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節
肖蘭時看著他:“原來你早就知道了?!?/br> 江有信回著笑:“你江哥哥也不是個聾子?!?/br> 繼而,肖蘭時又問:“那你如今可知為何我要來云州?” 江有信輕笑反問:“還能為何?云州是花家的起源。你又與花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系?!?/br> “那江公子哥留我們,又是為何?” 江有信先是詫異,而后莞爾:“現在的肖月還真是夠直白的?!?/br> “江公子哥也少說廢話?!?/br> “的確有一事?!?/br> 肖蘭時偏偏頭,示意他繼續。 突然間,江有信腰間一佩袋突然被一陣刀鋒劃開,頃刻間便泄一道銳利的鬼氣,直沖肖蘭時的胸口而去! 江有信和肖蘭時的距離實在太近了,肖蘭時根本來不及躲閃,“噗”得一聲悶響,那道鬼氣直直地沒入肖蘭時的胸膛,而他卻毫發無損。 對面,江有信樓棄長劍已出鞘。 劍身的寒光后面,是江有信更加凜冽的雙眼。 “云州在元京的探子說,親眼看見你早已身死仙臺??勺屛乙苫蟛唤獾氖遣痪煤竽阌痔痈Z天下,金麟臺上的人也對你極力搜捕?!?/br> 他盯著肖蘭時,幾乎一字一頓地問:“肖月。你到底是人是鬼?” ◇ 第263章 一步一踉蹌 下一刻,江有信腰間的口袋中還有鬼氣不斷飄向肖蘭時。 鄭哀立刻應聲大吼:“蘭時公子小心!”一面說著,一面身體幾乎已經快要飛撲到了肖蘭時面前。 那一瞬間,肖蘭時心中猛然一頓。 旋即驚蟄劍本能地保護起主人,在劍塵亮起的瞬間,肖蘭時猛然將鄭哀拉向一側,空中,只聽“砰!”一聲沉悶的響聲,那道細微的鬼氣和驚蟄銀亮的劍塵猝然相撞,碰撞出無數星火散下來。 “鄭哀!” “肖月!” 影子和衛玄序異口同聲地大喊,兩人立刻拔劍護在鄭哀和肖蘭時的身側,一時間,小石頭也立刻慌忙從坐席上站起。 肖觀策急得拍案而起,怒喝:“有信!還沒說上兩三句你就要開始動手,這是要做什么?!若你云州不愿接待我們一行人,大可在我們進云州城的時候,就把我們攔下趕走就是,何必此刻再如此拔刀相向,倒是讓世人誤會了你江有信的名號!” 聞聲,江有信笑著將腰間的法器口袋收緊,不急不慢地看向肖觀策:“觀策大公子。你是明白我的。我這個人,沒有什么再好失去了的。區區別人嘴里的贊聞,對我來說,還沒有云州的一粒沙來得重要?!?/br> 語落,兩方的氛圍明顯降到了冰點。 立刻,肖觀策站在兩方中間,做出勸和的意思,問江有信:“那你如此之行,到底是要想做什么?不妨明說?!?/br> 江有信橫著眉毛看向肖蘭時:“我想要做什么,不在我,而在肖月?!闭f著,他高了音調,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肖月,我只問你一句,你到底是人是鬼?” 肖蘭時的身形隱在眾人的圍阻后面,目光也毫不畏懼地望過去:“在回答之前,我倒是也想問江督守一個問題。不知道江督守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不能答我?!?/br> “你盡管問?!?/br> 肖蘭時頓了頓:“我也想知道,江督守為何有此一問?” 一面說著,一面肖蘭時用一雙警惕的眸子打量著江有信面色的變化,連他眼睛眨動的頻次都盡數細細地收入眼底。 如果說,至關重要的那個花家是世代生在云州的,那么云州那片土地上必然會有大量關于花家的痕跡。而江有信往日速來與萬賀相交,又在如此關頭甚至不惜拔刀相向,肖蘭時猜度著,莫不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聽見肖蘭時的問話,江有信低聲嗤笑:“肖月啊肖月。