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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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籠掉落在地,熊熊燃燒。 葉柔跪下去,雙手顫抖著插進淺坑,奮力向兩邊扒開土。 顧不得臟,顧不得血腥,也不敢到樓上確認,她害怕這個被埋了一半的人,是她的meimei。 “這是誰?是誰?”她幾近瘋狂地嘶吼。 “你不認識!”錢友恭把葉柔拉起來,呵斥道,“滾一邊去!這人要欺辱小姨,是我攔下了?!?/br> 攔下? 用這種方式攔下嗎? 丫頭早嚇得軟倒在地,葉柔六神無主又心驚rou跳,卻搖頭道:“不能!不能這樣!郎君,咱們去報官吧!他入室行兇在先,如今你把他埋了,就什么都說不清了?!?/br> “你懂什么?”錢友恭道,“他可是戶部侍郎的兒子?!?/br> 戶部侍郎的兒子…… 葉柔盯著拼命填土的丈夫,忽然明白了什么。 難道是錢友恭想要撮合給葉嬌的外室子嗎? “他怎么知道meimei住在這里?他怎么能找到這里?是你,是你把他帶來的!嬌嬌呢?” 葉柔歇斯底里地拽住錢友恭的胳膊,她不敢到樓上去看,不敢想象她尚未出閣的meimei,今晚經歷了什么。 嚴從效死有余辜,可她的meimei呢? 錢友恭不耐煩地揮開葉柔,只差一锨,就能把嚴從效破爛的臉埋住??扇~柔再次抓住他,不顧一切廝打他,錢友恭索性抄起鐵锨,把葉柔打倒在地。 “賤人!”他像一只丟失獵物的野獸。 葉柔蜷縮雙腿護住小腹,在地上抽搐呻吟,卻再也不敢打擾錢友恭。緩了緩,葉柔手足并用,向樓閣的方向爬去。 “嬌嬌……” 她輕聲喚著,淚水洶涌而出。 都是她的錯,她不是一個好jiejie。 腹部開始疼痛,像在收縮,在攪動,那痛是從骨頭里蔓延出的,讓她步履艱難、大腿濕黏、頭暈目眩。 葉柔覺得她就要死了,但死亡之前,她要找到meimei。 樓閣里黑漆漆的,沒有丫頭,也沒有隨身婆子。 葉柔推開門,呼喚著葉嬌的名字,尋找燭臺。 她沒有找到燭臺,可數道光影伴隨著人聲撞入樓閣,外面燃起了燈。 數十支火把涌進錢宅,驚醒丫頭婆子,驚動深夜埋尸的錢友恭。 手持火把的人大聲呵斥。 “錢友恭!有人舉告你殺傷人命!快快束手就擒!” 渾身浴血的錢友恭站在半月塘邊,右手捂住胸口,宛如靈魂出竅,一動也不能動。 火光照亮了來人的臉。 那是京兆府的衙役、是里坊的武侯、是錢友恭的上司,京兆府府尹劉硯。 葉柔再也支撐不住,背靠柱子滑倒在地。 原本葉嬌要借一件外衣,穿上去報官。 但這個深夜溜達的男人說,他認得京兆府府尹。 他系好衣服,他獨自駕車,他把馬車停在京兆府外,臨下車前,在車簾外開口。 “葉嬌,”他的聲音很鄭重,“你確定要舉告錢友恭,不后悔?” 有太多人膽小怕事,更有太多人謹小慎微卻活在悔恨中。 他們人生的每一步,都戰戰兢兢搖擺不定。 “不后悔?!?/br> 馬車內的聲音堅定不移。 一如她那日在御街射出的三根箭。 李策拍開京兆府的大門,進去只約一刻鐘,便很快出來,駕車離開。 “怎么樣?”葉嬌問道。 “劉硯還沒有睡,應該會很快?!崩畈呋卮?。 葉嬌掀開車簾,看著李策月光下的面容。 他依舊很白,許是吹了夜風的緣故,偶爾會輕聲咳嗽??刹恢獮楹?,他柔弱的病容下,籠罩著一種森然的冷冽。 “你這是去哪里?”葉嬌問,“我來駕車,我要去錢家?!?/br> 在這種時候,她要去陪著jiejie。 “不去?!崩畈吖麛嗑芙^。 “為什么?”葉嬌豎眉。 李策咳嗽了一聲,轉頭道:“我膽小?!?/br> 他膽??? 他明明才走進森嚴的衙門幫她報官,告的還是京兆府司戶參軍,這會兒竟說膽小。 撒謊。 李策有些怯弱道:“誰知道你能不能告倒錢友恭?我可從不惹衙門里的人?!?/br> 語氣委屈綿軟,時不時咳嗽著,似乎隨時就能病倒。 葉嬌急得要跳車,李策坐在車門處,把她堵在里面。 “他們會送消息過來?!彼矒崛~嬌道,“再說了,你穿成這樣走到官差面前,他們還怎么做事?” 帶葉嬌轉過好幾條街巷,又拍開一道里坊的大門,駛入一條短街,李策跳下馬車,再次拍門。 門應聲而開,有人在里面卸下門欄,馬兒像知道路途般,徑直把馬車拉進去。 這是個幽靜的小院落,正房內點著燈,仆人似乎隱身不見了。 李策掀開車簾。 “屋里有傷藥,有衣服,一會兒會送進去熱水?!?/br> 病弱的公子安排得井井有條。 葉嬌這才明白他為何要帶她過來。 這個人實在不錯,雖然哪兒哪兒都出現,雖然訛過她金子,但今夜危難之時,幸虧有他。 葉嬌想說一聲謝謝,可又覺得只是說謝謝,遠遠不夠。 她走下馬車,在寢衣衣袖中掏了掏,里面空空蕩蕩。她又伸手扒拉頭發,發現昨晚睡得急,并未解下釵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