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恩轉身領路道。

    就在這時，朝陽感到那微弱的愿力又有了跳動！

    怎么回事？

    明明現在自己手上沒有任何契約！

    難道……跟記者身上的純白細絲有關嗎？

    朝陽用惡魔視界望向對方，發現白色細線依舊存在，跟之前相比沒有任何變化。

    “閣下？”丹恩回過頭看向他。

    “沒事，走吧?！背柣厣竦?。

    這一折騰直接從下午弄到了傍晚。

    畢竟把艾洛蒂丟給兩個普通人照看他又不放心，只能一直在房間里盯著了。直到窗外布滿紅霞，對方才有了蘇醒的跡象。

    “閣下，她醒了?！弊钕茸⒁獾降氖侵斓?。

    朝陽點點頭，起身走到床邊——他趁著兩人不注意，再次制作了一個分身，本體則待在遠離臥室的地方。這樣做固然很浪費愿力，但為了安全起見，這點愿力還是不要省比較好?！澳銈兿群笸它c，免得邪魔暴起傷人?！?/br>
    丹恩和朱迪老老實實的退到了門口邊。

    “那個……我之前就想問您了，”朱迪小心翼翼道，“究竟要怎樣做，才能解救一個邪魔？您說她并非真正的人類，所以驅魔術應該也是沒用的吧？”

    “沒錯，只有神的力量才能約束邪魔?！背柌粍勇暽幕氐?，“老實說，這是我頭一回這么做，成功率有幾成我也不知道，盡力罷了?！?/br>
    “您……加油?！?/br>
    “唔……”女孩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緩緩睜開眼睛，那雙蔚藍色的眸子里有著明顯的失神，顯然還未從極度虛弱中恢復過來。

    “睡得挺久的啊?！背柛┥碚f。

    “這里是……”她瞇著眼看了半晌，忽然臉色一變，“你是那個惡魔！”

    說話的同時，她想要坐起身來，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都被繩子固定在了床架邊緣。艾洛蒂臉上露出一絲驚懼之色。

    而這點變化也沒逃過朝陽的眼睛。

    “邪魔，不得對朝閣下無禮！”朱迪探頭嚷道。

    “邪、邪魔？”她愕然的轉頭，這才發現房間里還有兩人。以她的眼光不難看出，這兩人皆為普通人。

    見她目光掃來，朱迪又迅速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了丹恩身后。

    “你們……還沒有簽過契約……”艾洛蒂強撐著虛弱說道，“快離開這里，不管這男人說什么都不要相信！只要不簽訂契約，你們就還有救……”

    “他們簽過了?！背柪洳欢≌f，“更準確的說，契約已經完成，所以你看不到痕跡?！?/br>
    他隱隱察覺到，天使很可能也有獨特的視界，用來追蹤惡魔所在，包括可以看穿虛構之物。

    艾洛蒂顯然不信，“哼，這又是你的把戲嗎？他們若是完成了契約，你恐怕已經在把玩他們的靈魂了！”

    朝陽不以為然的聳聳肩，他知道這話不用自己來反駁。

    果然，朱迪馬上為他辯解道，“朝閣下沒有騙你，他確實和我簽訂過契約，而且完成得也無可挑剔！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靈魂是指什么，但聽起來就像是個謊言！”

    艾洛蒂張張嘴，竟一時啞然。

    朝陽心中露出一絲笑意，他將兩人留下，要的就是這作用，“你叫艾洛蒂，對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對方又是一驚。

    “所以你連入夢都不知道，又怎么敢信誓旦旦的篤定契約會奪走人的靈魂呢？”朝陽淡淡的說，“當然……入夢也沒有什么壞處，如果沒有我在夢里種下的知識，你我現在還是雞同鴨講呢?！?/br>
    “我——”艾洛蒂猛地閉上了嘴。

    顯然她此刻才反應過來，剛才所說的不是地球上的任何一種語言。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邪魔！”朝陽突然提高音量，一改之前平淡的語調，厲聲質問道，“你以前遇到過跟我一樣的人么？如果沒有，你憑什么斷定一個陌生人會索取他人靈魂？”

    艾洛蒂似乎第一次被人問這種問題，卡殼好一陣才爭辯道，“可你——”

    朝陽抓起一把早就準備好的面粉，扔在對方臉上，“驅魔！”

    “咳咳咳……”艾洛蒂不慎吸入一口面粉，劇烈咳嗽起來。

    “回答我！”

    “因為覺醒——”

    朝陽又是一把面粉！

    “別想用無關話語蒙混過去，回答我的問題，你以前遇到過跟我一樣的人嗎！”

    “我……”

    “驅魔！”

    “咳咳——呃咳咳咳——”艾洛蒂咳得背都卷了起來。

    “這就是樂園之神的驅魔儀式嗎？太不可思議了……”丹恩從懷里掏出本子筆頭，“請容我記錄下來?！?/br>
    幾輪過后，女孩頭發和臉頰都蒙上了一層細粉，虛弱的聲音里只剩下咳嗽的氣了。

    “我……說……”

    朝陽再次將手伸進面粉袋，“驅魔！”

    “閣下，她剛才說的好像是想說?！边€是朱迪提醒道。

    朝陽的手停了下來。

    艾洛蒂表情像要快哭出來一般，一陣喘氣過后斷斷續續說道，“我沒有遇到過……咳咳……我說還不行嗎！”