我得不到解,你反而還要將我一軍?!?/br> “不敢?!?/br> 默了片刻,江有信:“我的目的倒是簡單。我不為名,不為利,我只想護著我后背這破破爛爛的云州城。任何對這片土地有威脅的東西,我自然要弄得清楚、明白。我這樣答,你可滿意?”說到最后,語氣似是討好般地看向肖蘭時。 肖蘭時繼而:“既然江督守如此坦誠,那我也與江督守說個實話。在金麟臺的時候,我是有過三日的昏迷,但具體原由,我也不知,我只知道肖回淵告訴我的,在我昏迷的三日里,全金麟臺的人請了天底下的名醫名藥為我醫治,所以才勉強挽回了一條命?!?/br> 聞聲,江有信眼底疑色依舊未消散:“那剛才我用鬼氣試你,為何鬼氣鉆入你的胸膛?” 話音剛落,蹭地一聲,一簇銀火立刻從肖蘭時的身上蔓延,銀火燒著了房間里的帷幔,跟隨在江有信身旁的隨從立刻驚慌:“保護江督守!” 而江有信立在原地,只是淡淡:“不用驚慌?!?/br> 他得目光順著肖蘭時望過去,眼神中略微驚訝:“你的內丹現在已然能將濁氣和真氣在體內共存!” 肖蘭時平靜:“正是如此?!?/br> 江有信立刻:“這是為何?” 肖蘭時答著:“此事說來話長。如今江督守大可放心,我只是來云州查些案子,不是要來故意毀你傷你云州。于情于理,肖月也絕無此心?!?/br> 片刻后,江有信的臉上忽然劃開笑容。他抬了抬手,身后的屬下立刻聽命退去,一時間房間里,云州只剩下江有信一個人單槍匹馬。 “叫江督守多生分?你還是叫我江公子哥吧。雖然難聽點兒,但是聽著親?!?/br> 忽然,江有信一面說著,一面一屁股坐在了眾人給他準備的宴席上,還熱絡地抬手招呼,方才臉面上的敵對和警惕瞬間煙消云散,就像是在剛才那刻突然換了一個人一般。 對面肖蘭時一眾還仔細地打量著。 肖觀策也不解他變化如此之快,試探問著:“有信?” 緊接著,江有信解開腰間的口袋,擱在桌上,又卸下樓棄長劍,“啪”一下按在桌上,而后零零散散將自己身上展示了個遍:“剛才多有得罪。肖月,你別怪我?!?/br> 肖蘭時和衛玄序交換了個眼神后,才思忖般地緩緩推開眾人走上來:“你剛才有點嚇到我了?!?/br> 忽然,江有信捏著夾花生的筷子在空中一凝。 旋即嘴角又劃起一絲苦澀的笑意:“我跟你磕頭賠罪?!?/br> 見氛圍松弛下來,眾人也猶豫地陸陸續續都落了座,只有影子一個人還滿是敵意地護在鄭哀的身側,故意讓鄭哀離江有信遠了一個座位坐。 肖蘭時一抬頭,就瞥見江有信耳朵邊的那個紅珊瑚珠子,這么多年過去了,那個珠子依舊被他擦得鮮亮非常,尤其在他一身漆黑的襯托下格外明眼。 片刻后,眾人又相互客套地在飯桌上熟絡起話來。 但肖蘭時抿著嘴里的茶飯,目光總是忍不住往江有信的身上打量。 他總感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現在像是攏在江有信的身上,將他整個人都死死地封住了。他知道云州的事速來是天底下最為復雜難解的,也知道江有信自小到大一路是多么地不易,更清楚江有信和煦開朗的歡聲笑語里面大多不過是對他人的向下兼容。 但之前在元京的時候,至少那時候肖蘭時見到的江有信,臉上的笑容是真的在笑。 而如今,眼前的這個江督守眼里實在是太冷了。他一眼望進去,就像是在里面看到了云州戈壁的長夜。 正說著話,肖蘭時忽然問:“江公子哥剛才問我那個問題,可是與現在云州的困境有關?” 忽然聽見,所有人的目光猝然看向他。 江有信笑起來:“肖月在哪兒知道的?” “路上聽的。如今是云州的夏天,氣候格外毒辣,是金銀珠寶的豐收節,也是一年一度云州的災荒難。地里的良田沒有水源,大片大片地旱死枯萎,人們找不到吃的,就去外城人借,但最近兩年云州不愛向外頭借糧了。