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6最終
黎鸚度過了幾天寧靜的日子,順利完成了期末考試和挑戰杯初賽。 她揉著寫卷子寫到酸痛的脖子回家,踏出電梯拐到家門口的那一刻,最先看到的是貼在深色防盜門上的紙條。 上面是一行潦草丑陋的字跡,字尾飛揚,能看出寫字人的心浮氣躁。 「我知道你和這個男人的秘密,不想我散播出去,今晚八點就帶上三萬塊錢來澄江邊棧橋,不要報警,不然你知道后果」 黎鸚都要看笑了,簡直像是什么電視劇里學來的發言,看著根本沒有一絲威脅性,倒像是小孩子的惡作劇。 她伸手撕下字條,指腹摸到背面不同尋常的硌手凸起,就翻過來一看,挑了挑眉。 一張和字條貼在一起的很小的照片,是樓梯間從下往上仰拍角度下,她和周聿安在門口抱在一起的畫面。 看上面兩個人的穿著打扮,黎鸚瞬間就能猜到是什么時候、又是誰拍的。 大概就是一周前,她被樓上吵架的動靜吵醒,周聿安上去勸和,六樓女人的丈夫先下來。 現在看來,他當時沒有直接走,而是躲在下面的樓梯拐角偷看她和周聿安的動靜,然后拍下了這張照片。 也不知道他是打聽到了什么,理所當然地覺得這張照片會給他們帶來威脅,又不敢直接找上周聿安,病急亂投醫到選擇用來敲詐看上去柔弱可欺的她。 黎鸚輕嗤一聲,嘲笑他真是有夠蠢的。 不過也剛好,省得她還要費功夫去親自找他了。 周聿安收到黎鸚的消息,開車到了澄江邊。 棧橋口,穿著深棕色外套圍了紅格子圍巾的人正手揣兜和旁邊的人聊天。 周聿安認識他們,澄江邊上的老漁民。 他停好車走過去,在還有幾步距離的時候就已經能聽清他們的對話。 “……那掙錢嗎?” “掙不到錢哦,要禁漁了嘛,以后不能在這兒捕了,得出海才行了?!?/br> “那確實沒辦法,爺爺,我看你們晚上漁船就停在這邊,棧橋口這兒也沒監控,不怕丟???” 大爺揮揮手:“誰偷我這條破船啊,再說了,那還有航標監控的嘛?!?/br> 他指了指身后江面上飄著的紅白航標。 黎鸚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笑了笑:“這樣啊?!?/br> “在這邊干什么?”周聿安已經走到黎鸚身邊,擋在風口的位置。 “聊天?!崩棼W抬頭往后看他一眼,又和前面的大爺揮手,“我們走了,爺爺再見?!?/br> 大爺樂呵呵地和她一揮手。 “好不容易考完了,我們去吃燒烤吧叔叔?!?/br> “你專門叫我來這邊就是為了這個嗎?” “是呀?!崩棼W挽著周聿安的胳膊,兩人在沙灘上慢悠悠地一踩一個腳印,她指了指江岸邊的露天大棚燒烤攤,“就在那兒,聽說很好吃哦?!?/br> 大中午沒有幾個人會來這兒吃燒烤,棚內忙里忙外的都是店員,在準備晚上用的食材,韭菜上還帶著清亮的水珠,看上去新鮮得很。 他們要了一張桌子,周聿安把凳子擦干凈后才讓黎鸚坐:“點菜吧?!?/br> “嗯,我看看?!?/br> 菜單也很簡易,沒有花里胡哨的裝飾和字體,白紙黑字,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黎鸚刷刷點了一堆,對面周聿安在燙杯子,分心和她說話:“你之后還有什么事要忙嗎?” “之后?應該沒有了吧,等過幾天比賽結果出來…唔,可能會去霧凇山滑雪?!?/br> 黎鸚想到這個,看向他:“叔叔,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他們肯定是幾個同學一起,周聿安并不想去湊熱鬧,繼續低垂著眼:“不用了,你好好玩,需要什么告訴我,我去準備?!?/br> “好吧?!?/br> 串很快上來,黎鸚不愛吃辣,要的微辣,烤得深褐冒氣的rou串上均勻地撒了孜然粉和芝麻增香,零星飄點鮮紅的辣椒面,只有咸香的味道。 周聿安明顯沒有食欲,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幾口,猶豫著開口:“過幾天,你和我去……” “去哪兒?” 或許還不是時候。 他揉揉發疼的太陽xue,放下話頭:“算了,之后再說,先吃飯吧?!?/br> 吃完飯,黎鸚并不和周聿安回家,說還和同學有約,晚點回去。 