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外
橙衣服的男生叫辛濡,他說自己也是來這邊玩的,解釋了一下剛剛的事,還問周聿安可不可以和他們坐在一起吃飯。 周聿安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幾秒,又看向黎鸚:“小鸚,你決定吧?!?/br> 黎鸚無所謂:“可以啊,都行?!?/br> 周聿安垂下眼,沒說什么,擦干凈旁邊的桌椅,還沒來得及叫黎鸚過來坐,辛濡已經興沖沖拉著人坐在了他對面的位子上。 周聿安動作一頓看向兩人,他們在聊天,全程沒注意他。 他沒開口,把東西放下后自己坐好了。 “你們在這邊玩幾天???” “…我不知道,叔叔,我們玩多久???” 周聿安喝了一口水,沒抬眼,回答她:“一周?!?/br> “哦,跟我差不多,你們后面有什么安排嗎?” “不知道……好像要去看日出來著?!?/br> 辛濡眼睛一亮:“是不是那個千鳥山觀景臺?” 黎鸚不想表現得一問叁不知,就點頭:“好像是吧?!?/br> 周聿安沒反駁,那就證明應該是了。 餛飩上來了,辛濡抬手幫黎鸚接過,又端自己的,還在和她說話:“那我們一起吧,你們哪天去???” “應該是后天?!?/br> “還沒定?!?/br> 兩道聲音一起響起,辛濡疑惑地在黎鸚和周聿安中間看了一陣:“所以……是哪天?” 黎鸚看著周聿安:“叔叔,你之前不是說過來的第叁天天氣好,去看日出嗎?” 周聿安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聞言笑了一下:“是嗎,可能我忘了,不好意思?!?/br> “沒關系,那就是后天是吧,后天……嗯,我也沒什么事,到時候我給你發消息!”辛濡接話了,格外熱情。 黎鸚點頭,和他說話說累了:“吃飯吧?!?/br> 周聿安第二天帶著黎鸚去海釣。 黎鸚在船頭堅持了一會兒,手里的釣竿沒任何動靜,她嫌太冷不想待,把手里的桿子遞給周聿安后自己回船艙內玩游戲了。 周聿安一個人握著兩個人的桿,很有耐心地繼續等。 等到最后,還是黎鸚的桿子先有動靜。 他當即放下自己的,專心收鉤。 黎鸚聽到動靜又跑出來,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他把咬了鉤的魚扯上來,捧場地鼓掌:“叔叔,好厲害?!?/br> 周聿安提著吊線給她:“你的?!?/br> “啊?!崩棼W也沒拒絕,接過看著手里生無可戀的大魚,“一會兒把它烤了吧?!?/br> 周聿安點頭:“好?!?/br> 所以當天的晚飯是豆豉烤魚。 第叁天就得一大早起來去千鳥山看日出。 黎鸚說想把頭發綁成辮子。 周聿安現場去網上搜了教程,咬著皮筋給她扎了兩個很可愛漂亮的雙麻花辮,又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兩個絨球發夾夾了上去。 黎鸚捧著手機和他說話:“辛濡說起晚了不和我們一起了,一會兒去觀景臺上再找我,我們走吧?!?/br> 周聿安還在給她理圍巾,聽到這話輕輕勾了下唇角笑:“好,走吧?!?/br> 時間剛過六點,天還灰蒙蒙,山道上有的都是外地專程過來這兒看日出的游客。 黎鸚走了沒一會兒就犯困,抱著周聿安的手臂把整張臉靠上去,幾乎快睜不開眼。 周聿安輕輕搖她:“小鸚,要我背你嗎?” 