的正神嗎？”雷斯克復雜的神情漸漸被驚喜取代，“我還以為是哪個小眾教派來新大陸發展了。那樂園之主引領的信仰是……”

    “讓世界變得更像樂園?！?/br>
    “你……確定？”他剛剛揚起的嘴角又放平下去。

    “我猜你接下來又要說，這樣的理念怎么可能塑造出后神，對吧？畢竟需要許多人秉持著這樣的愿望，才可能讓神明誕生?！背栃α诵?，“上一個這么問我的人，如今已成了樂園之主的信徒?！?/br>
    “可是……”

    “沒什么好可是的，把你的號角收好，不要再拿出來了?！背栃攀牡┑┑膶λf道，“這座城市絕不會被迷霧所籠罩，因為它屬于我們?！?/br>
    ……

    “讓讓，都讓讓！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張志遠站在車頂，朝著街道兩旁擁擠的人流大喊道，“不要擋在道路中央，也不要站在原地！如果你不知道去哪里避難，那么就去法福街找耶妮圣堂，我們在圣堂外建立了安全營地，可以保障你們的性命！”

    “你們是城衛軍嗎？”

    “這輛四輪車是奇構？它看上去好大！”

    “那邊有怪物，你們要當心啊?！?/br>
    “求求您救救我妻子，她被人群踩倒了！”跑到街上的民眾全被這輛前所未見的載具吸引了目光，周圍此起彼伏的問題可謂五花八門，不過更多人是以震驚的目光打量著逆行的車輛，注視著它緩慢而穩定的向著爆炸地點靠近。

    “我們不是城衛軍！”

    “帶上你的妻子去圣堂，那里有專業的救治者?！?/br>
    “不要靠近車前，小心被壓到！“

    張志遠也只能挑出幾個問題作簡短的回答，他的職業習慣讓他無法忽視無視這些人的求助。何況適當的進行引導，也能避免混亂的人流將道路徹底堵死。

    “像這樣的好東西，樂園為什么不早點拿出來？”坐在車里的周知忍不住感嘆道。透過窗戶，他能看到周邊人臉上驚訝、羨慕與敬畏的表情。放到另一個世界，哪怕是開著最頂級的豪車，也遠不能達到如此效果，這份心理上的優渥感讓他思緒如潮。理性上他知道這種心態不可取，但感性又讓他沉浸其中。

    “這可不是什么好現象?！瘪{駛越野車的崔貞恩眉頭微蹙，“不光車子不需要用積分兌換，連我們的復活也沒再額外扣除積分。這說明此次情況非同小可，樂園官方已經顧不上計較積分得失了?！?/br>
    想起半個小時前的任務，周知仍心有余悸——那種顛覆常理的可怕場景，簡直比自己做過的噩夢還要嚇人。甚至現在腦袋后面稍微癢一癢，都會讓他心情緊張，必須立刻伸手去撓。

    不過他心底也有一股憤怒在憋著，過去從來都是他們壓著敵人打，這樣的慘敗還是頭一回。如果有機會再遇見那名邪神神使，他絕對不會放過對方。

    就在這時，一連串尖叫聲忽然從長街對面的拐角傳來。

    只見上百人驚慌失措的沖出拐角，朝著車子這邊跑來。這伙人的出現，給逃難的人流帶來了新的恐慌。

    “不要慌！不要相互推擠！”周知也加入了喊話引導的行列。

    但勸告的效果并不佳，因為所有人都看到，跑在后面的流浪民突然“飛”了起來，他們的上半身、手臂或是腦袋像被什么東西用力抽開，飛出老遠，而下半身則留在原地，然后噴著鮮血紛紛栽倒。

    拐角處走出了兩只“盆栽邪物”。

    它們無疑就是引發殺戮與混亂的元兇之一！

    “這是什么怪物??！”

    “快跑！”

    “救救我，我不想死！”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拔腿奔逃，眼看著撤離的人流就要引發一場新的踩踏。

    崔貞恩穩住方向盤，把車頭對準不遠處的邪物。

    “張志遠，看你的了！”

    “我知道，包在我身上?！睆堉具h打開車載榴彈發射器的保險，將槍口瞄向目標——這次樂園提供的車輛絕非民用越野車，它頂部不光安裝有一挺12.7mm機槍，還有一具40mm榴彈發射器，而后者毫無疑問屬于重型火器，只適合于車載機動，這也是玩家作為輕步兵在執行任務時永遠沒法擁有的火力支援武器。

    他簡單瞄準片刻后，果斷扣下扳機——高爆榴彈的殺傷范圍也允許他不必精確射擊，只需要將火力投射到目標周邊即可。

    隨著密集的擊發聲，半個拳頭大的榴彈以每0.25秒一發的速度脫膛而出，如雨點般朝邪物撒去！

    第184章 火力制勝

    敵人也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它們將四五根布條挪至身前，以rou眼不可見的速度將榴彈抽飛出去。然而這一次它們面對的不是一兩顆榴彈，而是蜂擁而至的榴彈雨！即使擋下了七八顆，但更多的彈頭已然落在它們身邊。

    接著是連綿不絕的爆炸聲——短促且明亮的火光不停閃現，飛濺的熔融金屬彈片在地面上綻放出了數十朵烈焰之花！

    這就是車載武器與單兵武器的差異。

    身管口徑越大，彈藥攜帶的力量也就越強！

    張志遠緊緊扣住扳機不放，任由灼熱的硝煙味沁入肺間。他把之前憋了一肚子的火都傾瀉在這兩只怪物身上。

    高爆榴彈的彈片絕不是在身上打個小洞這么簡單，它們能擊穿木板和磚墻，也能切斷肌rou和骨骼。

    怪物完全被壓制住了。

    它們的觸手在爆炸火光中搖搖欲墜，下半身的rou體則被轟得肢體破碎。也許它們感受到了張志遠的滔天敵意，可它們已無法像之前殺死淺原鳴子一樣，一躍數十米跳到車子面前了。

    而這種猛烈的火力打擊也震驚住了那些逃難的人群。

    他們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彷如來自噩夢深處的怪物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心中的恐懼突然又消去了幾分。

    草叉刺不進、砍刀傷不了、火槍也幾乎失效，如果所有自保手段都無效，那他們除開逃命外還能做什么？

    可現在他們看到了一種能摧毀敵人的武器，一臺能拯救他們的戰車。

    ——當他們意識到敵人不再是無敵的時候，那股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自然會被理性重新壓制。即將崩潰的人群又漸漸穩定下來，甚至有人舉起雙手，朝著戰車歡呼起來！

    當一箱榴彈打完，張志遠才松開扳機，“周知，幫我換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