這又是為何?” “你的消息倒是靈通?!币幻嬲f著,江有信手里的筷子在空中點了點,“那是因為在云州找到了新的河?!?/br> 此言一出,肖觀策皺眉問:“河?云州有河?” 江有信看過去,玩笑道:“對吧,多稀奇。這么多年云州都旱著,突然就出現了一條河。跟天降甘露似的,剛發現的那兩年,我都恨不得天天跪在地上跟老天爺磕頭?!?/br> 衛玄序又問:“那和肖月的事有什么關系?” 江有信繼續:“喔,這話玄序問到點子上了。這河在這兩年時隱時現的綠洲里出現,而且只在如今云州的盛夏出現,河的軌跡一日一變。這個意思,也就是說,有的時候河水會在早上出現在云州東面的荒蠻溝渠里,也有可能第二天傍晚出現在云州西面的人工河渠,沒有人知道這河水到底是怎么來的,只知道這水對我們來說重要非常?!?/br> 肖蘭時接話:“喔,也就是說。你們云州現在四分五裂的爭端加劇了,也是因為這河水出現的不確定性?” 江有信點頭:“對。誰都想活著,就得搶?!?/br> “那既然如此,又和厲鬼濁氣有什么關系?” 說著這里,江有信眼色明顯一頓:“這條河出現之后,的確是救活了云州的很多人。但也同樣是因為這條河的出現,云州……死了很多人?!?/br> 肖蘭時望過去,繼續聽他說。 “許多飲用過這河水之后的人——” 話音未落,外頭立刻闖進來一個云州守兵,他神色略有些張皇,匆匆在江有信的耳邊說了些什么。肖蘭時裝作低頭飲茶,一面卻豎著耳朵,隱約之間,他聽見了“柳玉”兩個字。 緊接著,江有信立刻:“諸位稍等我片刻。去去就回?!闭f完便拔劍而去。 等他離開,肖蘭時也起了身,衛玄序影隨。 兩人一路跟著江有信的步子,小心謹慎地跟到了白天發生客商劫掠的那條商街上,選定了個隱蔽的屋舍躲了身形,只露出兩個腦袋。 肖蘭時疑色:“白天的時候柳玉的那些人,不是都快被江公子哥打爛了嗎?怎么晚上的時候還敢來?” 語落,衛玄序立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些?!毙粗赶蚪行诺姆较?。 順著他的指頭看過去,肖蘭時忽然瞳孔一縮。 在嚴陣以待的江家黑騎面前,一排排步履蹣跚的男女老少從地平線上出現。他們一個個衣著陳舊,目光呆滯,一踉一蹌地向江有信逼來。 在人群的最前面,肖蘭時看見了個熟悉的面孔。 白天的時候被江有信處死的那個小孩,此刻突然活生生地站在這里。揮舞著雙手,一步一蹣跚,一步一踉蹌地走來。 【作者有話說】 這一章可能明天還會修??梢悦魈斓臅r候再清一下緩存。 ◇ 第264章 別這么惡心 未幾,兩方迅速碰撞在一起,冰冷的兵甲刀劍刺破血rou胸膛,除了幾聲江家黑騎的呼喊,眼底的戰場上確實一片詭異的平靜。 肖蘭時趴在房檐上往地下看,脫口而出:“很怪?!?/br> 衛玄序的目光也緊盯著底下,臉上的表情似在認真思忖著什么。 忽然,衛玄序感到腰間一陣rou疼。 他嘶聲著轉過頭,正好對上肖蘭時一臉無辜的表情:“你做什么?” “你會覺得疼吧?” 衛玄序皺眉:“那是自然?!?/br> 肖蘭時繼而:“既然是人,被刀劍劃破皮rou的時候,為什么一點聲音都沒有?” 衛玄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順著肖蘭時的目光重新往底下飄過去,淡淡:“你又如何認定他們是人?今日你也看到了,當江有信帶著兵來的時候,除了柳玉和少數幾個匪賊,其他的人都死在了江家的鐵騎之下?!?/br> 肖蘭時用下巴指著:“你看那兒。那些人身上一點兒鬼氣都沒有?!?/br> 他的盡頭所指,幾個男人圍在人群之中,腳步躊躇,臉上一臉茫然,仿佛是突入了混亂而停駐原地不知所措的兔子。