黎鸚把眼睛睜開,拽著他的袖子就開始往他身上爬:“要?!?/br> 周聿安蹲下身,穩穩當當地把人托在自己背上,一步一步踩得很實,沒有一絲會讓背上人不適的搖晃。 黎鸚從背后攀著他的肩,手臂交錯抱住他的脖子,臉頰埋在男人后肩的位置,呼吸均勻綿長,好像真的睡熟了。 氣息溫熱地撲在周聿安的脖子上,剛貼上來的一刻是暖的,很快被冷空氣蒸得冰涼,反復久了,就變得麻癢。 周聿安耐力很好,雙手托著黎鸚的腿走在山道上,靜靜地聽著她的呼吸聲和四周逐漸響起來的蟲鳴鳥叫,東邊的天幕依稀亮起白光的時候,他已經走到觀景臺上邊的亭子里,然后把背上的人放下去:“小鸚,到了?!?/br> 黎鸚揉著眼睛醒過來,四下看了一圈:“怎么沒人?” “這上面要收費,來的人少?!?/br> 畢竟在下方就可以看到日出了,一般人都不會花這個錢跑上來。 “哦?!崩棼W跑去石欄桿前往東邊山頭的位置望一眼,“日出還有多久???” 周聿安的目光追隨著她:“快了?!?/br> “叔叔?!崩棼W突然沖他招手,“你過來呀?!?/br> “怎么了?” 石欄桿下是他剛剛爬過的山道,隱約還可以看見螞蟻一樣的人影,有些想一鼓作氣沖上來,更多的是覺得來不及了,干脆就在原地休整。 “叔叔,我想坐在這上面,你抱我上去好不好?”黎鸚拍了拍面前的石欄桿。 這個地方可以坐,周聿安做攻略的時候看見有人專程來拍照打卡,但是他還是擰眉,不贊同地搖頭:“太危險了?!?/br> “沒事呀,有叔叔在,怕什么?!崩棼W抱著他撒嬌,“叔叔,你最好了……” 她又是扯周聿安的袖子,又是故意嬌聲嬌氣地說話,手指在他掌心撓來撓去,很快就讓原本嚴肅不情愿的人妥協:“那要注意安全?!?/br> “嗯嗯!”黎鸚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乖巧地伸出手,一個等著他抱的動作。 周聿安攬著她的腰和腿,一下把人抬高,在黎鸚的驚呼中把她放下坐到石欄桿上,一條手臂還緊緊箍在她腰間沒有卸力,怕她摔了。 黎鸚心滿意足,雙手無意識地按住他纏在自己腰間的小臂,晃晃小腿,看著天邊越來越亮的金光和周聿安說話:“叔叔,要日出了?!?/br> 她說完的下一秒,破曉的天光跳出山頭,撞碎了昏沉的天幕,透入晨時的薄霧中,悠悠灑下。 周聿安并沒有看見那一幕。 他全身全心地注意著黎鸚,在她身后箍著她的腰,又因為她隨性晃腿的動作心驚不已。 等日出的那一瞬結束,他才慢慢仰頭,借著晨曦的的光看清了黎鸚的臉。 漫天金光碎霞中,黎鸚微微抬著下巴瞇起眼,任憑暖意打上臉頰,為上面細小的絨毛鍍金,山風梭巡而過,把她頰側的碎發吹得飛揚。 脖間一圈淺綠色的羊絨圍巾也很快被烘烤出暖味來,青蔥的色澤襯著少女的臉頰,輕而易舉地讓周聿安滯住呼吸。 那一刻的心情,就仿佛是在凜冬,收到一只春鶯的來信。 他不敢驚動。 * “一會兒想去山上逛逛嗎?還是回去補覺?” 山頭有飲品店,周聿安點了兩杯喝的,找了個位置等,順便就接下來的安排征求黎鸚的意見。 黎鸚往后一靠,周聿安的手臂自發抱住她的腰,讓她靠得更舒服。 “都可以,感覺沒那么困了?!?/br> 言外之意就是,可以去周圍逛逛。 周聿安點頭:“好?!?/br> “叔叔,辛濡給我發消息說他剛上來,有東西要給我,我去找他?!崩棼W突然從他懷里坐直身子,看著手機里的聊天界面開口。 下一秒,她就想扒開周聿安的手起身。 