她背對著江岸微微笑著,從今天一大早開始就盤旋在心頭的不安和恐慌突然發酵,周聿安幾乎是在話音落的下一秒就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黎鸚的目光變得不明所以。 “…什么時候回來?” “啊,說不定呢,或許很早、或許很晚?!?/br> 相貼在一起的皮膚被江風灌得冰涼,僵硬通紅的指節終于還是松開:“不要待太晚,需要的話叫我去接你?!?/br> 黎鸚看著他,這幾天她都很善良地沒有鬧他,但這人一點好轉的跡象都不見,每天還是那副表情懨懨情緒不高的樣子,黎鸚看到過他手心捧著一堆藥片順著冷水就灌下去,真有幾分吃藥把腦子吃壞了的感覺。 真是可憐。 黎鸚靠近一步,用上次擁抱的姿勢攬住周聿安的脖子,摸摸他后腦長得更長了些的頭發,把人的下巴擱到自己頸窩,語氣緩柔:“好哦叔叔,你別擔心?!?/br> 夜幕降得很快。 澄江岸外,公路上車流如織,今晚有小雨,細絲一樣飄落到飛速疾馳而過的車窗上,把城市的霓虹燈光洇開成大片不規則的色塊。 黎鸚打著傘蹲在棧橋口,目光無波地注視著一輛又一輛從面前開過的轎車。 數到第三十七輛時,旁邊突然站了個人。 黎鸚把傘一偏,側仰著頭去看他。 包裹嚴實的人對他一伸手,開口是中年男人沙啞難聽的聲音:“東西?!?/br> “什么東西?”黎鸚轉轉手里的傘柄,“你要什么?” “別耍心眼?!?/br> “唉,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是誰,又是干嘛的?” 帶著口罩的男人死死盯著她半晌,最終敗下陣來:“我要的錢,三萬塊……” 啪—— 一滴濃重的雨水在傘面上拍開,黎鸚還望著他,緩慢地笑了一下:“是你啊?!?/br> 她站起身,卻是搖頭:“我沒有哦,你說的東西?!?/br> 男人徹底沉不住氣:“你耍我?” “你好奇怪啊,我看上去像是什么有錢的傻子嗎,三萬說拿就能拿得出來?” “你別和我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光身上這件衣服都要兩千多……” 黎鸚挑眉,她還真不知道這事,衣服是周聿安買的,所以這人自己一件幾百的衣服穿兩三年,倒是每年都給她買這么貴的。 算是意外收獲了,黎鸚繼續和他扯東扯西:“我從來都沒有答應過吧?!?/br> “你的照片還在我手里,你信不信……” “哦,你去發啊?!崩棼W靜靜地撐著傘:“看是我先身敗名裂比較快,還是你先因為敲詐勒索入獄比較快?” 慘淡的路燈下,男人的眼神驚疑不定:“你、你報警了?你怎么敢……” “還有別的呢?!崩棼W搖了搖手里從外衣口袋里拿出來的手機,顯示屏亮著微弱的白,上面的線條正緩慢跳動。 錄音界面。 男人下意識伸手就要來搶,黎鸚往后一晃讓他撲了個空:“你說,這能當證據嗎?” “靠,你個不要臉的婊子,和自己叔叔搞在一起還敢這么……” 氣急敗壞到開始辱罵了。 黎鸚嘴角的笑意慢慢落下去:“你也差不多啊,社會低層的渣滓敗類,還有臉罵我呢?” 男人喘著粗氣看她。 黎鸚收回手機抬腳就要走:“剩下的話還是去警察局說吧?!?/br> 撲通—— 重物落水的聲音、傘柄哐啷墜落在地,夜幕之下只能看見棧橋口邊,昏黑的水面上泛起的水花逐漸退去,又恢復死沉的寂靜。 站在岸邊的男人如夢初醒一樣后退了兩步,腳步踉蹌。 “不是、不是,你自找的,你自找的……” 夜風雨聲吞噬他神志不清的話,昏沉的天幕靜靜注視著男人慌張逃竄的背影,棧橋口恢復寂靜。 * 一定還有更好的辦法。 mama已經睡下了,葉七七躺在臥室的床上,靜靜想著。 她不能直接動手,那樣會帶來難以預估的麻煩和復雜糾葛。 所以她一定要想出一個更好的、完美無缺的、可以瞞天過海的辦法,悄無聲息地除掉那個討厭的人。 最好的……莫過于制造一場意外。 可是又該怎么去設計這一切? 她從床上翻坐起身,目光茫然地在看不清布局的室內梭巡一圈,然后落到墻壁書架上,她無聲無息地下了床,挨個翻看過去。 《睡前讀物》《小學奧數》《菜譜大全》《動物世界》…… 她的目光停在其中一本上定住。 腦子里,鬼魅的想法逐漸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