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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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上放著一面被銀色流水紋綢緞掩蓋住的銅鏡。 濮陽殊一手拿著酒碗,一手輕輕的拽下那塊綢緞,銅鏡便顯露出來,映出濮陽殊的臉。濮陽殊控制自己的表情,力圖讓每一條弧度都合乎蘇茗的規范。 哥哥,你看,我像你么。 其實,我一向不喜歡你顯露人前,他微微觸碰上自己的臉頰,便有一旁的燭火也漸次亮起,打在他的面龐上,給他的半張臉蒙上朦朧的色澤,另一半則隱沒在深沉的黑暗中。 他照著鏡子,飲了一口酒,卻把整只酒碗都擲在了地上,酒液與碎瓷片濺了一地,驚動外面的人。 “……主上?!?/br> 一聲擔憂,來自門外的月影嵐,是顧雪卿止住了他。 顧雪卿:“讓他喝?!?/br> 月影嵐看了看房間,掩飾住自己的擔憂。 “他的身體,止不住這樣糟踐的。這些日子,主上一直南征北戰,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也是從來不知治愈。又耗費那么多精血靈力進行招魂?!?/br> 如果茗少主還在,也會為他感到擔憂的。 顧雪卿:“……他確實是在糟踐自己的身體,如果這能讓他好受一些,那就讓他糟踐吧。身體的傷,容易痊愈,心里的傷,卻是難醫。不過,你心里的傷,痊愈了么。你對他,當真沒有怨懟。畢竟,當年的事情,我們也拼湊的很清楚了……那個人,究竟因何而死?!?/br> 月影嵐臉色一沉,沒有說話。 怎么可能沒有怨懟呢,他幾乎是與兩位少主一同長大的。 使劍的少主秉性溫和,喜歡侍弄花草,笑起來總是十分溫柔。 使槍的少主雖然看起來不太溫和,總是鋒利的像是要割傷其他人的手,對他也是毫不吝嗇。 他知道,少主的情況是怪異的,是一具身體擁有兩個魂魄,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他和兩位少主的關系都很好,兩位少主的關系更是融洽的不能再融洽。 所以,他沒有料到,故事居然是以如此結局慘淡收場。 怎么可能有怨懟呢,他們兩個人,本來也是一筆算不清楚的爛賬。 “……最難過的人,不是我。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一定不會是這樣的結局。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主上一定寧愿死的人是自己?!?/br> 月影嵐垂下了頭。 屋內,濮陽殊看著銅鏡里的人,感覺自己的視線模糊了起來,鏡中人模糊了一瞬又驟然清晰,鏡子里好像出現了蘇茗的幻影。 他穿著常穿的白衣,披散著頭發,溫柔而冷淡,遙遠飄渺的像是一場永不醒來的幻夢。 是夢嗎?是夢吧。 我終于在夢里見到你的么? “哥哥,你,你終于愿意來見我了么?!?/br> 在我害死你之后,你還愿意來見我么。 他伸出手,卻只觸到冰涼的鏡面,所有的偽裝都在這一刻破裂,他失魂落魄的攥著這面銅鏡,用力之大像是要將銅鏡都掰碎。 “因為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你才來看我么?” 他微微一笑,像是陷入久遠的回憶,“我記得,每一年我的生日,哥哥都會給我做一碗長壽面,你說長壽面里蘊含的是極好極靈驗的寓意,我相信了?!?/br> “安寧長久、平安喜樂這就是長壽面的寓意。所以,之后的每一年生日,我都把你給我做的長壽面吃的干干凈凈。同樣的,我也會在你生日的時候為你做長壽面,每一次,都非讓你也吃的干干凈凈,連面湯都喝掉。我之所以如此,是希望我們兩個人可以一直在一起,我們要一起安寧長久平安喜樂不是么?!?/br> “三年了,這三年,我無時無刻不再想你,無時無刻不再想……如果當初,我沒有那么做,我們的結局會不會不同,你是不是不會死,是不是依舊在我的身邊?我從來,都沒有希望你出事,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你會離開……” “你恨我嗎,如果你恨我,你就該回來找我,而不是避著我不和我見面!你回來吧,我讓你報復我,只要你回來,你對我做什么都可以,無論是想將我萬箭穿心還是千刀萬剮都隨你的心意,只要你回來!” “就算你不想見我,我也要讓你從幽溟黃泉中復生!” 鏡子里的人,不知何時,又化作自己的面龐,濮陽殊看著鏡子里執念若魔的自己,感受到深切的痛楚。 就算哥哥回來了,他也不會愿意看見這樣的自己的。 他把鏡子倒扣了下來,站起身體,跌跌撞撞倒退了兩步,卻是正踩上碎裂的瓷片。 他卻像是不知痛一般又后退了兩步,笑的嘶啞。然后他聽到一個聲音。 “……平白無故,發什么瘋?!?/br> 他愣了一下,呆呆轉頭,只見那人白衣曳地,宛若月色幻化的精魂,清瘦荏弱,笑意勉強。 蘇茗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難以想象自己居然又見到濮陽殊,所以,自己終于不用再看濮陽殊的n多種死法了么,當真可喜可賀。那么問題來了,他剛剛被那面鏡子吸到此方空間,便見濮陽殊赤著腳踩瓷片。 濮陽殊呆呆的看著他:“……哥哥?!?/br> 他愣了一下,不明白此刻是真是幻。但是,果然,是哥哥入了他的夢么。 他前進兩步,卻是一下子跪了下來,只因他在頃刻之中失去所有的力氣。然后他又在瓷片上跪行了兩步,如同觸碰鏡花水月一般,欲觸摸蘇茗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