    丹恩與朱迪對視一眼，心中冒出了同樣的想法。

    邪魔屈服了。

    第40章 你也在渴望的東西

    “所以你之前也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背栃闹屑扔泄蝗绱说念A料，也有一些悵然，這世界上并沒有他的同行，他依舊是單獨的個體?！澳愕囊磺姓J知都來自于邪魔覺醒，卻從來沒有機會驗證過它是否正確?！薄拔也皇切啊卑宓賱傄瘩g，看到朝陽將手伸進面粉口袋，當即改口道，“我的確沒有經驗，但不代表其他天……同伴也沒有?！?/br>
    朝陽心頭微微一震。

    其他同伴？

    這家伙并非孤身一人？

    這還真是個了不得的消息！

    他思緒急轉，原本控制艾洛蒂只是一個可選選項，但此刻這個選項的必要性陡然提高了許多。畢竟他不可能一直待在異界，總得有返回地球的時候，萬一那個時候有天敵盯上了他，他的處境就會相當危險。

    而一個處于合作狀態的天使，則有可能打消其他同伴的敵意。

    沉默片刻，朝陽轉頭看向丹恩和朱迪，“接下來將進入儀式的最后階段，由于需要借助吾主的力量，還請二位暫時回避?！?/br>
    “那個，我不能拜見您的神明嗎……”朱迪似乎有點不舍。

    丹恩倒是很會看眼色，“這是神使閣下的工作，哪家教會會隨隨便便讓外人覲神的？我們就不要給恩人添麻煩了?！?/br>
    待兩人離開房間后，艾洛蒂還是忍不住露出了譏諷的神色，“神明？你把自己當成什么了？只有那些心懷不可告人之目的的家伙，才會把自己塑造得無比崇高，你果然是……”

    “果然是什么？”

    艾洛蒂盯著他身旁的面粉袋，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如果我是你，來到一個全新世界的時候，措辭肯定會更加謹慎些?！背枏膽牙锩鲆话沿笆?，緩緩貼近女孩，“因為這世界上有一些存在跟神無異，你對它們一無所知，而我卻短暫的碰觸過它們?！?/br>
    后者面色一變，但很快咬緊嘴唇，用力閉上了眼睛。

    明明會被面粉袋威脅，她卻沒有在這時候說出一句求饒之言。

    “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為什么你還活著？發動能力的那一刻，你已是強弩之末，而耗光力量的結果就是死亡……在這一點上，你我沒什么不同?！?/br>
    艾洛蒂不由得一愣。

    也就在這時，朝陽落下匕首，切斷了綁著她右手的繩索。

    意識到重獲自由的瞬間，她不自禁問道，“……為什么？”

    “因為我救了你?！背柶届o的說，“我喂了你一滴愿力之血?！?/br>
    艾洛蒂的表情凝固了。

    “我也不知道這么做有沒有效，但看來它起了作用——所以我能理解天使為何要追著惡魔砍了，因為這樣才能沐浴到最多的惡魔血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們跟一幫吸血鬼也沒什么區別，不過是屈從于自己的欲望罷了！”

    “不是這樣的……消滅惡魔是為了打擊邪惡……”

    “包括向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殺手？”朝陽冷笑。

    艾洛蒂啞口無言。

    他趁勢追擊，“順便我告訴你一個不是秘密的秘密吧，過去惡魔簽訂契約確實是以吞食靈魂為目標，但那顯然不是門長遠收益，風險也很高。所以后來的覺醒者優化了契約流程，改成收取愿力——也就是靈魂的分期付款形式。一次收益雖然下降了，可成本和風險也相應降低了許多。這一串變化難道你的同伴沒有告訴過你嗎？”

    “分、分期付款？”

    “為了生存，自然得與時俱進?！背柗忠晦D，手中的匕首瞬間變成了一張a4紙，“現在該談談報答的事了。請問在天使小姐樸素的價值觀里，被人救下一命的人，是不是也該回饋點什么才顯得公正？”

    “我救人從不祈求回報?！闭劦竭@個，女孩又像是燃起了些許勇氣。她直視朝陽，一字一句說道，“你休想用語言來蠱惑我?！?/br>
    “你不先看看再談嗎？”

    “不必了！先輩的守則告訴我們，任何與惡魔的契約都是陷阱，你可以殺了我，但別妄想奴役我的靈魂！”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分期付款的也不行！”

    “不，我懶得殺你，因為我跟你們不同，不會青紅皂白就奪人性命，最多就是將你驅逐出這個世界罷了?！背柤僖馐栈仄跫s，“當然，第一次我可以當作是你無知而犯下的錯誤，但下一次我就不會如此客氣了?！?/br>
    “你真的……要放我走？”艾洛蒂仍有些不敢相信。

    “有何不可？反正你什么事也辦不到，即使看到了真正需要幫助的人，你能做的也只是遠遠望著，最終品嘗到的唯有失敗的苦澀?！?/br>
    “你在說什么？”她皺起眉頭。

    “你很清楚我在說什么?！背栃α诵?，“沒了惡魔的愿力，你們終歸一事無成——因為沒有力量的善意，僅能存在于嘴邊，不是么？”艾洛蒂的眼睛一下變得如尖刺一般。

    朝陽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就是她心中那抹陰暗情緒的源頭。

    其實這個破綻并不難發覺，以她十六歲的年齡來說，參與過的組織跟活動也太多了點，這只能說明一點，她在哪個組織都沒有久留。她不斷嘗試，卻不斷失敗，只因為她沒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