但是一下沒拉動。 那條手臂箍在她腰間,用的力道分明不大,卻好像銅墻鐵壁一樣沒法撼動半分。 黎鸚疑惑地轉過頭:“叔叔?” 周聿安一直在看著她,黎鸚這一轉頭,就對上了他暗沉無波的雙眼,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滾涌翻騰,卻被人很快壓下,恢復成溫和的樣子:“要去哪兒?” “就在附近呀?!崩棼W沒多在意他那一瞬間的表情。 “好?!敝茼舶颤c頭,還是沒松開力道,狀若隨意地問了一句,“什么時候回來?” “拿個東西說幾句話而已,很快吧,你怎么問這么奇怪的問題?” 周聿安看了她幾秒,才緩慢收回手:“去吧,有事打我電話?!?/br> 繞過人流,辛濡在觀景臺最外側的涼椅邊拼命揮手,還穿著上次那件橙色羽絨服:“黎鸚!” 黎鸚走近了,簡單和他打了個招呼:“是什么重要的東西嗎?” “啊,不是不是,就是我買的一個小玩意兒想送給你,我下午就要走了嘛,所以想著現在給你?!毙铃耐庖驴诖锾统鲆恢荒镜裥」窉靿?,“就是這個,我記得你喜歡小狗對吧?” “嗯?!崩棼W伸手接過了,“謝謝,但我現在沒有回禮?!?/br> “沒關系沒關系,本來就是我自己想送給你的,還有那個…”辛濡的耳根有點紅,摸了摸鼻子移開視線,“你今天好漂亮?!?/br> 黎鸚摸了摸垂在肩頭的發尾:“是發型嗎?叔叔給我綁的?!?/br> 辛濡小聲“啊”了一句:“你和你叔叔關系真好啊?!?/br> 黎鸚收起東西,感受到外衣口袋里的手機嗡震了兩下,拿出來一看,就是周聿安發的消息問她在哪兒。 她打字回復說很快就回去,順便應了辛濡的話:“是啊,挺好的?!?/br> 黎鸚離開了大概才十幾分鐘。 觀景臺不大,他知道她離自己不遠,但心頭就是有莫名的、微妙的焦慮。 他發完消息就端上兩杯剛做好的熱牛奶,打算去找找她在哪兒。 剛拐出飲品店,就看見圍著淺綠圍巾的人站在另一邊的叁明治店點餐臺和里面的店員說話。 是餓了嗎? 周聿安不明所以地靠近,聽到店員問她:“這是雙人餐哦,你一個人吃嗎?” 然后他看見黎鸚搖頭:“不是,我和男朋友一起的?!?/br> 剛好黎鸚余光瞥到他,干脆轉頭往周聿安的方向一指:“就是他?!?/br> 店員確認好了,笑了一下說稍等,回備餐臺去加工了。 黎鸚走到周聿安面前,端走一杯牛奶,疑惑地在他眼前揮揮手:“叔叔?” 那只手很快被人攥住了。 周聿安的手掌炙熱地熨貼著她的皮膚,手指收緊將她完全攏住,力道有些大,微疼。 黎鸚皺眉掙扎:“你怎么了?好痛?!?/br> “抱歉小鸚?!敝茼舶菜闪它c力道,指腹滑蹭安撫地摩挲著她,“剛剛有些走神?!?/br> 黎鸚懶得去深究他又是怎么了:“哦,我點了叁明治,我們去坐著等吧?!?/br> 她沒有注意到,周聿安的目光下落,掃過她外衣口袋里露出來的掛墜一角,然后頓住。 周聿安并不是很介意黎鸚在外人面前只說他是“叔叔”。 他明白她會答應自己的要求只是迫不得已,而后面也不反抗更只是因為沒意義。 他不會傷害她,對她沒有任何威脅。 所以黎鸚并不在意他們倆的關系是什么,畢竟那只是一個虛名而已。 周聿安可以接受黎鸚對所有人都說他只是“叔叔”。 但原來,她是愿意承認他男朋友的身份的。 那為什么會有一個例外? 是因為那個人是特殊的嗎? 比起不被承認,這一點更讓他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